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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头命案

(24)

送走孔凡仁,板桥刚来到签押房,蒯弼便禀告:郎府愿出重金赎郎骥出狱。

郎太守的三公子被逮下狱,在全邑引起了巨大震动。郑田外出,多次听到人们的欢呼感戴之声。

板桥也深为舍饭赈灾和抓秃尾狼这西件大事而得意。同时,也料得到富绅们及郎太守之流,会如何切齿咬牙。

但,最使他于心不甘,并将使潍邑父老大失所望的是,郎骥早晚还得放!《大清律例》规定,除了钦犯及人命重犯,都可以金钱赎罪!世宦之家的郎府,当然不缺少银子。显然,他郑某人无法按照判决,把那恶狼关上三年!

郎骥被拘之后,郎家先“自动”加倍舍饭,继而央人轮番求情。出的赎金从一百两增加到二百五十两。为了把恶狼在铁笼内多关几天,“煞煞他的狼性”,他概以“眼下事忙顾不得”为由,挡了回去,前一天,郝吉来说,郭彪曾找过他,“请他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板桥听后笑着问道:“你的意思呢?”郝吉啐了一口,道:“别人还差不多!——那狗娘养的,出多少钱都得让他先蹲够了再说!”板桥哈哈大笑:“正合我的意思!”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不料人家把人情托到了自己亲近的部下这里了!

现在蒯弼又提起赎人一事,板桥不由问道:

“辅之,他们求到你头上啦?”

“老爷,并非是郎府相求,乃是商师爷转求。——面子上实在……”

“嘿,我敬佩你们潍县有能人!”板桥打断了部下的话。他把“能人”二字说得很重。眼下在各房领班及书吏之中,他最倚重的人,就是蒯弼。不料这也被人探知,并加以利用。他觉得周围始终有无数只大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的一言一行,都在监视之下!不过,他还是应意把人情留给蒯弼。便点头道:

“那商夫义倒还识相,他自己来,该准也不准!”

“老爷,既然律例准予赎罪,始终不准也不妥。不如送个人情,银子不妨多要。”

“银子?”一向不喜欢银钱的板桥,不解地望着部下。

蒯弼向前探探身子,低声说道:“此番赈灾。老爷呈报散发三千两,实际发放了八千。那无法销账的数目,何妨就从这些豪绅大户家抠出?”

“对,对,对!哈!这一层我还没有想到呢!就依你的意思办?——等一等,叫他家出五百两!别忙,我还有话说!过了年,你接刑房的差事。”

“我?周师爷呢?”

“你把文案交给他,由郑田做他的贴写——文案无非是等因奉此,上呈下达。至于那边,”板桥指指钱谷房的方向,“那人不可再委以重任;接差的人,我找好了,是一位老夫子。我出对联考过他,文才颇佳,人也忠厚。他来后,先让他查清那五千两银子的下落,再决定商夫义的去留。你呢,趁年关闭衙,跟我一起复勘无头案。”说到这里,板桥深情地补充道:“辅之,望你助我一臂之力,使潍县吏治变个面目!”

“小人一定竭诚而为!”

“好吧,你去给商夫义‘报喜’去吧。”蒯弼答应着往外走,板桥又喊住他。问道:“辅之,明天夜里,你在哪儿守岁?”

既无父母兄弟,又无家小的蒯弼,多年来,独身一人住在衙门里。听到上司询问,不由得一阵心酸。答道:“老爷,小人打算到堂兄家……”

“喀,人家的家,有啥好去的!何不到内宅来——跟我和郑田喝个通宵醉!如何?”

“小人……愿意!老爷。”

除夕之夜,膳房的大师傅,给县太爷备下了十几个精美的菜肴。板桥和蒯弼、郑田、听差尹安四人在内宅客堂内,开怀杨饮。事先,郑田对蒯弼约法三章:为了让叔父过个安静、愉快的除夕,筵席上绝不谈赈灾、理案和叔父远在数千里外的家眷。谁知,“每逢佳节倍思亲”。板桥一会儿向蒯弼、尹安谈起老家过年的风俗,一会儿让侄子猜测儿子郑麟“那小鬼这辰光在干啥?”但都被侄儿把话头岔了开去。不料,平时就十分机敏、健谈的板桥,在喝下半斤老窖之后,谈锋更健。他又笑眯眯地问蒯弼:

“辅之,我在县衙墙上打洞,外面都作何议论?”

原来,板桥在审完郎骥之后,当天就命人在衙门四周一丈多高的围墙上,拦腰凿上了十多个二尺见方的大洞。当时,奉到命令的衙役,口里答应,脚下却趑趄不前。他发了脾气,大声训斥道:“快去,快去!不将高墙打通,怎泄出这衙门多年的铜臭银污之气呢!”现在,蒯弼听到上司询问,笑笑说:

“老爷,没,没听到什么。”

“好哇,都说山东人性格豪爽,我看潍县人正相反——太多的机谋,太少的诚实!辅之,你不愧是地道的潍县人。哈……”板桥大笑起来,然后扭头问侄儿:“阿田,他不说,你说!反正,不说阿叔也猜得八九分。”

郑田瞅瞅蒯弼、尹安笑道:“阿叔,人家说,‘别的官来到垒高墙,郑老爷却挖窟窿。’还说,衙门的院子朝着天,多少浊气泄不尽,何必糟塌墙壁……”

他见侄儿不想往下说,催促道:“说下去呀!”

“阿叔,人家还说,‘新老爷怪得出奇’呢!”

“嘿,说这话的人才愚得出奇呢!”板桥仰头饮干一杯酒,神秘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蒯弼和郑田见板桥久久盯着长几上郭彪送的那尊弥勒佛出神。那玉弥勒佛,嘴角提到耳根上,鼻子眼睛都是笑。板桥瞅着瞅着,扑哧笑了出来。

“阿叔笑啥?”郑田不解地问道。

板桥举杯在手:“来,一起干了这一杯,我跟你们说。”饮干一杯酒,他夹了一只大虾米,放在嘴里嚼着,一面说道:

“我笑郭彪。他送这笑佛给我,本想让我‘凡事付之一笑’、‘遇事无所不容’,断不会料到,他求情的面子被驳回,老丈人被惩罚,小舅子也被关进了铁笼子……”

“这叫连中‘三元’!”蒯弼和郑田一起喊了起来。

“所以,这佛座上的对联,改成这样最合适:‘大肚能容,容往容来,容人间可容之事;开口便笑,笑古笑今,笑天下可笑之人。’而郭彪之流,所做所为,可笑、可恶,难容、难忍。呶,这大肚子佛所讥笑的,不正是他们自己吗?哈……”

郑田等也一起大笑起来。

清越的笑声,飘出客厅,飞向空中,与炒豆一般午夜迎财神的爆竹声,融成了一片……

(25)

潍县城东七里虞河村,有一个名叫袁广的小锒匠。年纪刚刚二十出头,却从祖父那里学来一身好手艺。每天一大早,他便挑上钳锅、锤凿、吹灯、兔脚帚等一应工具,串街走巷,兜揽生意。人家拿来碎银子,他吹着化银油灯,溶开银子,敲敲打打,锉锉磨磨,用不多久,一件头钗、耳环、手镯或长命锁便交回到顾主手里。袁银匠的手艺巧,心眼儿好,做出活来花样新、份童足,很得顾主的欢迎。尤其是他做的“麒麟送子”长命锁,更是远近驰名。那鹿头麟身的祥兽,栩栩如生,似要驾云飞去;那骑在祥麟背上的胖娃娃,展眉嬉笑,顾盼有神,象要开口说话一般……

袁广的父亲在世时,给他跟北村的姑表妹杨花订了婚。杨花比表哥袁广小五岁。模样儿俊俏、水灵,赛过一朵带露的芙蓉花。袁广自从定了亲,天天肚里装满蜜,说话温柔柔,走路轻飘飘。为了早日把俊表妹娶回家,他不歇气地吹着化银灯,起早贪黑地猛干。

一天,串街卖梨糕的罗圈腿儿,人称蒋罗圈的汉子,把他拉到墙旮旯,悄悄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杨伯来已经把他的未婚妻,改许给城里的官宦家!袁广一听,气得双手扶墙,差点一头栽倒。等醒过神来,飞跑到舅父家,大吆小喝一顿好闹。舅父没拿怪,反而安慰他,劝他“赶快回家做准备,早日完成洞房花烛。”

正当他刷新房,铺砖地,忙着给新娘子置买新衣首饰时,听说村西河边树林中,出了路倒,年轻人好奇,跟着看热闹的人往树林里跑。到了那里,远远看见舅父正抱着一具无头女尸号哭。他近前一看,女尸的装束正是表妹前几天的打扮。原来,死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未婚妻杨花。

“亲娘歪,要命啦!”袁广一声吼,扑到女尸身上大哭大号。舅父抬头一看,伸手捽住了他的衣领,二话没说,照脸就是几耳光:“狗杂种,杀了人,装菩萨。走,给俺妮偿命去!”

就这样,吓得三魂出窍的袁广,趔趔趄趄被扭到了县大堂。杨老头击鼓喊了冤。前任知县秦甸闻声升了堂。他低头瞧瞧瘫在地上的被告,见他面如死灰,筛糠似抖个不停,一派做贼心虚的模样,心里使明白了七八分。他问杨老头,怎么知道女儿是被没过门的女婿杀害的?杨老头说,袁广三天前来到他家。一进门,伸胳膊撸袖子,又叫又骂。末了,还威胁说,“要是杨花敢嫁别人,俺叫你全家不得好死!”到了夜来过晌,女儿到河边洗衣服,天黑不见回家。他到河上去寻找,河边只有未洗完的衣服和蒲团棒槌,却不见了女儿。今天上午才找到女儿的尸体。显然,凶手不是袁广,还有谁?

杨老头说得在理,秦太爷心里踏实。他问袁广:

“你说过要杀死杨花的话吗?”

“说过,大老爷。”袁广吓得魂不附体。问什么,如实答什么。

“俺是惊昏了头,说气话吓吓她。大老爷!莫说杀人,俺自小连小鸡也没敢杀过呀!”

秦老爷听罢,拍着惊堂木,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

“好一个伶牙利齿的刁钻无赖!明明因妒生恨,因恨杀妻,却巧装出这一副伤心的模样!本太爷制服过多少刁民、恶棍,岂是你一个臭银匠的巧言令色骗得了的!人是苦虫,不打不招。来呀,大刑伺候!”

堂上掷支签,堂下去层皮。秦知县接连扔下两支签。无情的板子,要命的夹棍,一齐落到了银匠身上……他无力地哼了一声“冤枉”,晕倒在夹棍下。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开恨口了。

可是,取供容易,获证难。被害的杨花没了脑袋,杀人的袁广,竟供不出人头的下落。在板子、夹棍的轮番折磨下,袁广一会儿说,人头跟尸体一起扔进了树林。人头未生翅膀,又不会被人偷走,怎会不见?一会儿又说,人头埋在自家炕洞中。但掀了炕,掘地五尺,还是不见人头的影子。最后,他又说,把人头扔进了虞河。酷刑终于逼出了冤大头的“聪明”。秦甸想,每年盛夏,淫雨连绵,河水暴涨。休说一颗小小的人头,就是一块大石头,扔进那激流里,也会随浪而去,无影无踪。——无着落,反倒成了有着落!袁广的人命案顺顺当当到了结案的时刻。

“……人头扔进虞河中,冲入渤海,无处寻觅。”仵作在“尸格”上这样写着。

“杀人匿尸,五证俱全——拟斩!”秦太爷在案卷上,这样判着!

尸体无头,人头被河水冲走,切菜刀是杀人凶器,河边是杀人现场,杨老头是证人。——尸、伤、病、物、踪,五证俱全。凶犯也供认不讳。袁银匠的凶杀罪,就象铁钉入木,成了一桩铁案!

谁知,半年之后,其貌不扬的郑县令,却看出了“铁案”中的破绽……

(26)

袁广的婚姻虽是父母之命,但他对表妹如此钟情,又得到岳父的保证,怎会仅凭外人一句流言,就下此毒手呢?果真是乘杨花下河洗衣之机,将她杀死,显然是想逃避杀人的罪责。而他不但不把尸体匿藏,反而扔到临近大路的树林中,不正是要案子早日暴露吗?况且,尸体无头,更是一大疑窦。自古以来,给尸体毁容,或者藏匿人头,都是为了达到张冠李戴、偷梁换柱之目的。而袁广并无嫁祸于人的形迹,他又何必藏匿人头,进而,因说不出人头的下落,枉受了许多皮肉之苦呢?就算是人头被扔进虞河,海啸之后,久旱未雨,案发之时,河水已经断流,怎能冲进渤海……

层层疑云,象团团乱麻,缠绕在郑县令的心头。“一妆冤案!”他做出了这样的论断。

不料,提出被告复审时,袁广一口认定,自己确因妒嫉,杀死了未婚妻。追问再三,坚不改口。

“唉,重刑之下,必有冤供!袁广受够了刑讯之苦,已不存求生的念头了!”板桥看看面黄肌瘦,胡楂满脸,精神萎顿的被告,故意把话扯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袁广,你表妹长得俊吗?”

“咋不俊!人家说俺命好,找了个百里难挑一的俊巍妇!”袁广渐渐打消了恐惧。

“袁广,既然你舅父跟你当面保证,不把女儿嫁别人。你怎么可以听信流言呢?可见,你是个无情无意之人……”

“……”袁广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嘴唇颤抖。

“哼,岂止无情无意,简直是恩将仇报!袁广,我看你不像生着虎狼之心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呢?你说呀!”

“……”袁广把头抵在方砖上,仍然一声不吭。

“杀了未婚妻,纵然不怕打光棍,难道连偿命也不怕吗?想必是被人重金收买,替别人背黑锅吧?不然,怎么连入头也不知下落呢?”

“老——爷!俺实在没杀人哪!”袁广终于开了口。

板桥眼前一亮,温和地说:“老爷我要是相信你杀了人,还会再问吗?”

袁广拾起头,愣愣地向上瞪着。

“袁广,你是怎么认识蒋罗圈的?”

“俺是手艺人,他是生意人,串街时常碰面。可从没单独说过话。”

“你觉得,他是特意告诉你杨花要另嫁的事,还是随意一说?”

“老爷,不像是瞎说,他挺当事儿。还东张张,西望望,怕人听见呢。”

第二天,板桥派蒯弼专程到北虞河村找到杨伯来核实。老人并不知蒋罗圈传消息的事,却承认给女儿提媒的正是此人。不过,因自己死活不答应,蒋罗圈也不肯说出那“官宦人家”究竟是谁。

这是多么重要的发现:说媒和传流言都是一人干的!

看来,只要找到蒋罗圈,弄清流言的来龙去脉,顺藤摸瓜,不愁撬不开无缝的闷锁。

可是,捕快班头郝吉带两个捕快找到了罗圈腿的住处,邻居说,他半年前就搬走了,至于搬到何处,无人知晓。去向不明!郝吉领着一班捕快在城里,四关,仔细查访了三天,仍然一点踪迹没有。罗圈腿竟变成了飞毛腿,飞得无影无踪!袁广供出的唯一线索,断了!

板挢的心忽地往下沉:糟了!

(27)

深灰色的乌云,自东北向西南方向缓缓滚动,低低的,象压在行人头上一般。东北风夹着莱州湾的潮腻腻的湿气,从虞河岸边茂密的树丛中穿过。暗绿而略带枯黄的树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露珠不断滴落下来,仿佛在伤心地哭泣。

河道迂回曲折,自南向北汩汩流去。一架石板桥横跨在河面上。临近河岸的浅水中,生着茂密的芦苇。不知是因浓露的沉重,还是因抵不住东北风的压迫,都低低地弯下腰去,象在垂头叹息。一丛丛半祜的白苹,凄凉地漂浮在水面上。散布在白苹间隙中的株株狗尾草,在风中摇曳,给凄清的河面,增添了几分生气。

石板桥两岸的水边,散布着几块青石板,那便是村妇们洗衣的地方。

河东岸石板桥南面不远处,在一棵粗壮的老柳下,有一位正在垂钓的老翁。他头戴草笠,身穿一件蓝粗布缀满补丁的旧夹袄,光脚穿着麻鞋。他坐在卷成圆筒的蓑衣上,抽着旱烟,眉心微蹙,静静地注视着涟漪荡漾的河面。这老翁见有乡邻路过,总要放下钓竿迎上去攀谈。他已经和两位拣粪的老者、一位牧羊人攀谈过。

灰云弥漫开来,似乎停止了游动,漫遮了整个天空,凝成黑沉沉的一团。过了不久,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脚一阵稀,一阵密。那老翁身上的夹衣不久便被湿透了。阵阵寒气从脊背直往前胸里钻。他失望地披上蓑衣,倚着柳树干,却不愿离去,似乎想等大鱼上钩。

寒冷的秋雨,把野外行动的人都驱赶回了村中。他等了许久,再无一人到河岸上来。时间大概早已过了未时,他觉得饥肠辘辘,只得收拾起渔具,准备往回走。看着篓子里那三四条不足半尺长的小鲢鱼儿,他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其实,有好几次,他看到了鱼咬钩,却忘了拉竿,等到拉上钩来一看,作钓饵的蚯蚓,早已被狡猾的鱼儿吃掉了。

他正要上桥,背后忽然传来清脆的童音歌声:

“秋风荻苇路湾环,钓叟潜藏乱草间,忽漫鹭鸶惊起去,一痕青雪上西山。”

原来唱的是县太爷作的一首《潍县竹枝词》。歌声未歇,从树林深处,走过来一个头戴大草笠,骑在牛背上的牧童。他身上披条麻袋,年约十一二岁。脸相很滑稽:厚厚的嘴唇上,搁着一个三角小鼻头,而鼻梁却几乎隐入两腮中,显得两眼的距离特别远。老翁亲切地喊了一句“小兄弟”,伸手扯住牛鼻索,问道:

“小兄弟”他扬一扬鱼篓,操着蹩脚的潍县方言,问道:“这鱼给你,要不?”

“咦?”牧童不解地打量着和气的瘦老头,“咋着?好容易钓的鱼,干么不要呀?”

“嘿,时气坏,鱼不上钩。这几条小鱼伢儿,莫说打不下馋虫,回家还得挨老婆骂呢。”老翁抓起鱼,送到少年面前,“呶,莫嫌少。”

“好咧,俺回去拿荷叶包上烧着吃——香着呢。”牧童一手接过鱼,一手折过一条柳枝儿把鱼串起,打个结儿,挂到牛角上。吆喝着牛要走。

“小兄弟,”老翁问道,“听说有个姓杨的妮子,在这里洗衣裳叫人割了头,扔在树林里,这是咋回事?”

“咋回事?那天俺还见来呢。”三角鼻头向上耸两耸,一面用手比划着,“天都快黑啦,她还在洗呢。”

“洗衣裳咋能叫人杀死呢!”

“她表哥袁银匠干的呗。听说杨花要不跟他啦,就下了黑心呢?”

老翁拍拍牧童瘦细的腿:“小兄弟,那妮子在这儿洗衣裳的时候,袁银匠来过这块儿吗?”

“没,俺没见他。”少年向石桥西边一指,“就在那边儿的歪脖子老榆树跟前,停着一辆马车。大白马,红红的轿车,跟俺庄财主家那辆一模一样。”

“你看准了是一匹白马拉的红轿车吗?”

“咋不准,俺还用手摸了摸车辕呢。”

“马车上有人吗?”

“没有。光大白马在啃树皮。哦,对啦。”牧童指指桥西临河的树林,“在那儿蹲着两个人——个男人,一个女人。”

“蹲在那儿干啥?”

“兴许在拉屎。”

“记得吗?他们有多大年纪?”

“俺没看清。”

“后来呢,他们到哪儿去啦?”

牧童摇摇头:“没看见——天黑了,俺赶牛回家啦。”

牧童走了。老翁也越过石桥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县城方向走去。

(28)

郑板桥私访归来,立即与典史蒯弼作了商议。决定由郝吉带上两名精明捕快,仔细查访“白马轿车”的踪迹。

板桥自己,则决定明天到大集上私访一次,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得到点有用的线索。

这几年,郑板桥为了私访不被人认出,的确费了不少心。他先后装扮过漫游的文士,采买的商贩,垂钓的隐者,以及走街串巷的染匠。——当然,他并不亲自染布,只是将收回的布,让尹安送到染房染好,再给顾主送回去。不论采取哪种形式,也只能用几次。次数一多,往往被人认出。好几次,他当场被人认出,结果化装“私访”,成了化装“公访”。无奈何,他只得翻新花样:或者扮成预卜吉凶祸福的神真,或者扮成会观“风水”的勘舆先生。

在郑板桥家乡,有不少人以勘舆为业。他们不仅在当地给人家看风水,相宝地,而且长途跋涉到北方献技。据说,他们的一双慧眼与凡人迥异,在罗盘的帮助下,不但能从远山的形状,近水的走向,看出“风水”的来龙去脉;而且能从地表看到地里,辨别得出哪里藏蚊,何处蛰龙。虽然他们叽叽呱呱的“蛮语”,听起来太费气力,背地被骂作“江南蛮子”。但当地人内心里对他们的“神眼”,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有的人家用了他们相中的“宝地”,前脚埋进祖宗的尸骨,后脚子孙便发迹——当辈发,当地人认为他们灵验极了。这就难怪他们总有着应付不完的主顾。不过,人们对那些“蛮子神眼”也都存有几分戒心,总是瞪大双眼,贼也似的防着他们。因为,据说神眼们一旦踏勘到上好的宝地,往往在漆黑的夜晚,偷偷溜到那里,把自己祖宗的骨灰,悄悄埋下去。捷足先登,宝地的风水被他们先占了去。这可不是平白无故糟蹋“蛮子”,那是有着铁一般的证据:一则,他们个个有一个永不离身的、紧缠在腰间的鼓鼓囊囊的小包袱,据说,那里面就藏着他们祖宗的骨灰!二则,为啥江南出那么多大官?连乾隆皇帝都是江南一个大官的儿子,被雍正皇帝掉包换去的。那朱元璋,一个放过牛当过和尚的蛮子,凭什么坐上皇帝?地气!还用疑问吗?嘁!

郑板桥也扮过几次勘舆先生,尽管他并没有从他的同乡们那里,学得一手两手真本事。因为他对靠“风水”发迹这种事,始终持怀疑态度。幼年时,由于家贫,他家无力购置墓地,父母死后,归葬无所,只得葬到本族刹院寺祖茔旁。要说有“风水”、早已被人抢先占去。但自清代以来,合族中只有他一人独得“风水之力”——中了进士。足见“风水”之说,纯属荒唐无稽!任范县知县之后,经济上略有余裕,他也曾致书郑墨,要堂弟为他买下郝家庄一块旧墓田。当年父亲在世时,就相中了这块地。但因其中有一座无主孤坟,恐“风水”已被别人占去,挖掉又觉不义,因此打消购置的念头。板桥叫郑墨给他买下,作为百年之后他老夫妻的黄泉归宿。他怕堂弟有顾忌,在信中特别写上一段话:“夫勘舆家言,亦何足信!果真是佳地旺地,先葬其地者,何至绝后而成无主孤坟?吾辈存心,须时刻去浇存厚,虽有恶风水,必变为善地。此理断可信也。”

勘舆家那一套,既然不可信,他做起勘舆家来,便心地坦然,无所顾忌了。反正“风水”相得好坏,与顾主的祸福并不相干!于是,他常常换上长衫马褂,褡裢中放只从估衣店里买回的八卦旧罗盘,走乡串村做起了“神眼”。每当来到需要踏勘的地方,他支起罗盘,找准“子午向”,然后眯起双眼,东瞅瞅,西瞄瞄,接着指点一番:这里走青龙,那里卧白虎,靠冈处升凤,临洼处落凰……有声有色、煞有介事地扯上一通。等到赚来一餐丰盛的吃喝,他便趁机与主人畅叙,查奸询恶,访俗问苦,干起他的正事来。

有时,他也想扮成过路郎中。因为他年轻时,父亲郑立庵老人遵循“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古训,怕儿子科运不佳,逼着他读过几本医学经典。什么《黄帝内经》、《金匮要略》、《本草纲目》、《瘟病学》等他都浏览过。甚至望、闻、问、切,所谓“四诊”;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所谓“八纲”,他也略知一、二。拉过人家的手腕,伸出三指,按上“寸、关、尺”,他还真能切出个洪、弦、浮、沉的脉相来。但是他对那变化莫测、玄之又玄的医道,始终打不起精神。自从中举之后,早已抛在脑后。现在,如要扮成郎中行医,碰到头疼脑热,尚可抵挡一阵。万一碰上重病沉疴,就跟踏勘那根本不存在的“宝地”不同:人命关天,贻误了病家的治疗,非同小可!所以,扮郎中私访,虽有深入民家的许多方便,他却始终不敢尝试。

今天,要到集市上私访,显然不宜扮“勘舆家”,最相宜的莫过于“观枚测字”。对于麻衣相、批八字之类骗人的玩意儿,板桥一窍不通。而用抽竹签、卜吉凶的所谓“观枚”,他觉得四句签语,词意太死板,难以变通解释。只有这“测字”,他试了几次。作为读书人,最熟谙的莫过于这方块字了。——只须带上纸笔和一本《千字文找热闹地方一坐,便有求家上门。会写字的让他写一个,不会写的,让他在《千字文》上随意指一个字。他便能根据字形和字义,给求卜者一个满意而又十之八九灵验的启示。

有一位老翁丢失了黄牛,前来测字问吉凶。他随手写了一个“口”字,叫“先生”给他测。板桥细想;黄牛丢失,不是被盗,便是开了缰绳走失。“口”字四面密不通风,如按字形测,便可解为被人盗去藏在一个严密的地方。板桥看看心急如焚的老者,不忍使他绝望。何况,如是走失,最终还会找到。于是解道:“老哥,大吉,大吉!——‘口’字四方方,你的牛,现在正在张口吃四方的草,安然无恙呢。寻找得法,保准找得到!”

有一个商人,去西边经商逾期未归。他的婆娘找到板桥测字。婆娘不识字,板桥要她在《千字文》上,随意指一个字。她便指了“天地玄黄”一句中的“天”字。板桥一看,不由得一愣,“天”字是“夫”字无头!幸亏这女人不认字。不然,要想自圆其说,真得费点心思。板桥正在为难,忽然记起,前几天听人说,青州以西下了暴雨。那商人迟归,大半是因雨所阻。于是,他便安慰两眼红肿的女人说:“大妹子,你这‘天’字指得好。你当家的迟归,与他自己无关,也非遇到歹徒,乃是天意:不过是路上遇雨,车马难行,才误了归期。莫伤心,回家等几天,他就会回来的。”

就这样,郑板桥利用方块字的无穷变化,得心应手地做出各种解释。一则给那些笃信占卜的难家宽心解忧,出出主意;二则自己从中也可得到一点民情和慰藉。至于些微卦资,他都随手散给了穷人……

板桥来到集市上,在滨水的河滩上放下褡裢,取出一本《千字文》和墨盒纸笔放在上面。又将一面大书“神验测字”四个隶字的白布招儿,展放在一边,然后在马扎上坐了下来,准备招徕几个主顾,攀谈攀谈。

不一会儿,走过来一个衣衫华贵、满面忧愁的老翁。他的独生儿子患了重病,本城的几位名医请遍了,病情不但毫无起色,反而日见沉重。老人走投无路,便来测字问卜。板桥递上纸笔,让他写一字。老翁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吉”字。大概是取逢凶化吉之意。板桥一琢磨,这字如往凶处解,可以解为:“吉”字是“士”,士似“土”,土压在“口”上,病人必死无疑。老翁儿子的病,经过多家名医都未治愈,足见是危难之症,如此解,倒也顺理成章。但板桥不忍使老翁惊恐,便信心十足地解道:

“老先生写的这字,实在是大吉大利!这‘吉’字乃是‘士’字头,士下乃是一张‘口’,士者人也,人大张其口,病情无虞。不过,病人张口,含有等药吃的意思。此事万万不可耽搁,老先生回去火速另请高明医家、令郎还能得救。”板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老先生记住:真正的医家,未必尽有虚名。僻地出高手,偏方治大病——也不可忽略哟。”

老翁连连答应,放下十个大板儿,步履匆匆地去了。

老翁刚走,来了一个肩上搭条麻袋的中年人。

板桥和气地问道:“兄弟,要测字问吉祥平安吗?”

中年汉子没有答话,却上前一步,“扑”地跪下去,头碰沙滩,磕起了头。

“你……这是为何?”板桥慌忙站起来搀扶。

中年汉子双眼含泪答道:“郑大老爷,保住我一家性命的,是你老人家的赈银呀!”

“咳,过去的事啦,提他干啥,快快请起!”

赶集的人听到中年汉子喊测字的穷老头是“郑大老爷”,先是一惊,接着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无人提醒不在意,一旦经人点破,有几个人几乎同时认出了测字老人正是县太爷。“扑通”,“扑通”,许多人朝板桥跪了下去。有的说,郑老爷赈灾,给了俺全家活命;有的喊,郑大老爷亲手帮衬过俺银子;有的嚷,郑老爷断案公平,给俺伸了冤、出了气……

吵吵嚷嚷的感戴声,惊动了整个大集。谁不想一睹县太爷的丰采?山也似的人群都往这边儿挤。顷刻间,小小测字摊被围得水泄不通。又吃惊,又尴尬的县太爷,一时慌了手脚,象根木桩戳在那里。半晌,才摇着双手劝阻:“别,别,我不是……父老们,别耽误赶集……”

“闪开!闪开!”忽然,人墙被切开一条缝,冲进来三条彪形大汉。一人俯身抓起褡裢,在前面开路,另两人一边一个搀扶着县太爷,挤出人群,飞奔而去……

(29)

板桥此次私访,没觅到有关线索,反而被人认出,给郝吉等带来了麻烦,他觉得,往后再不宜化装成测字的“半仙”进行私访了。必须另想别的法子。

三天后,郝吉带回了重要消息。他派出去的人,已经查明,潍县城缙绅之家的轿车虽多,为了图吉利,多用枣红马驾辕,车身自然也都漆成朱红色。只有张府,梁府和胡府三家,有时用这白马驾辕。但张府的辕马生着四只黑蹄腕,梁府的辕马脑门上有一片菱形黑毛。只有胡魁家,是一匹纯白色老公马。

在此之前,蒯弼也提供了重要线索:上次他去杨伯来家调查,得知杨老头祖辈就是胡家的佃户。胡魁亲自到他家催过租。每次去了,眼珠子总是不断在杨花身上打转儿。杨老头觉得女儿生得俊,自然人们都爱看,并没在意。而板桥早就探知胡魁虽然有个母夜叉老婆严管着,但偷鸡摸狗的勾当,暗地里从不歇手。

三条线索,都指向一个目标!

郝吉主张立即拘讯胡魁。蒯弼却认为不妥。理由是,那辆白马轿车,虽有可能是胡家的,空轿车停在大路上,也的确令人生疑。可是;哪有堂而皇之地坐上轿车,去行凶杀人的?那隐藏在树林中的一男一女,怎会同时“拉屎”,分明不是行苟且之事,就是在窃伺。可以断定,就是马车上的人。可这又跟杀人不合辙。倘使杨花不是被害,而是被拐抢,那马车便派上了用场。那样,胡魁自然脱不了干系。眼下,拘讯他还太唇失。

牧童提供的线索,反倒成了破案的障碍!

“说的是!”板桥很赏识蒯弼的分析。他在地上走了几圈,忽然两手一拍,喊了起来:

“窍眼八成在这里!”他走近桌子向两位部下解释道:“那胡魁的老婆虽然管得严,我听说,那厮暗地里仍地偷鸡摸狗。杨花会不会被他拐走,然后来个掉包计呢?”

蒯弼十指交叉在胸前,沉吟了片刻,欣喜地答道:“老爷,——八成是他。潍县城的坏招儿,不少出在胡魁手上。那家伙兴风不留声,作浪不见波——不好对付。”

“奶奶的!”郝吉明白过来了,他向上司一拱手,“老爷,我带人去胡府搜人!”

郑板桥瞅蒯弼一眼,应道;“要仔细搜查,要使那厮认为,是在搜赃物,以免打草惊蛇。”

“是。”

胡魁住在胡家牌坊街,离县衙半里之遥。不过一袋烟的工夫,郝吉一行便旋风似地卷到了那里。他们把住大门,把前院、后宅、右庑、左廊、柴屋、库房,仔仔细细地搜检了一遍。哪儿也不见杨花的踪迹。郝吉急得顿足揪须,不住地骂。又搜了一回,仍一无所获。只得无精打采回衙复命。刚出大门,猛然记起,后花园还没搜查,急忙带领捕快返了回去。

胡府后花园,规模不大。既无高阁回廊,又无曲池假山:园右有一座茅亭,园左是一座方轩,三间带檐廊的书房,坐落在北墙边。当年胡秀才因为考不中举人,就是被老子爷关在这里,做做了三载书囚。园中花木零落,只有几畦秋菊,纷杂地开着,象刚刚学画的人所绘出的一幅色调刺眼、杂乱无章的重彩画。

捕快们搜遍了书房、茅亭、方轩和花坛,不但没觅到藏人的地方,就连老鼠洞也未发现一个。郝吉气急败坏地坐在石阶上,蹙着浓眉,咬了半天下嘴唇,忽然,他想起潍县很多富豪之家有暗道地穴,便招呼部下,从藤萝架上拔出两根木桩。再次返回书房。在墙壁上,砖地上,猛捣起来。可是,到处都是钝实的声音,并无暗道或夹壁迹象。他们又捣遍了茅亭的地面,依然不见任何破绽。最后,他们来到东边的方轩。方轩正中是一架浮雕屏风,前面摆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放一把扶手椅。西窗下,有一张小几,上面安放着一块巨大的琴砖。此外,并无别的陈设,捕快们将方桌、椅子移到一旁,仔细敲击地面,仍未发现破绽。

“难道胡家没修喑道?”失望的郝吉心里在嘀咕。

“郝头,快来听!”一个在西窗下放琴砖的位置上敲击的捕快,大声喊起来。

郝吉近前一听,这里捣地的声音,钝而空,象打厚皮鼓。郝古蹲在地上,辨认了许久。终于发现,四块大方砖的接缝处有些异样。

揭开方砖,下面是一块三尺见方的铁盖。掀开铁盖,露出了青砖砌成阶梯的暗道。

郝吉蹦了一个高儿。从胡家要来蜡烛点着,下去一看,暗道的另一端,直通到内宅套间的炕洞中。里面除了有一张无脚木板庠,什么也没有。郝吉狠狠骂了一声娘。

对胡府的搜查,以失败而告终!“白马轿车”这条线,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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