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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这时,一抬眼,却见宝玉站在门口,不由一皱眉:“北静王亲自送了林妹妹过来,你难道不在外面招呼王爷吗?”

宝玉不答,宝钗复淡淡地道:“林妹妹去休息了,长途跋涉,她的身子禁不得!”宝玉默然,转过身慢慢离去。见他如此冷淡,宝钗心里一酸,眼泪复流了下来,暗叹自己命苦。

铁槛寺别苑里倒是有十几间静室,几个小院落很是幽静,小红引着黛玉来到后院,一路上,见黛玉脸色有些苍白,想是一路奔波,兼之悲痛难耐,故也是安慰不已。

因道:“再想不到老太太竟是被宝二爷气死的,这个宝二爷,亏了老太太当初最疼他,竟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一味痛快,其实,宝姑娘也挺苦命的!”

紫鹃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如今竟是她们夫妇俩帮衬着,竟是个重情义的。想着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从前贾府风光无限,只是一朝败落,众人躲都来不及,更有那落井下石者,有几人能顾及以前的情份的呢!

小红复叹道:“贾家一败,其他的亲戚们便都躲着,王家如今也大如前,薛家更是自身难保,二姐姐的哥哥那薛大爷听说也犯了事,这都是平时娇纵蛮横不积德所致。墙倒众人推,听说是那个什么贾雨村趁势在上面下的蛆,只可怜贾家风光了这么多年,竟一家亲厚的也没交上。”

黛玉听着,心中感慨不已,她虽知贾家被抄是另有更重要的原因,但小红所说,也是一方面,即使没有犯事,这种候门贵府,若不知积德行善,只一味地娇纵,无恶不作,只怕也难长久。

一时来到后院,水溶早已候在这里,贾芸因亲见水溶来拜祭,早知会了宝玉,殷勤地将水溶让至了静室招待着。贾家如今早不比先时,故所用之物简陋粗鄙,倒是贾芸从中贴补了不少,故将最洁净整齐的房舍用来招待北静王与黛玉。

此时,见黛玉扶着紫鹃,脸色说不出地怯弱,面有泪痕,水眸微微有些肿,遂吩咐紫鹃赶紧侍候黛玉歇息,并命柳萤在外面守着,不令任何人来探视。

黛玉身子本就弱,兼之天气炎热,心里又伤痛不已,方才在贾母陵前又哀哀不已,便觉着身子更是受不得,如散了架一般全身酸软乏力,只想着好好地歇一歇养养精神,故对水溶的安排也无异议。

一直到黄昏时分,只要静室中歇养,昏昏沉沉地直到夕阳西下,地上的热气微微散了些,方才起了身,早有小红命人送来了简单的饭食,虽粗砺但此时计较不了许多,稍微用了些,在水溶的建议下,遂慢慢地走出来纳凉。

此时正是望日,却是明晃晃的一轮皓月,月色下,几只流萤飞来飞去。扶着黛玉在一棵大树下坐下,见她默然不语,水溶便道:“你也不必再过悲痛,俗话说生老病死,没有谁能逃得过!”

黛玉神情戚然:“可这心里终是很难过,只是替老太太感慨,一辈子风光荣耀,没想到临终竟是如此凄凉!”说着复喟叹道:“世事难料,有些变故总是让人应接不暇!”

水溶握着她的柔荑,有些心疼地道:“自贾府出了事,你承担得太多了,以后,不要让自己太累了,知道吗?有我在,把心放宽就是,以后,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说着一双墨眸认真地看着她,黛玉心内涌起一股感动,点点头轻声道:“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水溶看了一眼立起身来,摇着手中的折扇,压低了声音对黛玉道:“是宝玉!”

黛玉一怔,回过身一看,只见一身孝衣的宝玉,正神色黯然地站在不远处望向这里,举止有些迟疑,似是要过来但又拿不定主意。黛玉慢慢地立起身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

水溶墨眸一眯,手按住黛玉的香肩,低声道:“想必,他有话要对你讲!”

黛玉心里一顿,见水溶神情平静,月光下,一双眸子闪着幽幽的亮光,不由轻声道:“师兄!”自己与宝玉的事想必他是清楚的,但是此时?

水溶淡然道:“有些事,说开了好,嗯!”黛玉望着他,水溶墨眸含笑鼓励地看着她,慢慢地从她身边踱开。

经过宝玉身边时,淡淡地道:“黛玉身子不好,长话短说!”宝玉有些动容,点点头。

水溶来到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槐树下,迟疑了一下,终是不放心,遂慢慢地踱到了大树背后,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沐着月光,晚风微微拂动,水溶耳目极聪,不远处宝黛二人谈话尽可悉听耳底……

宝玉慢慢地来到黛玉面前,二人默然面对,此时相见,恍如隔世,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黛玉轻启粉唇,首先打破了平静:“宝玉,老太太的事,真的很遗憾,想不到她是因你而逝。老人家疼了你一辈子,你却作出了如此忤逆她的事来,宝姐姐的事,你未免有些太荒唐狠绝了。姻缘一事,上天注定,父母之命宝姐姐又岂能违背,你现在如此绝决,为何当初不反抗?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如今,你让她情何以堪,你,还是这么没担当!”

几句话,将宝玉满腔的激动冲刷得荡然无存,眼睁睁地看着黛玉,月色下的她,眉目如画,依旧如仙子般飘逸脱俗,但那份清泠的气质却让他觉得,眼前的林妹妹,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少了些从前的娇气多了些坚强。

这几句话让宝玉觉得很委屈,林妹妹,难道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吗,即使曾经沧海,自己已没有那个资格再奢求能与她在一起,可是,自己现在不想再委屈自己了,这有错吗?难道她想让自己与不喜欢的女人厮守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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