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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立志北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长大后的青鸾回忆起那段刚刚失去父亲的日子,都觉得当时的思想是完全混沌模糊的。

被救出的整整三天里,青鸾很少与周围的人说话。她沉默地听从凌寂的一切安排,该吃吃,该睡睡,乖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小兔子。

离开归雁崖后,凌寂一行人秘密穿行了整个楚国,将她带到南楚和东齐的边境。凌寂也知道年幼的她一时无法接受天翻地覆的生活,在极力开导她的同时,也尽可能详细地向青鸾说明了他们所掌握的情况。青鸾在迷蒙崩溃中,总算拼凑起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据冰寂门的内部情报,当晚秘密来到归雁崖的共有两拨人,其中一组是东齐陵京宋家的私家护卫队,宋家带走了出逃十年的宋笙雅以及她的大女儿盛紫凤。而另一队,也是火烧村庄、围攻盛云彦和青鸾的那群人,凌寂猜测他们不可能均来自同一个阵营,盛云彦生前结怨不小,他与宋笙雅私逃之事牵连甚广,这回甚至或许还有皇室军队参与其中,若是其幕后主使有意隐瞒这帮人马的来历,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查个水落石出。

在此之前,青鸾从来听父母说起他们的来历。东齐,陵京,宋家,阮氏皇朝……一个个曾经陌生而遥远的名词,却在这一刻以如此荒唐的方式打乱她的命运。归雁崖下宁静欢乐的生活不复存在,父亲突然离世给她带来的惊恐还没有完全散尽,全村那么多张亲切热情的音容笑貌不再重现,紫凤再也没有机会拉着她气呼呼地跑到父母面前“申诉”……她还得面对另外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她没有家了。

崖下欢乐的小屋,春天飘香的茶林,夏夜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顾家小姨愈发精致的刺绣,李家那个蛮横却每次都被紫凤揍得落花流水的小胖子……所有闪光灿烂的生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如凌寂所说,她的母亲出身名门望族,现在又带着紫凤回到了东齐。青鸾有些糊涂,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她们不应该替他报仇吗?怎么又跑到那个富庶的地方坐享清闲呢?紫凤的才华最为父亲看好,此时若是跟随凌寂长老回到冰寂门精修武艺,不也了却父母一桩心愿吗? 这些天来,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见到母亲和紫凤,失去至亲的小女孩对亲情的炽烈祈望简直要将她烧穿,可为什么始终不见她们的踪影?难道,因为她没能救回父亲,母亲就……不要她了?……种种疑惑在青鸾幼小却多疑的心中生根发芽,天性内敛的她不愿和身边这群并不熟识却又自称是父亲故交的人们交谈。唯一可信赖的也许只有更早认识的凌寂,可是他总是来去匆匆、面色硬朗得让人望而生畏,经此一事本就如惊弓之鸟的青鸾自然不愿多生事端,往日还算开朗的小女孩渐渐消沉下去。

然而,周围没有人注意到青鸾的变化。盛云彦一死,冰寂门上下忙翻了天。对外,凌寂从未撇清和这位爱徒的关系,然而天下各门派彼此间却都心知肚明,东齐不敢拿冰寂门撒气,并不代表他们就此妥协。要捕杀一位隐世高手谈何容易,这里头岂是门派纷争、皇权更迭那么简单,太多利益、权势、阴谋纠缠其中。自盛云彦的尸首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不约而同地全都指向了一点:背后主使究竟是谁?

……

青鸾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东齐宋家自然不会为盛云彦收尸,是冰寂门长老们大发慈悲,出人意料地一致同意将这位昔年为冰寂门挣得无限荣光的“英雄”收殓北疆雪山。无数个冰冷凄清的夜里,青鸾每每梦见那晚的冲天火光、梦见满屋的打斗和血色,都会恐惧地看到父亲的脸。“他们”有的双目怒睁、死不瞑目,有的满脸血泥、绝望堪怜,甚至有的身首异处、血腥狰狞……更可怕的是,青鸾似乎对这样的噩梦产生了一种依赖,尽管可怖,却迟迟不愿醒来。她宁可凝视着梦中已经分不清面貌的冰冷尸体,也不愿一身冷汗地回归现实,面对孤身一人、愈加冰凉的世界。

她记不清他们在南楚这个陌生的边界小镇待了多久,从一开始的慌张无助中慢慢平静下来后,内心对其他两位亲人的浓浓思念似乎在其实不算很长的离别中慢慢冲淡了。虽然周围的人们未能细心地发觉青鸾的心路挣扎,但平心而论,在凌寂的安排下,这群冰寂门特别遣派来的弟子对小姑娘倒还称得上照料有加。青鸾不缺吃穿,物质条件比归雁崖下的简朴生活好得多,白天经常呆呆地趴在窗台上无神地看着保护她的两个年轻叔叔练剑。游龙穿梭,布衫轻盈,不见刀光,只觉叶香……你来我往的招式简练而精湛,让青鸾不自觉地想起不久前父亲还手把手地耐心教她和紫凤学剑的场景。紫凤一学就会,各类架势和动作都摆得有模有样,而她却总有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挫败感,理解诗文时的灵巧聪慧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如此几番下来,纵然青鸾再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就连丝毫不懂武艺的娘亲过来瞧了瞧也只能无奈地说:“算了,女孩子也不需要太过勉强,多少学点防身的技艺就好。”

当然,青鸾的性格和她的长相一样,甚肖娴静温和的宋笙雅。时间一长,每次到了规定时间,紫凤被父亲从软乎的被窝里拽出来迷迷蒙蒙地练了好久的基础功,才发现青鸾还在香香甜甜地睡着。全家上下似乎都默认了小姐妹各自不同的发展模式,就连向来都要和青鸾一争高下的紫凤都开始不太在乎自个儿在院子里龇牙咧嘴拉筋受罪时,妹妹趴在窗口文文弱弱地念些不痛不痒的诗词。

然而此刻的青鸾自然是没有了吟诗颂词的兴致。这些天里看到身边形形色色的人行迹匆匆,她总在想,这就是父亲很多年前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吗?这也是他年少的生活吗?青鸾心目中的盛云彦永远是高大伟岸的,虽然她对拳打脚踢不感兴趣,可这并不妨碍她崇拜地欣赏父亲潇洒利落的动作、英武俊气的身姿。她不止一次地注意到,每次父亲在庭院里给紫凤做演示时,如若母亲在家,便总会停下手里的活计,再温柔不过的目光总是流连在父亲身上,久久不舍离去。青鸾偷偷地想,自己长大后也一定要如同母亲这般,嫁一个既威武又体贴的男人,这样的人才具有真正的英雄本色!

庭院里的两位小伙子正练得起劲,门外忽然传来有力的敲门声。二人对视了一眼,和门外的人对了暗号,这才警惕地开了门。青鸾循声望去,只见凌寂和那天一同救出自己的小哥哥正踏步进来。青鸾已有五天没见到这位此时对她最亲近的长辈,想起他临走前说过会替自己打听母亲和紫凤的下落,不免有些惊喜,于是赶紧从窗台上爬下,像只小鸟一般穿过厅堂直奔院中:“爷爷,有我娘亲的消息吗?”

凌寂低头看向这个正扯着自己衣袖、满脸期待的小姑娘。她虽然还未完全从失去父亲的悲恸中走出,但显然已经恢复了孩童的天真神色,观察到这般变化,凌寂到底舒了一口气,拉着青鸾的小手走向正厅:”你母亲和姐姐已经安全回到了东齐宋家,据我们了解,宋家人并没有为难她们,还辟了专门的院落给她们居住,今后的生活起居自然是无忧的。她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仍然活着,不过我们派去的人不日就能将消息送达。待一切安排妥当、周围的安全隐患全部消除后,爷爷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

“回去?”青鸾睁着大眼睛,愈发迷茫,“我家的房子都塌了,回哪儿?”

“自然是去东齐陵京了。”旁边的人插嘴道,“回你母亲和姐姐身边啊!”

凌寂感受到了小姑娘陡然间的沉默。她渐渐松开了一直攥着他衣摆的手,一双大眼睛却仍然失神地望着他:“爷爷,去了陵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这群和父亲生前息息相关的人,“盛云彦”这个名字、甚至是“盛”这个姓氏,就要彻底从她们的生命里抹去?

凌寂一愣,他未曾料到这个小姑娘竟会有这般复杂的心思。正考虑着如何开口,青鸾竟率先开了腔:“他们都说东齐宋家家规森严,我若是去了,想必今后只能和娘亲、紫凤呆在一起,没有机会去爷爷说过的北疆雪山看一看了?”

一旁的弟子笑了笑:“这倒未必。如果青鸾真的想去咱们门派瞧一瞧,我们可以绕道北疆,再将你送去陵京,只不过花费时间长点。咱们又不急,你年纪又小,顺道看看风景长长见识也不是坏事。以后进了宋家的门,深闺大院的哪有咱们行走江湖来得自由?”

“喔,原来是这样……”

凌寂觉察到小姑娘似乎有什么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粗糙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怎么?要和你娘重聚,不开心吗?”

“不……不是……”青鸾摇摇头,稚气的面庞上却多了几分犹豫,“要是我和紫凤,还有娘亲,都被关在宋家的大宅子里……那……那谁来给爹报仇啊……”

短短一句话,青鸾的音量越来越小,到最后微弱得几乎无法辨别。然而在场的几位高手还是捕捉到了那个充满怨忿和不甘的“报仇”,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啊……

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是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地度过欢乐的童年。即便是他们这群习武之人,年幼时的记忆在师兄弟和师长们的陪伴下,也算得上充实欢快。哪怕是和青鸾一样失去父亲的紫凤,也一直有母亲陪伴左右,没有感受过被埋四天、忍饥挨饿地在黑暗中眼睁睁等待命运抉择的极大恐惧和忐忑。他们可以想象,青鸾的美好童年至此戛然而止,却不曾考虑过这个小姑娘亲身经历了父亲的死亡,经历了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最为恐怖也应当最为遥远的存在。被迫失去至亲的她,已经在他们都不曾看到的角落里将一颗未知的种子在心中扎根,如今它已慢慢抽出了芽儿,要以势不可挡的疯狂姿态指引女孩未来的人生导向。

“青鸾,来……”一位弟子温和地牵过青鸾的手,生怕将她吓着,“告诉伯伯,你想去哪里?”

青鸾怯怯地看了看面前这个叔叔充满笑意的眼睛,又下意识地瞄了瞄周围这一圈等着她回答的人,见他们似乎都没有恶意,终于壮了壮胆,将这些天潜伏在心中的意愿大声地说了出来:“我想跟你们去北疆!我要加入冰寂门!”

稚嫩的回声还在空旷的屋子里回响,一群人却愣了。其中最为诧异的当属凌寂。数月前他和紫凤青鸾刚有过接触,盛云彦也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青鸾体格柔弱、天分有限,不适合习武。他从没想过要带着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回北疆,更没料到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此刻最大愿望不是和亲人相逢,却是跟着他们闯荡刀光剑影的江湖。凌寂隐隐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自从四天的黑暗里走出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从前怯弱娴静的盛青鸾了。

凌寂沉寂片刻,面容严肃:“青鸾,这个决定非同小可。你年纪还小,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不能把握清楚。况且你的体质也不适合练武,如若强行为之,恐怕收效甚微。这些情况,你可曾考虑清楚?”

青鸾抬头,口齿清晰:”爷爷,青鸾已经决定了。不能让爹就这样九泉含冤。娘亲和紫凤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不妨交给我试一试。”

凌寂的弟子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拦住。他心平气和地继续向青鸾解释:“云彦之死背后的真相我们一定会查清。青鸾,你只是一个小姑娘,想必你父亲也不希望仇恨改变你将来的一切。回到你母亲身边,过轻快简单的生活,这才是你父亲最盼望的,也是我们这些长辈最为关心的。冰寂门实在不适合你,更何况你满脑子都是些冲动的想法。如果现在带你回去,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后悔。”

青鸾倔强地摇摇头:“不,我是不会去陵京的。如果你们不带我走,我就自己去。即便路途漫漫,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走到!”

“你这孩子……何必这么固执呢?”

“爹娘从小就教我们‘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们也最崇尚简单质朴的生活。娘亲当年放弃了那么奢华的条件,必定是不喜欢那里的生活方式。青鸾不知道自己是否连爹的意外死亡都能够包容,但唯一明白的是,去了陵京对青鸾来说无异于重走娘亲的老路。我很想念娘亲和紫凤,可是我相信她们会支持我的选择。”

“爷爷,您不希望‘复仇’主导我的生活,同样的,青鸾自己也不希望今后一直生活在恐惧和仇恨中。权当带我去感受感受爹从小长大的环境,好吗?”

……

凌寂不确定究竟青鸾的哪一句话最终打动了他,只是两天后一小队人马趁着晨光熹微踏上前往北疆绵织雪山的路途时,望了望侍从怀中青鸾熟睡的恬静脸庞,他还是长舒一口气:

“云彦,你的这个女儿外貌与宋笙雅七分神似,可性子却跟你学了个十成十。”

“但愿冰寂门能庇得她平安长大。为师也最多保她十年了。”

……

收起对母亲和姐姐的满心思念,最终立志前往北方的青鸾在睡梦中感受到马车的颠簸,这些日子已经习惯在极端的宁静中安眠的她竟然没有丝毫惊醒,只是略微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而在这条道路的相反方向上,此时的宋笙雅和盛紫凤,早已在一众严密看护下,回到了东齐最繁华的盛都陵京。

自跟随宋笙粤离开归雁崖,直到重新踏入宋家气派正门的那一刻,宋笙雅一直在不可终日的惶恐中度过,这种恐惧甚至超出了失去丈夫和小女儿的悲恸。她紧抱着唯一的骨血不肯撒手,生怕生命中仅存的念想再出意外。但正如宋笙粤所说,可能由于笙雅已故的母亲、宋溪发妻郑夫人的缘故,宋家上下对待笙雅母女还算厚道。宋溪在大宅子里辟了一个清静的小院落给这位戴罪归来的二女儿,就连曾经闹过几次矛盾的各房太太里都鲜少有人特意找茬生事。笙雅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继续忧虑,不管怎样,她和紫凤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尽管如果可以,她宁可选择一生漂泊。

宋笙雅自认对命道审视得足够清楚,甚至很多情况下淡然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小家被毁、丈夫离世,这种极端的情况甚至多多少少都在她的臆想之内。携手逃亡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指望会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她恨透了深宅大院的日子,这是她这一生中唯一一次不计后果地豁出去。十年后再次回到这个如同老井一般神秘深邃的地方,也失去了心爱的人,她心痛,却不曾后悔。

收到青鸾侥幸保全性命的消息已是半月后的事。父亲面无表情地踏入小院、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向她陈述这一事实的那一刻,笙雅不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欢欣。这是笙雅和紫凤近日灰暗的生活中唯一能够令她们打起精神、重振旗鼓的动力。

青鸾要去盛云彦自小长大的地方。这样的决定让笙雅说不上欣慰还是心疼。小女儿的思想老成是她一直看在眼里的,可是让这样一个文弱的小姑娘跑到北疆去经受那般艰苦的环境,这让一直将女儿们放在心头呵护的宋笙雅如何忍心。如此一别,便又是十年。时间能够改变太多,十年后的青鸾还会是总爱钻进自己怀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吗?何况时局动荡、风云变幻,她和紫凤还能否等到母女三人团聚的那一天?

回到宋家后,笙雅见周遭环境并没有自己设想得那样严峻糟糕。宋家虽然财力储备不敌从前,但由于宋溪当年主动请缨认罪,又将倾天家财几乎如数捐出,诚恳态度深得冕帝赏识。他明着不说,却撇清了宋家与阮麒修断臂一事的关系,也给宋家诸人封了些无关痛痒的官职,就连宋溪也能继续主持家族的生意。宋溪对皇帝的这一系列举动心知肚明,主动提出请冕帝的亲弟弟——和圣上关系最为亲厚的顺岐王爷常来宋家商铺逛逛,顺便“提点”各商行的账目问题。朝堂上,主流派们一派欢喜,就连在立储之事上扳回一局的卞相和卞皇后也相当识相地表示妥协。这是宋溪能够想到的用以自保的最好结局。

宋笙雅料想现如今众人对她和紫凤母女俩唯恐躲避不及,于是大着胆子提出将紫凤送到当初自己所在的医馆学习,也省得封闭了生活圈,却仍是遭到了家中一众长辈的斥责。“难道你还想让女儿走你的老路吗?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待着,好好念诵女德女经,这才是女儿家该干的事!”一席话责得笙雅哑口无言,只得放弃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教紫凤读书。

小院不大,却也比自己和云彦亲手搭建的小庭院宽敞不少。内里各项布置的精致程度自然也和过往十年的生活水平不可同日而语。又是一个难捱的夜晚,笙雅好不容易将紫凤哄睡,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辗转反侧,脑中始终回响着今日宋溪叮嘱哀叹的几句话:

“你和紫凤这一回来,陵京各界议论不小,当年仁王遇劫一事也已被人重新挖出,幕后肇事者至今逍遥法外。宋家如今处处被人压制,行动多有不便。你们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家中会派人保护你们。”

“皇上宅心仁厚,你和盛云彦的事就当过往云烟,但这个过错到底是你犯下的,大罪可免,惩戒逃不了。你稍作收拾,明日跟着为父入宫面圣吧。”

“当年如若我狠一狠心,执意将你嫁与仁王,怕也免去了今日这诸多事端……”

……

她记起阮麒修那张清峻儒雅的面庞。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受得了断臂之辱。当日之事,又究竟是谁之过。

笙雅扭头看了看熟睡的紫凤,伸手替她捻了捻被角。紫凤圆圆的脸蛋,面色红润,端正分明的五官像极了一向疏朗大气的盛云彦。思念涌起得那样猝不及防,笙雅告诫自己,陵京不比归雁崖。她竭力抹去眼前那张越发清晰的面庞,暗暗警示:

为了她的两个女儿,如今就是赌上一条性命,也得搏一搏!

……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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