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瑟瑟,天地一片苍白。白雪把一切都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中,连都市都变得阴冷单调,更别说荒无人烟的野长城了。
古北口野长城早已经坍坯,不同于八达岭的壮丽和繁华,古北口野长城像是历史时光的记录者,那古老而破败的砖墙,加上早已被废弃的功用,野长城像个迟暮的英雄,静默地待在郊外,早已被人们遗忘。
一个女人喘气的声音,却在野长城上变得越发急促。
“哧”的一声,女孩嘴上的胶布被扯掉。
一张惊恐清秀的脸庞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无比煞白。
清晨的太阳,让女孩的眼前一阵眩晕。
通过女孩慢慢清晰的视线,一个戴着民工帽,露着笑容的男人出现在女孩面前。
民工的帽子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冰冷的红光,那是工地上的安全帽,却被民工随时随地地戴着,用来保暖。
女孩语无伦次地说到:“你……你是谁?这,这是哪儿?”
民工露着灿烂的笑容,告诉女孩:“我叫李占强,这是野长城!”
女孩回头一看,一座虽然残败却气势壮观的野长城亘立在巍峨山头。
那个女孩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民工,努力地挣扎着,可她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民工靠近了女孩,女孩惊恐地向后面躲着。
民工:你没事吧?
女孩突然惊恐地喊了起来: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民工淡定地看着女孩:别喊了,这是野长城,没人的。
女孩看了看四周,远处是巍峨的高山。
山下一片寂静,只有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隐约可见。
女孩紧张地看着民工:你要干什么?
民工从口袋拿出一瓶二锅头酒,咕嘟喝了一口,微笑地看着女孩:不好意思,是我把你敲晕了,然后把你装在这个箱子里,放在三轮车里,拉到了这里。
民工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女孩:我是个泥瓦工,经常敲砖,我下手是有分寸的,在你们学校那个小胡同,我一棒子就把你给敲晕了,你还记得吗?
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一个纸箱子,再看看远处的那个三轮车,然后痛苦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依稀仿佛记起,自己确实忽然间晕倒了,可是晕倒以后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女孩觉得自己后背发冷,浑身颤抖:她被一个民工绑架了!
女孩崩溃地看着民工:大哥,咱们有仇吗?
民工摇了摇头,他用自己标志性的充满热情和诚恳的微笑看着女孩,然后灿烂地对女孩说:没有!
“那你绑我干啥啊?要钱?”女孩嗫嚅地张开嘴,此时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要和眼前的这个民工聊聊天,否则……她简直不敢想象。可是眼前的这个民工,眼里充满着谦虚和卑微,和“穷凶极恶”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不是钱的事!”民工直接把女孩否定了,他的脸上仿佛还露出了一丝鄙夷,似乎提到钱,是一个挺让人丢脸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啊,无冤无仇的……”女孩轻声问到。
“我想保护你!”民工大声对女孩说。
女孩无比崩溃地看着民工:“大哥,我还要上课呢,咱们别闹了,行吗?”女孩想赶紧逃离,她只能故作镇定。
民工指着远处的那个三轮车:“我没闹,我本来今天是到工地拉渣土的,可是我把你拉过来了。”说到这里,民工的眉眼低垂,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有些内疚。
女孩顺着民工的方向,又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那个三轮车。
早晨的红光打在女孩精致的脸庞上。
女孩回头胆怯地看了看民工,民工在红光的映衬下,也显得并不那么可怕,女孩惊慌失措地挣脱着。
民工一屁股坐在地上,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女孩。
女孩扫视了一下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影。
民工拎着酒瓶子,意犹未尽地看着女孩:“你不是去上课,而是去约会。”
女孩木木地看着民工。
“你要跟一个学法语的男生约会。他185,看起来很斯文。”民工脸上露出先知一般的表情,带着忧伤,对女孩的一切,他了若指掌。
“那是我男朋友。”女孩赶紧向民工解释。
“你的男朋友还有一个女朋友!”民工对女孩说。
“你放屁!”女孩生气了,她的爱情,对她来说像空气,像水,纯洁无瑕又不可或缺,如果被玷污了,那她宁愿去死。自从交了男朋友,女孩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男朋友对她百依百顺,打死她她都不信男朋友背叛了她。
“你的男友和一个学法语的女孩在宾馆上床了。”民工说话带着口音,可是他的声音里带着真诚,他要告诉女孩真相。
“你胡扯!”女孩厉声呵斥,打断了民工的话。
“我有本牛津词典。”民工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牛津英汉词典。
女孩紧张地看着那本英汉词典,她不知道民工接下来会采取什么举动,也许会把这本词典像砖头一样,再一次敲在她的后脑勺上?
民工淡淡地说到:“他们确实去宾馆了,我能听懂英语的。虽然他们学的是法语。”
女孩情绪很激动,她不知道民工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你神经病!我男友不会背叛我的!”
“一男一女去宾馆呆了3个小时,能干什么鸟事?”民工给女孩分析到。
“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就报警了。”女孩很生气,她遇到了一个“怪人”,一个把她绑到野长城上,试图告诉她她的男朋友已经出轨的怪人!
民工微笑地看着女孩:“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女孩匪夷所思,她实在不知道民工这是什么套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民工又拿起那瓶二锅头,猛地灌了下去,民工长出了一口气。
民工指着酒瓶子:“喝点二锅头?喝完特有感觉!”民工试图安慰女孩那颗受伤的心,毕竟无论谁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出轨,都是不小的打击!
“我不喝!”女孩冷冰冰地拒绝了民工。
民工自嘲似地看看二锅头简陋的瓶子和包装,说到:“我应该给你买点红酒,你和那个男的吃饭的时候,喝过红酒。我也喝过长城葡萄酒,那个后劲大。”
女孩实在忍受不了民工这种漫无边际的聊天方式了,她决定换另外一种方式主动回击:“你这是绑架,你这是限制人生自由!”女孩给民工分析到。
“你是个好女孩,你冲我笑过。”民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的头略低着,看着手中的二锅头,悠悠地说到。
女孩非常惊讶:“什么?!”
民工抬起头,慢慢地说到:“两年前,正月十五的时候,我回到北京打工,在374路公交车上,我抱着我工友的三岁孩子,当时,车上坐了很多人,没有人给我们民工让座,他们可能嫌我们脏,只有你,笑着说,坐我这吧,然后你给我让了一个座。我坐下后,你男朋友还骂了你一句,说你有病。你记得吗?”
女孩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赶紧点头说到:“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我给你让了座,你居然把我敲晕绑到了这里。将心比心,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咱们做人要讲点良心吧。”
民工笑着看着女孩:“你当时笑得可真美……”
女孩赶紧说到:“我很尊敬你们民工的,真的。”
民工接着说:“后来,我看着你和你男友在外国语大学那一站下了车,我猜想你们一定是那里的学生,我在那个学校找了你好久,终于打听清楚了你的情况。”
女孩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马上沉默了,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民工继续微笑地看着女孩:“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对我有好感?”
女孩郁闷而又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活在自我世界里的民工:“你没病吧?让个座而已。”
“那你为什么给我让座,还冲我笑?”民工不解地问到。
“你抱着一个孩子,我是给那个孩子让座。”女孩连忙解释。
“那你冲我笑啥啊?”民工仍然不死心,他一定要证明,女孩就是冲他笑了。
“我没笑过!”女孩矢口否认。
“你确实冲我笑过。”民工很有韧劲,他一定坚持这一点。
女孩很激动地说到:“我冲你笑过,那又怎么了?能说明什么呢?”
民工依然微笑地说到:“说明你对我有好感啊。”
女孩快疯了,她恼怒地说到:“要是我冲天下的男人都笑笑,是不是我都喜欢他们?!天下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把我绑来,那样我还活不活了?”
民工暧昧地看着女孩:“我忘不了你的笑。在那辆公交车里,只有你对我笑,而其他人都对我翻着白眼,我想,你对我有点意思。”
女孩彻底疯了:“你脑子真的有病!”
女孩说完,撒腿就要跑,可是她忘了自己不仅手被绑上了,脚上也绑着绳子,女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民工赶紧跑过去,要扶起女孩。女孩大声说到:“别靠近我!”
“你跑不了的。”民工轻声安慰到,他把女孩扶起来让女孩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然后他爬到野长城的垛口上,不远不近地看着女孩。
女孩大声地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远处还是一片寂静,大山里回响着女孩的救命声。
此时,在野长城的一颗枯树上,两只乌鸦呱呱地叫着,女孩紧张地看着那两只乌鸦,她浑身抖动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民工扫视了一下四周,淡淡的说到:“这里没人,我来过很多次了!今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女孩被激怒了,她骂到:“你真有病!”
民工突然激动地逼近了女孩,女孩以为她把民工激怒了,她惊恐的向后躲着,一边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民工拿着手里的词典,激动地朝女孩比划着:“我他妈的就是有病,你知道我天天学习这本牛津词典,是为什么吗?”
女孩呆呆地看着那本牛津词典。
民工冷冷地说到:“我他妈的是小学文化,可我天天要研究这本牛津词典,我白天在工地偷着看,我大半夜在路灯下站着看。”
女孩依然呆呆地看着词典。
民工情绪激动地问到:“我他妈的是有病吗?”
女孩不明白民工的逻辑到底在哪里,她只能小声问到:“你看牛津词典和我有关系吗?”
民工直直地看着女孩的眼睛:“你不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吗,你不是学英语的吗?我要是不学英语,我能打动你吗?”
女孩崩溃了,欲哭无泪地说到:“大哥,你,你别做白日梦了,我们不合适。”
民工非常骄傲地说到:“我学会了这本牛津词典,就合适!”
女孩被民工的一厢情愿气疯了,她咆哮起来:“你疯了吧,一个民工和一个大学生,你说合适吗?”
民工慢悠悠地说到:“爱情这种事没有合适不合适,只要有感觉。”
“可我对你没感觉。”女孩崩溃地说到。
“我对你有感觉。”民工看着女孩的眼睛,认真地说。
“那是你的事,和我有关系吗?”女孩反问。
“你到了长城,就和我有关系。”民工又喝了一口酒,他笃定地说。
女孩哀求道:“大哥,我求求你,清醒点吧,我们真的不合适。”女孩欲哭无泪,因为姣好的面容、出色的学习成绩,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佼佼者,上大学以后,她从不缺乏追求者,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看穿所有追求者的套路,却唯独不知道眼前这个民工的。
民工伤感地说到:“春天来了,我一直翻牛津词典,夏天到了,我也翻牛津词典,秋天也来了,我又翻遍了牛津词典,冬天的雪花来了,我能在雪地里朗诵牛津词典了。”
民工站了起来,转过身,拿起酒瓶子喝了一口酒,豪迈的张开双臂,看着四周的风景:“一年又一年,我读懂了牛津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