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彤与金泽立成亲多年,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地与自己说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金泽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受,心中后悔,走上两步扶住她的肩膀道:“我也是为了迎秋好,现在五大仙族中,条件合适又有意与我们结亲的人不多,我们总不能让迎秋委屈下嫁给仙族旁枝庶子。我们与五盟的合作一旦事成,再为迎秋补办盛大婚礼就是了。”
乾彤也冷静下来,垂首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说,总是我们亏欠了迎秋了,夫君,关乎金族生死存亡之事,我一个女人也没胆子去决断承担,但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事败……不但我们一家遭殃,连整个金族都要万劫不复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又何尝愿意冒险。”金泽立长叹道。
“金族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是人才凋零,族中挑不出几个出类拔萃的优秀子弟,可是你看,水族有水流觞不过百多岁的年纪就斗败了成名千年的裂原魔君,木族虽然元气大伤,但有风族这支生力军在,风族长年纪虽小,但法力高强,又与水族、火族交好,一飞冲天之势已不可挡,火族火离真、火彦阳兄弟正当盛年,子弟中虽还未见特别出众的,可大多法力都在水准之上,而土族新族长据传独力击败裂原魔君,即使传闻有夸大之处,看他即位以来的种种举措,也不是个易与之辈。若是往日,我金族韬光养晦,隐忍一时,好生培养族中子弟,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可如今……”
金泽立说着说着,越发低落起来。
“如今五盟手握我族祖先主持炼制恶灵为祸三界的证据,我若不与他们合作,金族马上就要成为三界不耻的族群,我们还有何面目面对同道。风族又领头声称要彻底解决恶灵之危,风族本就执掌木族实权,更有水族、火族的支持,连土族的新族长似乎也有意亲近风族,若是真让风族登高一呼消灭了恶灵,从今以后五大仙族当以风族为首,哪里还有我金族立足之地?”
“若是无法解决恶灵,则极有可能遭其反噬。百年前恶灵现世之前,三界中人惶惶不可终日,绝望地等待末日降临的日子,我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与五盟合作虽然行险,但是他们既然有办法在海外平安生存至今,就算他们不能真的消灭恶灵,但保命招数一定是有的。更不要说如果事成,金族从此以后就能一统三界,重新独占鳌头!”
金泽立絮絮叨叨地反复叙说着自己决定与五盟合作的理由,不知道是要说服乾彤还是想说服自己,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
乾彤越听越生气,恨恨道:“要堂堂金族嫡长女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我开不了这个口,夫君你去劝吧!”
金泽立自从答应与五盟合作,每日都活在恐惧烦恼之中,一时怕秘密泄露,使金族沦为三界共弃的叛徒,一时又怕恶灵出现,五盟的人却不能将之收服,导致三界死伤无数,金族也被屠杀殆尽,他不敢与太多人商议,只能独自承受,精神压力之大,难以描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妻子说明前因后果,妻子不但不安慰开解,反而为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向他发脾气,他积压多日的怒气终于爆发,腾一声站起身,冷声喝道:“好啊!你开不了这个口,就什么都不必说!时候到了,我只管派人将她押去成婚,也省得这么许多麻烦!”
乾彤与他成亲多年,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地与自己说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金泽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受,心中后悔,走上两步扶住她的肩膀道:“我也是为了迎秋好,现在五大仙族中,条件合适又有意与我们结亲的人不多,我们总不能让迎秋委屈下嫁给仙族旁枝庶子。我们与五盟的合作一旦事成,再为迎秋补办盛大婚礼就是了。”
乾彤虽然把自己的一双儿女看做命根子,但也不至于盲目到看不清他们在法力修炼方面的资质平庸,幸好金泽立的其他子女甚至是金族中的同辈子侄也同样不那么出色,相比之下,金平眉与金迎秋二人还算是矮子里的高个,所以她仍然可以保持金族第一夫人的尊严与体面。
只是放到整个仙族乃至三界之中,她也知道金族这一代算是垮了,根本不能与另外四大仙族的精英子弟媲美。
也难怪金泽立会如此忧心忡忡,甚至不惜行险与五盟合作,以重建金族在三界之中的地位。实在是眼看着旁人飞速进步,金族却停步不前甚至逐渐倒退,于是,在一个巨大的危机加一个巨大的诱惑面前,他胆怯地选择了背叛自己的道德与良知。
乾彤想了一阵道:“他们不过是想与我们联姻,迎秋是你的嫡女,这么不明不白地嫁过去就算日后补办婚礼,你面子上也不好看,迎秋作为正室原配名誉受损不说,就是火皓世娶正妻却礼数不周也要招人耻笑。不如先从其他女儿中挑一个嫁去作他的侧夫人,待事成之后再让迎秋与他正式成婚。夫君看这样可好?”
金泽立与她多年夫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点头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什么颜面不颜面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只送个庶女过去,既显示了合作的诚意,也为金泽立留下一条退路,如果事成,那自是按照乾彤所说,皆大欢喜,如果事败,金泽立完全可以推说是庶女私奔投敌,与金族全然无关!
虽然同是儿女,也分亲疏,金泽立儿女足有四十多个,大部分儿子他连样子都记不起来,更不要说女儿了,他们的生死自然也不会太挂心,能够对他的计划更有利,这才不枉他生养了他们一场。
乾彤见丈夫心领神会,欣然笑道:“夫君看送哪个去比较合适呢?”
金泽立摆摆手,不甚在意地笑道:“夫人去安排就是了,如此甚好!甚好!选定了合适的人,也不必对她多说什么,待约定大婚之日,直接打扮一番送过去就是了。倒是我要与四长老商议一番,看如何让对方答应此事。”
乾彤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宫殿打发人去请来那些因为金泽立的诡异行为不安了好些日子的长老与管事们,温言安抚一番,然后便往女儿金迎秋的宫殿而去。
金迎秋自从那次在凤十五先生的府邸中与水成壁、宁禹疆反目独自回到九重天后,心中怨愤难消,性情越发骄横且喜怒无常,侍奉她的丫鬟侍从稍有不顺便遭打骂。
乾彤知道女儿在水氏兄弟那里受了委屈,偏偏又无法对水族发作问罪为她讨回公道,于是也就顺着她任她发泄。
这可苦了伺候她的那些人,短短半年多,她宫殿中的丫鬟侍从已经换了三四批,恶名远播连本来对她趋之若鹜的金族名门才俊都开始避而远之,金迎秋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明白再这么下去,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到金族以外去,自己这辈子别想风风光光嫁人了,于是也消停了下来。
乾彤到来时,金迎秋正在寝宫的静室中打坐,难得女儿如此上进,乾彤吩咐侍女不可打扰,自己留在女儿寝宫中等她修炼完了再一起叙话。
金迎秋当日差点被风钰教训,宁禹疆虽然出手救她,却故意将她推到路旁的草地上,害她一身狼狈丢足了脸,她自知法力不如人,于是回家后便发狠了修炼。可惜她越是急于求成进境越是缓慢,今日打坐不过几个时辰就觉得心浮气躁,干脆不练了,有听闻母亲到访,连忙回到寝宫去见。
乾彤正倚坐在宫殿中靠窗的一张贵妃榻上,黄铜色的长发油光水滑,闪动着金属般明亮锐利的色泽,盘成一个典雅的簪花高髻,发髻前插着三支蓝宝石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颤摇晃,宝光四射,将她一张本就美丽的脸孔衬出十二分的动人,一身宝蓝色绣金丝牡丹的广袖深衣,将她婀娜的身段展露无遗,却不见半分轻佻,艳丽中透出端庄威严,令人不由自主俯首低头。
她虽然已经过千岁,但是仗着一身不错的修为加上平常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上去与不过百多岁的金迎秋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金迎秋看着母亲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孔,竟有些发怔。母亲一向是她的榜样,在她看来,仙族女子的极致便是像她母亲那样——拥有高贵的出身与气质,嫁给最有地位的优秀男子,享受最舒适富足的清贵生活,恩威并施地管理着丈夫的亲族以及妻妾儿女,为丈夫生养出乖巧聪明的嫡子嫡女,与丈夫一起成为族中所有人崇拜服从的领袖人物,享受来自各方的供奉,成为人们口中交口称赞的贤德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