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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小彤自从在太平戏院唱了一次之后,她的名声便逐渐的从这里像四周扩散了,进而在整个香港岛都知道‘上海第一女老生’孟小彤就在这里。报纸上也开始大篇幅的报道着,慕名来听戏的人挤爆了太平戏院,那广告牌也变得无比的大了。小彤自己呢?她是乐在其中,能再接着唱自然是好事情了,而且人忙一点总归比闲着好,其他的什么就根本不在意了。

后来她开始和其他从内地来的名角们搭班,在香港岛各个戏院来回的唱,一个戏院唱几个月,就这样竟然连唱了六个月了,已经快把香港的戏院唱一遍了。报纸上是天天有报道她的版面,她的名气比在上海可是要大得多了。期间歇过一阵,在接着唱几个月,不知不觉来到这里两三年了。恍恍惚惚的恍惚一下过的可还真是快,她却觉得过的可真是慢。

她还是住在荷李活道,还是喜欢每天走几遍那窄窄的石板小街,不知走了多少次了!还在坚持着她喜欢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多少人她住在这个地方,别人知不知道她却不清楚。她还是不喜欢这样人来人往的走动,和谁都不是很熟的。搭班的人中她也只是和大家普通的交往而已,真的没有遇到一个称心的人,她想交的人。如此便经常的想起落梅来,可是从来没想过回上海,总觉得那里太遥远了,落梅却依旧那么的亲切。

可有一件事她是抵不住了,便是吃上海菜,这是她唯一的乡念了。有过说不清的人邀请她一起去吃上海菜,她都一一拒绝了,然后却一个人跑去九龙上海的饭店吃。虽然开饭店的老板是地道的上海人,做出的菜自然也是地道的上海菜,可她吃到嘴里却总是不对味,其实还是她心里的作用,连上海人说出的上海话她都觉得不对劲了呢。可这里还是来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看电影可能是她唯一的消遣了,不唱时就在家里或者去看电影,和上海的生活差不多似的,可她心里却是差很多了。

在上海的时候还有落梅伴着,她总不显得孤独的,至少在别人眼里看着的她是不孤独的。到了这里接触了很多人因为找不到对味的人,她几乎是一个人人来人往的,但她从未觉得自己很孤单,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但在别人眼里的她却是极其寂寞的。她只能想着无人懂她。

她也试着和几个太太们玩在一起过,这些香港的女人不是抽烟购物就是打麻将,尤其是打麻将。她也实在看不惯麻将桌上的女人们,小嘴嘚啵嘚啵的永远说个不停,在不就是比钻戒比衣服比先生,同时手里还不忘要胡牌。她看过几次这些女人的情形,想着这些太太们一定都是内地来的吧,谁知道被英国占了几十年的香港,这里的女人也爱打麻将的,到底都是中国女人啊!

她与她们实在是不同的,以前她没想过自己是这样的,来来往往的人竟然看不上一个人。她的感情生活呢?自然更是一片空白。内地打仗有钱的都到香港避难来了,她自然碰到过极力捧她的主们,送的礼物可不止是花篮这么没情调的,但她也只是勉强的把花篮收下过,其余都不收。至于人她多半是一笑而过的。有时遇到值得看上一眼的人,在看第二眼时便看不下去了。她是想过这方面的,可实在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云还在飘,水依旧流,心再也移不到别人身上。

搭班绕着香港唱了这么久之后,香港的普通的百姓也都知道她的名字了。她有时就乱想着,自己现在又是最红的角了,可真是满足了虚荣心!想到这里就自己笑笑自己问问自己的心里,她根本都是不太在意这个的。在香港红火了,却不知道上海的老百姓们还是否记得她呢?她却记得清楚呐!

说实在话,过了这么久她如何的不怀念大家,这么久了她终于知道了谁才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看着化妆间坐在她周围的人总误以为是他们,可他们只要对她说一句话互相看一眼她就醒过来了,这里人的默契如何比得过他们几个人的默契。夜间的时候她想着总会滴泪,刚来这里的时候的确不怎么想,随着日子走着,便越来越想了。可却仍旧是不想回去。只是偶尔想着人罢了。也不知道戏院重新开了没有?也不知道大家想她吗?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是更加的不听话的流的厉害了。

上海被日本人占了,虽然大家都低着头活着,但毕竟不打仗了,人心总算能是安稳一些了。金桥戏院在小彤没走多久后就重新开始营业了,妙卿云卿落梅便每天去戏院唱,这生活和以前也算是差不多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的,每个人对她自然是想念的,每人却有着不同的思念。渐渐的到后来,大家都不在当面提起她了。

因为小彤是提前离开的,所以落梅中午回到家准备下午送她离开的时候,她那时才得知小彤已经坐着火车离开上海了。落梅看到了桌上她留的信才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做,于是她心里一边埋怨一边等着小彤来给她寄过来北平的地址,她也好给她回信表达相思之苦,可一直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到现在了都没有等到。

她心里也渐渐明白了,实在怨恨小彤为什么连她都不肯给地址,她也多半猜得到她的心思,却不知她为何如此绝情,连她都不愿联系了吗?这些年的她对她是,由怨恨和思念到责备和思念到只剩思念了。小彤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因为她也一直想着落梅。但她却仍旧没有来信给她的地址,日子越久思念越深,也越买办法提笔。

至于云卿呢,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便没有在见过小彤了,直到戏院重新营业的那一天,小彤走后都大半年了!落梅问着他有没有小彤在北平的地址,他才知道原来小彤已经离开上海这么久了。听到这个消息脑袋轰了,但他能怪谁呢?他总是不敢怪落梅怎么不提前告诉他。因为落梅是以为云卿知道小彤去了北平的,小彤却也没有告诉落梅,在她离开上海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见到云卿,更不敢说是云卿不愿意见她的。

他们第一天重新营业的时候玉瑶也挺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来戏院了,马上就要生了,却坚持要过来。她是来看看小彤的,她知道云卿伤害了小彤。也是恍然得知小彤去了北平。妙卿落梅见了玉瑶的肚子,猜着小彤因为这个关系才最终选择默默的离开的吧。他们都很难过,想到这里落梅的眼泪便流出来了,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着云卿,云卿自然也明白了,却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云卿心里清楚小彤离开这里多半或者就是因为他的关系,真的见不到她的时候他才恍恍惚惚的想着以前美好的故事,想的时候总也是默默的流泪,他根本都没有放下小彤,却是自己亲手逼走了她。都已经大半年了,还以为她一直在静静的等着他呢!

如何说对不起?他现在多么的想和她说一句话,可连人都已经见不到了,都已经大半年了!他的那颗心啊,终于开始的挂念着起小彤了,心就一下子热起来了。终于知道了没有小彤暖着,这颗心便只是一个只管跳动的摆设。

没了小彤自然也没了他们经典的‘女生男旦’,观众们也再也看不到了。他和别人配唱时,他这才感觉到他和小彤之间的强大的默契,如此,更是觉得什么人都替代不了她了。后悔着后悔着,他也只是在后悔着。

妙卿仍就是有事没事的说几句风凉话,他说的话都是关于小彤的,只对云卿说,而且每句话都是直抵云卿的心,让他难受一阵,他才罢休。他自己呢?倒是偶尔的怀念一下小彤,挖苦云卿时顺便怀念她一下。怀念她的艺术,怀念在日本司令部她给他的温暖眼神,不过他才不会说出来的。戏依然的唱,烟也吸的越来越厉害了,其他的都没怎么变,时光对他还是有情有义的,他替时光把云卿给折磨个半死。

云卿想过去北平找小彤的,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小彤的地址,而且一直在打仗到,北平去也不是很容易,也就没有去成。随着玉瑶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他心里再挂念着小彤就觉得实在是不对了,如果撇下玉瑶再去找她,那他的爹爹和玉瑶爹爹就会不满意了。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对小彤更多的感情是愧疚了,而真正的爱情还在不在,他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可他清楚小彤心里一直有他的,这么些年了,他觉得对不起她的太多了。唉,还是这就老话,他这个人,不说也罢!

那日下午白如山推辞掉所有的应酬,开着车来到小彤的家,准备去送她坐火车去北平。当他敲开小彤家的时候,落梅告诉他她已经在早上自己走了,他的心也顿时凉了半截了。他想立刻赶去北平见小彤,但他怎么能抽的开身,便派人去打听小彤在北平的住址,却始终打听不到的。

他一直想着因为她不愿意见人所以才不容易找到吧,小彤离开后两个月他自己亲自去了一趟北平。他的人脉自然很广,可找了很久仍旧是没有找到她。一方面上海这里的事情他根本就没办法脱身,全国都在积极抗日,他自然也要为抗日做出自己的贡献。因为战争中心的转移,他离开上海去重庆好长时间,因为他的威望他的势力他的能力都一直没办法离开重庆,心里虽然挂念着小彤,但要找她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了,可他一直挂念着,而且没有停止让人在北平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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