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阳被罗诚的话触动,半晌没吭声,过了许久,这才冷着脸说:“我们才十七岁,上次我们也探讨过,谈恋爱其实就是为了玩,没有谁会二货到留着以后用来结婚。既然是玩,那跟谁玩不是玩呢;有些人结婚都是跟自己不爱的人结的,更何况我只是谈个恋爱。”
人会习惯性地为自己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做最冠冕堂皇的解释。陈朝阳这话显明了是在掩饰自己犯下的过错,罗诚也看出了这点。
“强悍!你这逻辑真是无敌了!”罗诚呵呵笑着,对于陈朝阳的说法其实他并不认同,但是也无法否决,所以只是用略带鄙视意味的笑声来表达他该有的无可奈何,“你们理科生的脑子是不是都这么直来直去的?我想我不会像你这样,就算是玩,我也选自己喜欢的。就像吃菜,总得合口味吧。尹朵儿是你的菜么?”
“呵!”陈朝阳哼笑一声,说:“那是因为没人喜欢你,就像没人愿意找你玩儿,你只能老死乞白赖地去找人家。”
罗诚没再说话,心里憋着一股想要狠K陈朝阳一顿的冲动。最后他压着火气,呵呵冷笑着继续走,用以对陈朝阳数落自己的不予理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屑一顾。
这一边,秦牧初见陈朝阳一脸懊丧地走了,于是进尹朵儿房间去探查情况。一进房间就看见尹朵儿泪眼汪汪坐在床头发呆,辛薇却是一脸诡异的笑。秦牧初心里有些莫名的小兴奋,心里琢磨着陈朝阳那小子估计是被猛碰了一钉子,灰头土脸夹着尾巴逃了,于是幸灾乐祸地问:“怎么啦这是?”
“嘘。”辛薇伸着食指在嘴前,示意他小声,然后满脸笑容地拿尹朵儿打趣:“正回味呢,别打扰她。”
尹朵儿朝辛薇一个枕头砸过去:“就你这丫头最坏。”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秦牧初这会儿更是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怎么啦?”
辛薇把枕头扔回给尹朵儿,笑得更诡异了,转过脸对秦牧初说:“告诉你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这丫头谈恋爱了。”
“啊?”秦牧初一脸诧异。
尹朵儿这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跟辛薇说:“我怀疑我写给我哥的信是郁可可偷了。”
“啊?”秦牧初之前的诧异还没歇下来,新的诧异又来了。
“没证据可别随便乱怀疑。”辛薇秉承着自己的正义,其实潜意识里认可了尹朵儿的猜测。
“今儿中午我看见那丫头拿着一小包东西出去了,直到午自习的时候才回来。”尹朵儿说。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她呀。”秦牧初说。
尹朵儿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昨天是我们那组扫教室,我就是那会儿悄悄将信送去我哥抽屉的,我还不小心掉了一封,被郁可可捡到了,她也没为难,直接还给我了,我当时就纳闷了,她居然那么好,会帮我捡起来还给我。我觉着吧,她一定是看见我去二班教室了。”
辛薇点点头,开始认同尹朵儿。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她动机何在?”秦牧初仍是不相信。
“报复我呗。”尹朵儿脸上是憎恶的表情,“上个星期我搞得她下不得台,这回她逮到机会了呗。”
秦牧初没再做声,只觉心头很不畅快。
辛薇和尹朵儿对郁可可的怀疑让秦牧初那一晚都没睡好,他不明白大家对郁可可的怀疑为何会使自己感到不愉快。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怀疑,出于友情的关怀,才会感觉如此的介怀于心。他起初给郁可可打了个电话,听到那头一声亲昵的“哥”,心里就慌乱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开玩笑说:“没事儿,就是打个电话叫你起来尿尿,别尿床上了。”然后挂掉电话。他本想试探性问一下的,接通电话后却不知从何开口。
第二天,陈朝阳拉着尹朵儿的手出现在学校,再度引来强烈的关注,甚至造成了强势的围观,这让尹朵儿薄弱的存在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建立,也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史无前例的膨胀。她满脸洋溢着幸福的自豪的笑容,像是在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快乐和幸福。不过,撞见熟面孔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到难为情,然后红着脸低下头。
罗诚和刘达见了尹朵儿,两人一人一句地拿她打趣:
罗诚:“唷,今儿活蹦乱跳的,敢情病好了咯?”
刘达:“什么病啊?相思病?”
尹朵儿否认:“没有啊,我哪有生病?”
刘达:“对,你只是身体抱恙,福体欠安!”
罗诚:“你不是脑子进水了么?请教一下啊,你是用的什么牌子的抽水马桶啊?”
尹朵儿拉着陈朝阳的手,摇啊摇,装得一脸委屈,然后撒娇:“哥,他们欺负我!”
陈朝阳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说:“等他俩落单的时候,哥挨个抽他们。现在以一敌二,哥挺吃亏的!”
后来,罗诚和刘达逼着尹朵儿请他们各自抽了一包香烟,而他俩仅仅只为此付出了一声“嫂子好”。
这也算是陈朝阳的初恋,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陈朝阳并不愿意承认,但是那天牵着尹朵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他的心脏确实是异乎寻常的乱跳。那时候他想:恋爱就是玩,和谁不是玩呢,果然是这样的。到了人多的地方,他索性犯起人来疯,调皮地拿尹朵儿玩乐,“来,妞,让哥亲一口。”
可是撞见于婉婷的时候,他却感觉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痛难耐。
他觉得自己和心爱的女孩彻底没戏唱了,竟下意识地搂着尹朵儿的肩膀,跟于婉婷微笑着打招呼,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无可奈何;以破罐破摔的态度来逼迫自己彻底绝望,然后专心当下和尹朵儿的爱情游戏。
尹朵儿和陈朝阳的成功结合,某人暗自流下了悲伤、失落、绝望的眼泪。那天尹朵儿走进教室就看见于婉婷泪汪汪的双眼,于是关心地问她怎么了。于婉婷擦了擦眼泪,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过了许久才勉强挤出笑容来,同尹朵儿说:“你成功了,恭喜你!”
从此,于婉婷一见着陈朝阳就绕着道儿。陈朝阳每次都有想狠狠甩自己两个耳光的冲动。
很快,宣德再次轰动,一传十十传百:多情少女千封情书示爱成功,真情打动高帅富。有不少女生感到懊悔,不是吧,这样就可以追到他?女追男一层纱,果真这样!,只怪自己不够胆量。
尹朵儿的成功成了宣德学生们追求爱情的成功案例和典范,学生们纷纷效仿,帅气男生和漂亮女生的课桌成了邮箱,满满的都是爱来爱去。连续好几天,秦牧初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又可笑至极的东西扔去垃圾桶。辛薇说他太缺德,他反驳说:我至少不会像某人那样,将这些东西撒满校园来彰显自己的魅力。
秦牧初仍是对辛薇和尹朵儿怀疑郁可可耿耿于怀。那天课间操结束的时候看见郁可可和尹朵儿,两丫头跟斗鸡似的相互瞪着眼,秦牧初这才确信了她俩之间的对立矛盾。
辛薇拉着尹朵儿的手,鄙夷地瞥了郁可可一眼,暗暗咒骂了一声:“坏人!”
郁可可一脸倔强,不去理会她们,只是一脸委屈地看着秦牧初。秦牧初示意辛薇和尹朵儿先走。辛薇想着秦牧初该是要跟郁可可上政治批判了,心里暗爽,于是拉着尹朵儿快步而去。郁可可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笑吟吟地走在秦牧初身边:
“哥,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秦牧初冷漠地应了一声:“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啊?”郁可可本来只是没话找话跟秦牧初寒暄,不料得到这样的应答,于是一脸诧异地望着秦牧初。
“你老实跟我说,朵朵那些信是不是你拿的?”秦牧初直言不讳。
“你说什么啊?”郁可可严肃起来。
秦牧初也严肃地看着她:“你只要说‘是’或‘不是’。”
“你怀疑我?”这时郁可可的眼泪呼啦啦往下掉,“你凭什么怀疑我?”
秦牧初没再说话,突然慌乱起来。
郁可可放声哭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吼着秦牧初:“因为林辛薇是吧?因为尹朵儿是林辛薇的姐妹,因为我跟她们有仇是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跟她们的仇怨是因谁而起的?难道我喜欢你也有错吗?”
秦牧初心头一怔,更加慌乱了,原本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料,追根溯源自己竟成了罪魁祸首。他心里对郁可可说着对不起,嘴上却不听使唤似的蹦出来一句:“那照你这么说,那些情书真是你拿的咯。”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然后,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脸上一阵跟火烧似的灼痛。接着,听到一句“秦牧初我恨你”。
最后,看见郁可可转身飞奔而去的背影。
秦牧初茫然无措地呆站在原地。满天飘舞的香樟树叶子,洒落着秋天该有的凌乱。
以后再也不会有女孩整天在他耳边说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了!也不会有女孩一日三次地向他表白让他开心了!更不会有女孩有事没事在他脸上亲来亲去了!生活从此黯淡了、无趣了……悲剧了!
此后,秦牧初遭遇了从未有过的人际关系上的失衡。那个整天在他耳边说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女孩开始对他不理不睬,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压抑和郁闷。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是却不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也或者是拉不下面子来承认错误。郁可可冷漠的态度让他感觉心慌,让他甚至同她打招呼的勇气都失去了。
秦牧初和郁可可之间关系的破裂让辛薇有种打了胜仗般的快悦感。这种失而复得式的胜利让她从此在郁可可面前挺直了腰杆,她甚至幸灾乐祸地用高傲的眼角余光窥视郁可可,从而在郁可可寡欢的痛苦的表情里找到复仇后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