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都拿到了?”李辰翔沉默良久,终于收回沉暗冰冷意味难测的视线,微微眯起眼,淡淡的问道。
一直缩在角落里没敢吱声的秦昱闻言愣了一下,马上站出来应声答道:“是,抓到的杀手都已经招供了!”
“嗯,”李辰翔意味不明的淡淡嗯了一声,平静道:“走吧,回去了!”
秦昱跟在了李辰翔的身后,迟疑片刻,还是说道:“殿下,当时在游船上,是一北小姐手下一个叫做杨云的人负责审讯杀手的,那人手段很辣,绝非善类!”
李辰翔闻言稍稍惊异的睁大了眼睛,然而,他沉默半响,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才淡声道:“走吧!”顿了顿,还是选择轻声加了一句,“记住,别在人前这么叫她!”
“啊?”秦昱一时怔住,旋即反应过来,点头应道:“啊!是,属下明白!”
顾一北一行人离开山洞后,没有回到顾府,而是全都聚集到了杨云等人一直所在的那个别院里。
刚刚进了一个房间,顾一北几乎是瘫软在床榻上,她的脸色一片虚弱苍白,额头处也再度浸出了一层细细的虚汗。
顾一北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呼吸着,感到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探在自己的额头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紧接着,就感到一床柔软温暖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还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好半响,顾一北才稍稍缓过来,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望着她的小风,轻轻弯了弯嘴角,“我饿了,要吃东西!”
小风反常的没有做出回应,而是轻轻的说道:“师兄过去熬药了,小姐,你还在发烧。”而且,可能是已经反复了,现在的体温反而变得很高。
“嗯啊,难怪感觉有些头晕呢!”顾一北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小风,把杨云叫过来把,我肩上的伤口,让他看看还需要处理一下不,唔,昨晚李辰翔应该已经帮我处理过了!”
小风闻言浑身一僵,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想到刚刚在山洞里看到的情形,顾一北浑身是血衣衫半裸的依偎在李辰翔的怀里,他的心里就一阵深深的自责和悔不当初的懊恼。昨天明明是他在顾一北身边的,结果,出事的时候,自己却不在顾一北的身边,让她受了重伤不说,甚至,甚至还被李辰翔……
躺在床榻上,顾一北闭上眼睛打算先休息一会儿,一直到小风和杨云轻轻的推开门,一同走进来。
“少爷,身体又不舒服吗?”小风步履轻便却极为快速的到了顾一北身边,满眼里都是担忧和自责。
顾一北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弯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笑容轻柔却无比的虚弱疲惫,“还好吧!就是有点头晕!”说着,顾一北已经慢慢的用手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小风连忙伸手扶住她。
顾一北靠在床边,微微侧着身子。她抬起手随意的拉开了衣领,露出左侧肩膀的位置,“伤口不长,可能有点深吧!”顾一北浅浅的弯了弯嘴角,“呃,昨天下午应该流了挺多血的!不过,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止血了!”
看到顾一北肩上那个血迹已经凝住的暗红色伤痕,小风的眼神猛地变暗,双手握紧,短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杨云看到伤口边缘一道淡紫色的印迹,微微一愣,口中轻声念道:“这是,紫色马勃?”
“嗯?”顾一北闻言微微挑眉,紫色马勃,唔,她好像在当初翻医书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名词,就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干什么用的药材了。
“紫色马勃,紫色虚软,状如狗肺,弹之粉出。”杨云详细的解释道:“生于园中久腐处,雨季生长很快,四至五日即刻成熟,可以愈伤止血。”
顾一北微微一怔,然后稍稍垂下眼眸。
雨季生长,营腐生生活,又长得那么快,应该就是一种真菌,俗称蘑菇的东西吧……只是,蘑菇木耳多生长在腐烂的的树木根部,昨日一夜大雨,正好适合紫色马勃生长,自己的伤口上被细心的敷了一层紫色马勃的粉末,自然是李辰翔所做了。
想到在她自己睡着之后,李辰翔为她冒雨去采药,顾一北的心里,一时间有些怔然、甚至是不敢置信,然而,稍稍平静下来,说不感动,却是决计不能的。
李辰翔毕竟出身皇室,虽说是三皇子,但身份尊贵却也不亚于嫡子,更何况,现在领兵漠北军的大皇子和太子李辰祁出身全都较低,李辰翔生母秦妃是皇贵妃,若要细究,就是当今的皇后也比不上当年的秦妃,李辰翔的出身尊贵其实与嫡长子无异。
知道了李辰翔为顾一北所做的事情,小风也沉默了下来,不再一副恨不得想要咬死他的气愤样。
“那就这样吧!”顾一北慢慢的整理好衣领,再度躺下缩回了被子里,声音平静如昔,却隐隐约约含着一丝复杂,“我要先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来叫醒我!”
小风和杨云点头退下。
顾一北闭上眼睛,却不禁想起了今日一早时山洞里的那些情景,想起李辰翔,想起他和她第一次在徐斯的书房里初遇的场景,想起他和她两次单独相会时那满园梨花溶溶月色。
李辰翔,李辰翔……
过了几日,顾一北左肩上的剑伤已经渐渐愈合了,而高烧也早已经退了下去。只是,出于调养身体的目的,罗岩每日熬的那些药,还是一点不差的按时定量端了过来,然后,由始终在顾一北身边照顾着的小风盯着,用一种含着自责和深深关切的眼光,看着顾一北神色漠然嘴角却隐隐约约始终在抽搐的一口喝下去……
放下空碗,顾一北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左肩膀,那道很深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现在正有些痒,虽说是伤口正在恢复,可感觉却一点也不舒服,甚至是很别扭难受。
“少爷,”小风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说道:“伤口很难受吗?”
顾一北没有回答,反而是轻轻的挑眉看着他,刚刚,小风一脸欲言又止的犹疑表情,想说的,可绝对不是关心她的伤口的话,想了想,顾一北轻轻的笑着说道:“还好!”顿了顿,“不过,你刚刚是想要和我说这个吗?”
小风再度露出了那副欲言又止,十分挣扎迟疑的表情。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小风突然变得这么腼腆了?”顾一北坐到了软榻上,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随口开玩笑道。
“我——”小风也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半响,虽说仍旧是十分迟疑的样子,总算是把自己想说的意思给说清楚了,“少爷,你的身份,是不是——”
“别担心!”不等他说完,顾一北便已经笑着插了一句,她微微仰头看着上面,眼神悠远而平静,她的嘴角带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的说道:“从那日下午我意外受伤,再加上又一直和李辰翔在一起,我就已经大致猜到会出点什么事了!我的身份被李辰翔知道,也算是意料之中吧!更何况,这件事情,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小风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眼神里还有些担忧的神色,却很快便掩了下去,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带着些许自责和无奈的叹息。
“少爷,徐大人来了!”书房外面,小三儿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声音清朗的带笑说道。
顾一北微微一怔,徐斯已经轻轻的推开了书房的门,小风动作迅速的一把抄起桌案上的药碗一个纵身跳出了窗户,当他悄无声息的带上窗户时,徐斯刚刚从门口稳步走了进来,“一北,”徐斯轻轻的开口道。
“你来啦!”顾一北笑了笑,“最近朝廷上公务很多么?”说话间,她已经从软榻上起身,还没走开两步,就又被快步过来的徐斯给按回了原位。
“脸色还有些难看,身上的病还没有彻底的好干净吗?”徐斯看着她,关心的问道。
“应该没事了!”顾一北笑了笑,双手交握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腿膝上,“哪个,我主动坦白,好不好?”心知徐斯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匆匆赶来,顾一北稍稍思忖,还是决定自己主动交代,既然早已认定了徐斯是最重要的朋友,那么,她就绝对不会用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搪塞他。
徐斯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顾一北还在慢慢的笑,只是,被徐斯那么紧紧的盯着,眼神意味深长,顾一北不禁有了些许理亏的感觉,她的眼神也开始有些躲闪的飘忽,小小声的自言自语道:“那个,你别那么严肃的瞪我,好不好……”
徐斯没反应,顾一北也乖巧的低下头不说话,两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半响,还是徐斯先开口说道:“一北,”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面对顾一北时不变的温柔,“如果,这是你的秘密,或者说,仅仅是你不想说出来的事情,那么,你永远不需要为了顾忌我的情绪而委屈自己!”顿了顿,看着顾一北瞪大的眼睛,徐斯弯了弯嘴角,继续轻声说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而已……”徐斯说得很慢,然而每个字,却都刚劲有力,言挚真诚。
顾一北微微的愣了愣,然后展颜浅笑,她单手托腮,身子后仰半靠在软榻上笑道:“呐,现在,我是突然真的更想告诉你这件事情了!”
顿了顿,顾一北抿了抿嘴唇,然后轻声道:“嗯,徐斯,如果,如果我说我是女子,怎么样?”
徐斯顿时愣住,表情有些僵滞的样子,顾一北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喃喃低语道:“一北,你再说一遍,我刚刚好像没听太清楚……”
“你听到的就是事实啊!”顾一北十分可爱的吐了吐舌头,眼睛里最初的那丝忐忑下去,转而闪烁着狡黠的光彩,“呐,我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徐斯徐大人,听到这个事实,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