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盛宴,是她履行诺言的时候,那一晚,她借口身体不适缺席,芜姜自然而然地牵着舒展柔坐到身侧等同于皇后的位子上。
芜姜给的只是面子,而舒展柔要的也不是真心。如此,两人倒也狼狈为奸,般配得很。
席间的气氛有些凝重,那些受邀参宴的官员一个个愁云惨雾,说得一些冠冕堂皇的祝酒语也是敷衍了事,毫不走心。
边陲战事吃紧,这一个宴会,不过是苦中作乐,聊以**而已。
那一拨人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能人异世投诚效忠,原本只是一小股反抗的力量,没想到后来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到现在,已经成了心头大患。
芜姜喝着酒,嘴角挂着淡薄的笑。
“陛下,边陲……”
不知是哪位大臣出声,很快就被芜姜制止了:“今夜不谈正事。”他平静地微笑。
众大臣一阵默叹,果然是父子,成天只知道围着女人转,国家大事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奇怪的是,那个妖女怎么没出现,莫不是怕被人围攻,所以早早地躲起来了。
与这一片喧嚣之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宫廷东院的废园。
自从上次大火之后,这里便被废弃了,无人翻修也无人打理。
自然成了人迹罕至之所,其实之所以沦落到鸦雀无声的田地,是因为东院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
可是今天,那两个可怜的被摒弃在喧嚣之外的侍卫已经抱着酒坛开始打呼,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地闪过来,伸出一双洁白的手,拍着那圆滚滚的酒坛,低喃一声:“浅碧带来的果然是好东西。”
那个黑影很快地侧身滑进门内,这个时候她并不十分担心会被人发现,因为舒展柔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缠住芜姜,而以芜姜的定力,哼哼,也就那么回事。
殷小虎跑到内院,四周横着一块块烧断的焦木,面前是坍塌了一半的颓墙。
奇怪,这里还能藏什么东西?
殷小虎走了几步,左顾右盼,没看到一个有瓦片遮头的地方。
她走着走着,被一个烧焦的木头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扶住了一个横在颓墙上的?木,里面有回声,应该是中空的,但是却重得很,殷小虎感觉不对劲,凑到断木的另一头张望,发现里面塞满了金疙瘩。殷小虎顺手逃出来一看,银疙瘩底面上果然烙着殷府的印记。
殷小虎不相信,又掏出了一个,果然不出所料。
她顺着颓墙望过去,那砖头与砖头的缝隙里塞着塞什么东西,她用力一抽,砖头抖了一下,一个油皮包裹便握在了手中,她拆开油纸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沓银票。
还是殷府的,怎么会这样?
殷府的钱怎么会被砌藏在这里,殷小虎数了数砖头和旁边的空木,大致估算了一下,不下千万两,这么大笔财富,芜姜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派人看守。
可这钱是从哪来的?难道大哥之前跟芜姜有过什么交易?
殷小虎觉得不寒而栗,芜姜隐瞒了他太多事情。
“快走,有人来了。”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她回头一看,一个小宫女趴在门边上着急地提醒。
殷小虎重新戴上帽兜,抖抖擞擞地朝着另一个深处走去。
这时候往外跑,不是会被逮个正着吗?不如躲在里面一窥究竟,转身的时候,她特意看了那个小宫女一眼,记住了她的模样。
近卫甲一脚踢倒守门的侍卫,提刀于腰间,脚步浑重地冲进来,她能感受到地板上的震动,却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果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殷小虎见为首的那个人做了个手势,他们便开始搬运断木和砖头。
是谁?要在深夜将这里的银子悉数转移。
那个身穿近卫甲服装的人很面生,以前没见过,难道是新来的?
不对,看他们行动的身份很是诡异,不像是正儿八经地宫门中人,宫中的人都受过统一的训练,言行举止十分整齐正派。可是看他们,个个行踪诡秘,这个时候有个人阴阴地往这里瞪了一眼,殷小虎躲避不及,便被他的目光抓个正着。
那个人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的衣服很不合身。
“你是什么人?”殷小虎步步后退。
“哼,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个惊喜,老大今天可人财兼得啊。”男人冷笑一声,伸手过来。
殷小虎像待宰的鱼一样,做着毫无用处地挣扎,最后被套进了麻袋。
当头上的黑布被扯开,她四下一看,确定这个是山洞,殷小虎知道自己遭到了劫持。
“你们什么人?”
“这不是你该管的,小宫女。”抓了她的那个男子正一脚跨在石座上,一边剔牙一边笑着说。
殷小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装束,意识到今天穿着宫女的衣服溜出来。
“我警告你们,别对我无礼,否则有你们好看。”殷小虎有些心虚地说。
“不愧是皇宫,连个宫女儿都这么漂亮。”
“你们疯了,知道那是皇宫,还敢如此胡作非为,不怕被杀头吗?”
“哈哈……”男人仰天大笑,“小宫女,你也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了宫,我们一大批人嫩畅行无阻,来去自如,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是因为我们身手高超吧。”
是啊,虽然皇宫里的那群守卫大多酒囊饭袋,但是这么一大拨人集体进宫,还板搬着那么重的箱子好几箱,守卫不可能没有发觉。
难道,他们在宫里有内应?难道真是芜姜故意放行。
男子走过来,她腰间悬着的玉佩和他的打扮十分不想称,一看就是顺手牵羊偷来的。
男子瞧她盯着自己的玉佩,哈哈大笑:“宫里出来的就是识货,这可是皇室中人才有的配饰,是身份的象征。”男子滋滋得意地炫耀。
是的,他见过这个东西,在芜浩的腰上,芜姜对他说过,诸位皇子之中,只有他和芜浩有,而他的那个早已摔碎,所以剩下的这个就是芜浩的。
最先的时候,她曾见芜浩呆过,后来他换了衣裳,那玉佩就不常戴了。
“你好大的胆子,连皇子的东西都敢偷。”殷小虎冷笑。
”我告诉你,小宫女,这可是人家眼巴巴送来的。”男子收起玉佩,看了看堆在一角的十几个大木箱。
“要不是守着这点儿信用,这么多钱,老子早一个人吞掉了。”听得出,男人十分郁闷不甘心。
看样子是和某人做了笔生意的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自有江湖中人守的规矩,官府讲契约,而江湖中人重承诺。
宫里有人和外面勾结,这件事芜姜很可能被蒙在鼓里,更可怕的是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反扑的势力,芜姜登基之时,因为没有继位诏书,备受阻力,最终是靠了武家的十几万军力强势镇压,才把他送上皇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势力只是蛰伏,并未被打散,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卷土重来的契机。
芜姜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好多银子啊。”殷小虎把注意力放到那几个箱子上。
“你怎么是银子?”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后宫里宫女之中都传开了,那是殷府的银子,是殷少爷搬进来的。”
“哈哈。”男子点点头,“倒也不差,不过,这可是殷骨用性命换来的。”
“你说什么?”殷小虎的心猛地被扎痛,却只换上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我给你个小宫女有什么好?嗦的。”男人扫兴地摆摆手,“别对我卖弄风骚,我告诉你没用,来人,把她捆了,送到野狼那儿。”
“老大,野郎不是不好女色吗?我们送去的好几个女子都被他给掐断了脖子。”手下窃窃私语。
“?嗦什么,今天是个新鲜货,怎么着也得碰碰运气啊,若是被他看上了,你们老打我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到了,到时候让你们个个封官加爵。”这男人还没喝醉呢,就开始做梦了。
殷小虎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再次被人蒙上黑布,绑上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个老人,听声音老实巴交的。
“姑娘,我也不想啊,害你的可不是我,日后你也别来找我。”他胆战心惊讶地说着。
被他这么一辩解,殷小虎觉得慌了。
可是他的嘴巴被勒住,无法开口问他,野狼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却自顾自说了下去。
野郎只是一个外号,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真名,更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因为看过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下。据说他其丑无比,凶残成性,武功高强,杀人如狩猎一般,因此得到了这个外号。
官府居然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只有一个可能,官府也管不了他。
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殷小虎头晕眼花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出了皇宫,出了帝京。
外面空气湿润而自由。
她的难道钻出帘子,有些贪婪地深呼吸了一下。
“姑娘别急,快到了。”他的语气就像送一个身赴法场的人。
他是不是觉得她必死无疑了,可是为什么闻到这里的气息,她会觉得心安。
她摇着头,想要挣脱开眼睛上的黑布,张张嘴吧,想要咬断嘴里的缠布,可是无济于事。
“姑娘啊,前面就是酒城了,你安静一点儿。”
酒城!她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
和芜姜提过很多次,都被他以治安问题一口回绝了,没想到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酒城里什么时候出了个野狼?殷小虎正想着,马车剧烈地晃了一下,紧接着是天翻地覆地动荡。眼睛上的黑布被抖开。
她刚刚睁开眼,便看到一群衣衫褴褛地围在周围。
“这是野狼的女人,杀。”一声响亮的口号声中。
四周的人举刀砍来。
“等一下。”刀子刚要落下来,突然有人喊停,“我见过她,她是殷夫人。”
好尴尬的身份啊!但是没想到竟是这个称呼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