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急得跳起来:“怎么是你啊?”
难怪看他的身影那么眼熟,原来是小德子。
殷小虎急了,难道大哥承认的缘定之人,竟然是个残缺的男子。
这是拿她开玩笑吗?
“娘娘恕罪,小德子不敢冒犯,全是做戏给豹子头看的。”
殷小虎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稍稍回过神:“不对啊,你不是出宫伺候芜浩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德子的脸色一白,连连磕头:“冒犯主子,罪该万死,可奴才都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高抬贵手,饶小人一条贱命。”
殷小虎站起来:“是芜浩……你是他的人,外面那几箱金子是他的?”
小德子愣住:“您也知道钱的事。”
殷小虎跌坐在床,难怪豹子头身上会带着芜浩的玉佩,竟然是他。
殷小虎有些站不稳。
“娘娘,既然您已经全部知道,小人不敢再欺瞒于您,芜浩王爷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仿佛触到什么极其隐晦的事,小德子的声音忽然低下去。
“你再说一变。”殷小虎倾身。
不想迎面而来的确实是一道寒光。
殷小虎惊吓地避开,但是锋利的刀刃仍然划破了她的手臂。
“你干什么?”殷小虎摔倒在地,立即站起来跳开。
小德子目露凶光,手里拿着匕首与她对峙,眼中藏着置她于死地的恶毒。
“我答应你既往不咎,你还想怎么样?只怕发我出尔反尔?”殷小虎不解。
小德子先是冷笑,继而是叹息:“娘娘,要怪就只能怪你知道太多,你是否宽恕我已无所谓,但是你知道了那批金子,就绝不能再存活于世。”说完再次劈空刺来。
殷小虎敏捷地躲开,但是他却突然横伸出一只脚来。
殷小虎一个踉跄,向前仆倒,然而比她摔倒速度更快的是那柄对准她胸口的匕首。
这一刀刺进心窝,此次必死无疑,不过话说说来,她命中注定的人居然成了芜浩,一个已有了意中人的人,那么她还不如去死呢。
然而她没能如愿,不知道为什么,那柄匕首突然抽开,难道是野狼良心发现回来了?
殷小虎摔啪在地上,后脑一痛,便晕了过去。
有人进来了,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野狼。
在晕倒那一刻,眼泪不自觉掉了出来,这种无助出于内心和彷徨,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陷进了一个无法逃离的圈套。这一次哥哥不在她身边,英郎也已离她远去,所有的一切,都将由她自己面对。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骂声。
“你自己的女人管不住,干老子屁事啊。”
后面的话,她听不清,再次昏迷,那一刻,她发自内心地幻想,如果能够一直沉睡下去,或许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可是,不行,在一阵暖和之中,她仍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家陌生的医馆,旁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只炉子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炉子旁边还有个凳子,看得出来,凳子上曾经坐着一个人,是那个人救了她。
那个人是去而复反的野狼吗?
殷小虎甩甩头,把脚放到地上,手臂一用力,就传来一阵刺痛。
她干燥的嘴唇竭力地喘息着,身上滚烫,但是她却觉又冷又渴,当她踉跄地走到桌子旁边时,门突然被踢开,一阵冷风呼啦一声卷进来。
光芒之中的那个人虚影重叠,摇摇晃晃。
那个身影疾步走来,她用力扶住桌角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悬着,迟迟没有落下。
“是你。”殷小虎迷惘地张望了片刻,似乎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连连退开:“你是来抓我的?”
“我来带你回去。”芜姜微笑,带着轻微的伤感。
“小德子他……”殷小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头有些疼。
“别想了,跟我回去。”他温柔却强硬地打断她,伸出坚决温暖的双手扶住她,不容拒绝地朝外面走去。
那日的天空晴朗,只是有点愣,她忍不住往他的怀抱里缩了缩,脑子暂时不能思考。
回到宫里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想了半日,宫女在旁边说话给她解闷,一时口不择言地嘟囔:“林太妃又叫五王爷来看热闹了。”
殷小虎突然坐了起来,光着脚冲出了宫殿。
宫人们看惯了这个娘娘的刁钻任性,肆意胡为,也见识到陛下毫无底线的偏袒徇私,自然不敢上前阻拦,这个皇宫里,陛下能取去的,她都能去,陛下不能去的,她也敢去。
谁敢拦她,谁不要命。
可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放下手里的活,驻足观望的宫人们突然一哄而上,紧紧追上她的脚步,可是任他们怎么追都追不上。
大约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吧。
殷小虎健步如飞,而身后追逐的脚步却中规中矩,甚至有些退却。笑话,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前朝大殿,百官论政之所,谁敢造词,谁敢不敬--除了殷小虎。
大厅正殿,大庭广众,庄严肃穆的地方,她光着脚就跑了进来。
看傻的不止是两旁的官员还有高高在上的芜姜。
芜姜做出的第一反应是,走下王座,急急地走过来接住快摔倒的她:“出什么事了?”
“小心,奸细。”
“什么?”
殷小虎说不清,芜姜匆匆拦着她就走,把文武百官尴尬地丢在身后。
战事告急,皇帝陛下果真有闲情逸致,风流多情啊。
芜姜扶着她回到房间。
“小心。”殷小虎抓住了他的手,“宫里有芜浩的眼线。”
“我知道。”他淡淡地应着,以芜浩的势力在宫里安插一两个眼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他能控制近卫甲。”这才是殷小虎担心的,近卫甲是皇帝的最后一层守卫,如果他们当中有人不忠,无异于让他躺在案板上待宰。
“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人能伪装成近卫甲潜伏进来,这太可怕了。”
“你见过?”芜姜皱眉。
“是的,我就是被他的人绑的,那个人是个山贼,叫豹子头,他身上还带着芜浩的玉佩。”
芜姜皱眉,眼神疑惑:“你怎么看到的?”
“就在东院,他们进来搬金子……”
“你去东院干什么?”
“我……”殷小虎顿了一下,“这该我问你吧,为什么大哥原本要送去和谈的钱会出现在宫里?而且藏得这么隐秘。”
芜姜沉默。
“大哥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芜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想要隐瞒。
“我回了酒城,账房的先生告诉我,那笔银子是哥送给我的嫁妆。”殷小虎如实转述。
“是吗?”芜姜叹息,“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
“可我想不通,大哥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做有多危险,他不知道吗?万一敌方没拿到银子,一怒之下痛下杀手,他会有多危险。”殷小虎激动地眼泪打转。
芜姜笑笑:“不知道的时候,这么做是为了爱,知道却仍要这么做,便是深爱了,你大哥很爱你。爱到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殷小虎摇着他。
“我说,就算没有英郎的暗箭,你的大哥也已决定慨然赴死。”芜姜温柔地抚摩着她的脸庞。
“不会,不会的。”殷小虎捂着耳朵不敢相信。
芜姜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殷骨出城前留下的。
殷小虎迫不及待地展开,上面的内容寥寥几字。
“自知谈和无望,唯愿吾此去能拖延时间,以保斯人全身而退。”
薄薄的纸张悠然坠落,殷小虎感觉身体像失去了扶依,风筝一般地向后倒去。
芜姜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轻声安慰:“你大哥是英雄,你是唯一的期待,从此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以表达我这个一国之君的感谢。”
殷小虎失声痛苦,嘶吼的声音痛苦沙哑。
大哥牺牲了自己,只是为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甚至把殷府的所有都给了她当嫁妆。
“哥。”殷小虎猛地推开她,冲到外面,天地茫茫一片,有些缘分终将吹散于风中无痕。
“哥哥……对不起,我想你。”
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她身边的只有芜姜。
他手里拿着一双鞋,像哥哥以前一样,曲膝蹲下,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排掉她脚底板上的土:“我会照顾你的,也不枉费我收了你这么多的嫁妆。”
是他,竟然是他!
“不对,小德子不是芜浩的奴才吗?”
他站直微笑:“芜浩懂得安排眼线,难道我不会?”
“那么……豹子头也是你的人。”
芜姜笑笑:“我是他的雇主,我给他钱,他为我办事,仅此而已。”
殷小虎一时愣住,看着他,眼里蓄满泪水。
“你这么在乎这件事干什么?”芜姜疑惑,“是在嫉恨豹子头吗?”
眼泪刷的掉下来,殷小虎忽然抱住他,口里不停地重复:“是你,是你。”一边喊着,一边流泪。
芜姜不知所措,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安慰。
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仿佛看到了大哥的笑,于是暗暗下定决心:“大哥,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那天晚上,她又梦到了另一个自己,光着脚皮这件红色的嫁衣,坐在一跟树枝上,低着头微笑。
“他就是我宿命之中的人吗?”
她颔首微笑,点点头。
松了一口气,她真的累了。不一样的是,累的身后,她习惯睁开眼睛,从前,一睁眼总有哥哥在身边,现在却换成了芜姜。
殷小虎不敢贪心,不作他求,已放下爱恨,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