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为了战事忙得焦头烂额,据说在上次的封后大典之后,叛军一路长驱,已夺下几乎半壁江山。
于是百姓们又在功劳簿上给她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妖女啊,妖女啊,祸国殃民啊。”
殷小虎心情不错,她收拾不不了他,自然有人收拾,所以她乐得清闲,没事的时候只烹茶绣花。
他倒是来得少了,但每次来,殷勤不曾减少半分。
殷小虎仍然是三天一小疯,两天一大疯,不是这边把房子点着了,就是把御膳房给糟蹋,不然就是跑到洗衣局把衣服给剪了。
内忧外患,芜姜估计忙得焦头烂额了。
殿上的百官没有一个不是磨牙霍霍,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可是芜姜拼上脸皮,堵上尊严保她,他们又能如何。
“听说外面吵的很厉害,宫外打得很厉害。”她难得给了个好脸色,芜姜有些受宠若惊,走过来坐到她对面:“你终于肯跟我说句话了。”
瞧他没出息的样子,殷小虎白他一眼,鄙夷地说:“怎么,不乐意啊,我又不是哑巴,还不能说话了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奏折,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殷小虎又是一个白眼:“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这么看我。”
芜姜噗嗤一笑,慢悠悠收回视线,手里摆弄着奏折,十分不走心地看着。
殷小虎烹好了茶,正准备给他倒一杯,却被他的手肘碰倒,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服。
“哎呀,你手没烫着吧。”芜姜紧张地翻看她的手,却被殷小虎误会是趁机吃豆腐,故意占便宜,狠狠一甩。
“别动手动脚。”她恶言警告。
不尽皇后的义务就罢了,把后宫折腾得一团糟也算了,敢对着皇帝呼来喝去,不知道人家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打入冷宫啊。
最近上火,殷小虎巴不得住冷宫呢,她拿出手绢递给他。
“不用了,我去换件衣服。”他挡掉手绢起身就走,殷小虎瞥了一眼放在茶盘上的奏折,不经意看到“野狼”二字,忍不住拿着读了起来。
原来野狼是什么右统领,和芜姜半壁对峙的人就是他。
奏折上说的大致意思是战事紧张,请求粮草支援,后面写着粮食的数量--十万担。
殷小虎白白眼睛,拿起笔来,信手加了两横一竖。
哼,他以为她为什么给他好脸色,还不是为了托他后腿。
等芜姜换好衣服出来,殷小虎又爱理不理地摆摆手说:“不送。”
芜姜愣了一愣,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后,薄唇浅浅勾起:“好,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他并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皇后大人下了逐客令,做皇帝哪里还敢多呆,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她不高兴,最后看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知道她要睡觉,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殷小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数数,睡不着就数羊,可是现在她不是在数羊,她数的是多久才能离开这里。
“莹秀……”数到一半,她突然高声叫道。
宫女推门进来请安:“娘娘,奴婢叫竹柳。”
她这才想起来,莹秀已经出宫了。
“竹柳,快去请独牙大夫过来。”
“啊,娘娘,这都是第二十次了。”
“让你去你就去。”殷小虎不耐烦地说着。
这小老头真不实好歹,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皇后的命令都敢不从,躲在房子里当缩头乌龟干什么,既然不想见她,当初就不该提到英郎。
这不成心找不痛快吗?
竹柳应声去了。
殷小虎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外面,朝御膳房的方向走去,皇宫再大,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地方,殷小虎闭着眼睛就能找到。
“娘娘,您又来偷东西吃了。”御膳房的一个厨子熟稔地和她打招呼,最后那句话问的显然意味深长。她摆摆手,意思是你忙你忙的,我随便逛逛。殷小虎臭名昭著,但是只要她不发疯,宫人们都挺待见她的,原因是她从不摆臭架子。
说好听听点是亲民,说难听点就是尊卑不分,瞧她对皇帝陛下那态度,不上不下的,不冷不热的,皇帝还不是照样宠着她,惯着她。
殷小虎绕过厨房,来到后面的一片小菜圃,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抬头看看头上一大簇叶子,伸了个懒腰,靠在身后的大树干上静静眯起眼睛。
高床软枕还不如这里来的舒服。
可是她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睡觉,她派人监视过独牙,发现她每次派人去请他,他总是推脱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然后她安排的眼前总是看到他来到这片菜地。
殷小虎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殷小虎睡着睡着,又做做梦了,她又梦到了英郎君。
他的脸渐渐放大,清秀儒雅,绝代无双,他是她见过最美的男子。
“丫头。”他的额头亲昵地靠过来,抵着她的,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你还在吗?”
“什么?”
他的眼中落满哀伤,转瞬一笑,在那刹那的笑容件,笑颜破裂,伤疤遍布,只是她已经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般恐惧了。
“又来了。”她看着他,一寸寸抚过他破碎的脸颊,然后抱住他的脖子,伸长脖子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他只是微笑,眼中不再有哀伤,她梦得正美,偏偏有人叫她。
“醒醒。”
殷小虎睁开眼:“你这个老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不来玩不来,我正睡得香,你却来了。”殷小虎叉腰站起来,气呼呼地对着他吼。
独牙挠挠耳朵:“见到你这么生龙活虎的真好。”
“你真想让我好,就告诉我英郎在哪里。”殷小虎嘟嘴。
独牙的笑容像墨水一样渲染开,微棕的眸子里收敛了晶莹的光泽:“先别说话,安静地陪我坐一会儿。”
“你住的地方没凳子啊,跑到土坑里找座。”殷小虎歪歪脑袋,一副欠揍的样子。
他一个大巴掌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有些不耐烦:“安静一点,听。”
周围响起了虫鸣,还有风吹动的树叶的声音。
“看不出来,你你这个小老头儿还挺会闲中偷乐的。”殷小虎咧嘴。
独牙闭着眼睛感受:“这里除了你,其他的都是天地间赏给愚人的恩赐。”
“哼。”殷小虎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字,“你想骂我,也别把自个绕进去啊,没带脏字儿地说我俗,怎么把自个儿说成愚人了呢。”殷小虎像抓到把柄一样得意地张牙舞爪。
“我本就是愚人。”
他突然变得严肃的语气,让她呆了片刻。
“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愚人,我怎么会等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才后悔当初的优柔寡断。”
“啊?你指的是……”殷小虎想起了他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女人,也是芜姜的父皇喜欢的那个女人,其实和曾经的当朝太子争抢过一个女人,说出来也是极振奋人心的。
只是……
独牙的声音透着无奈:“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哪怕拼上性命,我也想堂堂正正地跟他竞争一番,可是我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殷小虎为他叹息,如若说出口,可能今时今日也不会怀念至此,遗憾入骨。
“其实……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没有和当时的太子在一起,好像……芜姜的父皇也是单恋着那个女人。”
独牙愣了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干什么,这只能是停留在各自回忆中的故事,谁也说不清了,知道的人都已不会说了。”
独牙沉默。
“可是芜姜的父皇没有像你以后后悔,他爱得轰轰烈烈,虽死无悔。”
“哈哈……”独牙无奈一笑,“无论如何我都输给了他。”
“感情上没有输赢。”殷小虎摇摇头,想起自己一屁股情债,真想一头扎进土里。
“够了,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把耳朵堵起来。”
“干什么?”殷小虎一脸猜忌地看着她。
“哪那么多废话。”独牙冷着脸,“你不答应我就不告诉你英郎在哪里。”
“那我答应了呢。”
还没等她回答,殷小虎就抢先按住了耳朵,先下手为强,省得他啰嗦反悔。
殷小虎老老实实地捂着耳朵,见他张了张嘴巴,说了几个字,说得很快,口型不是很明显,她只来得及看懂第一个字“我”,后面的话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你可以放下手了。”
殷小虎见他又说了一句,好奇地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口型揣测。
独牙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放下来,笑着说:“你真的没在偷听。”
“好啦,我说话算话,你也一样,告诉我英郎在哪儿吧。”
独牙嘻嘻一笑:“可以啊,明天晚上三更,来城外杏花林,我告诉你啊。”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就是不想告诉我,对不对,你就是在甩赖,对不读?”
独牙笑笑:“我答应过告诉你,可没答应过在什么地方告诉你,这个我说了算,反正条件我已经提了,去不去随你。”
“你是故意的,明知道芜姜看我看得紧,我怎么可能出宫。”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还看追求你喜欢的人,你还是洗洗睡吧。”独牙摆摆手,转身离开,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可恶的小老头儿。殷小虎恨恨咬牙,独牙今天就离宫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明天都要试一试。
殷小虎左思右想,这个时候能帮上忙的也只有浅碧了。
殷小虎出了菜园,直奔自己的房间,路上被闲步而行的舒妃看到,舒妃见她行色匆匆,暗暗一思量,便盯了上去。皇帝再宠爱,也禁不住她自己挥霍,更禁不起别人挖墙脚。
殷小虎不知道,出一趟宫,她惹得麻烦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