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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出这话,多正常

苏展阳和几个助理开会时,发现了舒小夕的不同。她的眉目间好像开朗了一点儿,嘴角往上勾了一点儿,与那个雨夜后的灰败相比,这个舒小夕让人放心。

放心?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微微在心里嘟囔一声后,专心听付汝文的汇报,又指出其中的不足。这次的商务会谈终于到了最后时刻,再过几天外资方要从美国过来,一切都很顺利,只看最后这场仗打得是否漂亮。

苏总经理的助理中,任霏、林白和舒小夕三个是女人,女人在一起总会不自觉地进行攀比。当然,舒小夕自觉和其他两个女人没有可比性:任霏长得好,资格老;林白年轻漂亮,工作能力强。在这个小团体里,讲的是工作能力,谁得到老板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任霏个人生活极自律,上班从不把私事带到工作中来,从没听她讲过与工作无关的废话,所以共事两个多月来,她不知道任霏是否已婚,是否生子,是否有男友。不过看样子不太像有,哪有人会有了家庭有了爱人还这么拼命工作?

林白嘛,目前与梁栋关系暧昧。以前听说有过男友,但是受不了她经常加班,关系淡了,所以转战办公室恋情。

舒小夕就更不用说了,离婚新鲜人,目前已堕落到见了帅哥没反应、见肉有反应的地步,只知浑浑噩噩过日子,三人之中就她混得最不好。

所以当快递公司的人送来一大捧花,外加养胃保健品一盒时,效果是惊人的。

舒小夕强自镇定地给快递签字,忽然想起离婚那天签字用的是区政府民政处提供的一支廉价水笔,真是遥远的记忆。

花和保健品是孟依依口中的钻石王老五、自己心中的美味厨师送来的。白色香花,叫不出名堂,无法从其花语判断有何寓意,这已经是明显的意思了,不是吗?

舒小夕在空闲时分给孟依依打电话,告知此事,孟依依在那头为她惊喜,“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的上钩了,现在的男人趣味真没得说,看来你那天率真出镜效果不错。接下来他应该会打电话约你吃饭,到时候你继续保持大胃王的形象,一代帅哥就此迷恋上你,哈哈。”

“行了吧你,我还不知道这人姓什么叫什么,也想不通他什么意思,太突然了。”舒小夕抓住电话低声讲,她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糗事。

“我没说吗?呵,他是冯雷的上司,跟我一个姓,叫孟楚,年轻有为,英俊多金,家世清白,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哎,不对,他怎么知道你在哪儿上班?不行,我先打电话给冯雷,肯定是他说的。”

她那边急匆匆挂了电话,舒小夕连着喂几声也没叫回来人。说实在的,她没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抬头,苏展阳靠在她的隔断这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么一大捧花,吓得她连忙站起来,“苏总。”

苏展阳心中不悦,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难道他很吓人吗?他点头示意她坐下,正好电梯门也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长发过肩,含着笑意往这边走来,苏展阳忙走过去,“嗨,咏华,我正要下去接你。”

聂咏华礼貌地冲着几个助理笑笑,又跟任霏打了个招呼,才和苏展阳一前一后进了总经理室。舒小夕注意到任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表现得那么明显,连林白都发现了,悄悄去打听,“任姐,那个是咱们苏总的女朋友吗?”

任霏提醒她们,“我建议你们离那个聂小姐远一些,她可不是好惹的主,一不小心便会引火上身。以前……唉,都过去了,小夕,你快把花收好,别影响工作。”

看来有故事哦,舒小夕找了个花瓶,将那大捧花装水收好,全当是为办公室装饰了。

孟依依的电话又急急忙忙地打过来,舒小夕埋怨,“老大你急着挂什么,让我说完,我……”

“大消息啊,小夕,果然是那个孟楚向冯雷打听你的事来着。没想到他衣冠楚楚的,竟然下手如此之快,好,好,没丢我老孟家人的脸。”

她在那边哧哧地笑,舒小夕脸红了。挂了电话后,又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年纪已经不轻了,竟然还学人家小姑娘患得患失。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一束鲜花吗?

依照孟依依的理论,孟楚接下来该进行约她吃饭这一步。饮食男女说的就是这意思,男人和女人,不管风花雪月还是缠绵悱恻,都离不了一个“吃”字。舒小夕对孟楚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会烤出好吃的食物,真不明白他一个钻石王老五做起那些来怎么会如此专业,他是不是去学过厨艺?如果有这样的男朋友,那不是有了口福?

中午过去了,没有人约。舒小夕在公司餐厅吃着炒饭的时候竟然有些失落,虽然一直坚决地说不要男人,不想男人,可是真正当一个有点看头的男人出现的时候,却有种自己还没有完全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好像这件事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真是悲哀啊。

她懒散地戳着盘子里的饭,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苏展阳。

“你们听说没,十二楼的成悦苏总要结婚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舒小夕来了精神,瞥了一眼,嗯,好像是楼下公关公司的几个美女。

美女A:“不可能,像他们这种精英,不过三十五是不会结婚的。”

美女B:“那个苏总有三十五了吧,不然怎么做得上总经理。”

美女C:“千真万确,我昨天晚上见客户的时候,在餐厅见到苏总陪着家人和另一家人吃饭,两家家长见面,其中的女主角今天上午来了成悦。唉,一代白马,就此陨落。”

舒小夕痴笑,女人天生爱做梦,一个小小的聚会吃饭便能联想到结婚这种大事上。早上来的那女人叫聂咏华,会不会是她将来的老板娘还未可知,不过从苏展阳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可为什么任霏要说那样的话?她真的很好奇。

到了下午,舒小夕基本上已经淡掉早上刚收到花时的异样感觉。目前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份工作。只是偶尔看到那大束的花朵会想到有个叫孟楚的男人和他烤的肉,无论何时,花的效果都比人要直接得多。

沈志邦打来电话的时候舒小夕正坐在公交车上发呆,她接起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自从那晚他表白之后,两人没有再正式见过面。

“小夕,你在哪里?”

“我在车上,要回妈妈那里。”这倒不是推脱之辞,老妈打来电话让她回家拿些家乡特产,今天难得下班较早,便答应了下来。

她这里车声嘈杂,沈志邦那边也人声鼎沸,二人用心在噪音里听对方说话,很是费劲。

“小夕……好不好?”

舒小夕没有听清,不由大声问:“你说什么?对不起,信号有些不好,要不我们再联系吧?”

那边良久没有回音,舒小夕直接视为断线,便挂了电话,不一会儿手机收到短信,又是沈志邦:周末有安排吗?如果没有,我想约你出来。

我想约你出来。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出这话,多正常。

舒小夕握着手机,坐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里无限感慨。幸好她上车早,现在是坐着的,不然还不感动得瘫倒在地?

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他虽然是个男人,却是当初弃她如敝屣的男人。她如果现在和他凑在一起,像什么话?凭舒小夕的死心眼可接受不了这种事发生。

那天沈志邦说为了她放弃了现有的一切,还说什么就是为了给她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当时她有些震撼,后来想想,绝无可能。沈大才俊怎么会犯这种无计划无目标的错误,他的人生一早都规划好了的,自己就像是他人生路上的风景,已经早早路过了。

也许他在发神经,也许他有几分真心,可是舒小夕不打算同他发生什么故事。凭什么你说什么就得是什么,当初你不吭一声便单方面了结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如今发个短信打个招呼便想重新开始,当她舒小夕是傻子吗?回想起大学最后一年的窝囊样,她心头火起,冷血地回了一条短信:不必,你跟我不再适合约会这种事。

发完短信,她把头靠在车窗上看公交车缓缓地在这座城市中移动,心情慢慢平复。她宁愿沈志邦没有来找过她,让她在心里怀念过去曾有过的时光。以前挺好的,他为什么要来打破她心中的宁静?

时间就是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她心情好或不好都得熬过去。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要约会不要男人。

舒妈妈给她准备了几大兜东西,吃的用的样样齐全,舒小夕头疼道:“妈,这么多东西你让我一会儿怎么拿?”

“打个车到楼下多方便,你又不同我一起住,想看你一下还得提前预约,真是。”

一说起这个,舒妈妈就抱怨。舒小夕上班这段时间,见都不大见得着,有时候去她的住处送些汤水,根本见不着人。她天天都加班,最后母女俩商量好,如果舒妈妈想见舒小夕,得事先打电话联系好了才行。

“妈,你真好。”舒小夕拉着妈妈坐到沙发上,抱着她的腰不想动。真想把自己重新塞回到妈妈肚子里,做一个纯真的胎儿。

“妈还办了件事,你听了更得说我好。”

“说吧。”

“妈妈替你答应了周末去相亲,对方是个大学讲师,跟你一样是个离过婚的,也没孩子,听说有职称。哎呀我也不懂这些,是你李阿姨介绍的……小夕,你怎么了?”

舒小夕嘴角抽搐,放开了妈妈,“妈,我刚离婚,你就要我去相亲?”

“别再提离婚,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这有什么,女人就该早为自己打算。电视剧里也说了,离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生活失去信心。小夕,妈妈希望你能早些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谈一场恋爱也是好的啊。”舒妈妈近些年沉迷电视剧,尤其是台湾的那些苦情戏。

舒小夕无力地说:“妈,你突然这么文艺腔,我好不习惯。”

“你李阿姨来了好几次,我总不能次次抹她面子,就去一下吧,啊?”

“我不去,要去你去。”

“胡说什么,给你相亲呢,我去干什么?放心,如果不满意就不谈,慢慢来嘛。”

舒小夕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今后生活的主题,那就是无休无止的相亲,结婚前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如今看来是要补上了。

相亲这种事,应该是一些没结过婚的人,过了一定年龄,为了人一辈子非得结一次婚的理由而进行的神圣而庄严的仪式。因为你要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交代你的姓名和家庭情况、工作环境甚至你有多少财产,虽然是在餐厅、公园等非正式场合,可简直比入党时候组织考察还要麻烦。

舒小夕自觉已经完成过结婚的任务,用不着再受那份罪。为了逃避这场意外降临的饭局,她不惜请同事林白在妈妈打来电话时装作她的上司,严肃地解释这些天公司有大项目,会不定时加班。

林白笑话她,“相亲有什么可怕的,这年头谁没相过两次?不知不觉咱们就成了大龄女青年,相亲是必然之路。”

舒小夕刚来公司那会儿,眉目间有一股郁结之气,众人只当是失恋,她们都不知道她是个离婚女人,除了苏展阳。众人只知道她单身,前两日还有人送来大捧鲜花,至于有没有男朋友这是私事,职场上任谁也不会打听得那么详细。

她虽无意隐瞒,可也不能逢人就说“我刚离婚”吧?听了林白的话,她不禁感慨,“大龄女青年?我倒真想还是个女青年。”

晚上给孟依依打电话,她张口就说:“亲爱的大龄女青年,你在哪儿?”

孟依依呸她一声,“是不是孟楚没有约你吃饭,打击到你,所以你来打击我来了?”

“哪能啊,我是来给你送温暖了,晚上请你吃烧烤,地摊式的那种。”

她念念不忘的就是那次外出吃到的烤肉,还真不是那个帅哥。何况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只送了束花,再无其他动作,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想吃地摊式的烧烤得跑很远的地方。自从全民动员创建卫生城市以来,早几年那些随处可见的夜市摊被规划得无影无踪,得到集中营业的夜市上去吃。

小敏出来一趟不容易,她很晚才过来。阿春放暑假回了老家。三个女人坐在到处是酒瓶子的摊位上,和一群光着膀子划拳的大老爷们儿共处,吹着晚风,吃着烧烤,探讨人生哲理。

“老沈其实也不错。”孟依依喝口啤酒,想替沈志邦说句公道话。这个世界上见利忘义的猥琐男人很多,在职场上混了这许多年,她觉得沈志邦不管从外形还是内在来看,都是不错的人选。

舒小夕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自己想了几天的烧烤,呃,味道真是比那天的差远了,也许她以后该多去参加户外运动,就冲着吃的也要去。

小敏看了看她,叹气,“你看小夕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没戏,此人就跟她嘴里的烧烤一样,有吃跟没吃一样。”

“她满脑子就知道吃,小敏,你是没见她那天户外的样子。”孟依依说起来就想笑,“冯雷还说以后有这样的活动一定要记得叫上舒小夕。去户外的女人要么很专业,要么就像那天去的小美眉一样纯玩,小夕是最特殊的。”

舒小夕扔掉手中的铁扦,擦擦嘴说:“不吃了。我没觉得沈志邦坏,主要是当初他伤了我,我没办法和他重新开始。就算有机会,也不是现在。依依,你也知道,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直窝在家里,很少跟人交际,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卫广……”

也不能怪卫广,她生性懒散,卫广若有些许应酬,她也从不愿相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孟依依撇嘴,“我真是见他一次想打他一次,最近他混得可以,小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舒小夕甩甩手,“别提他了,咱还是走吧,越吃越没味道。”

“孟楚真的没约你?我问冯雷他是什么样的人,可他却说别人的事让我少打听,只说孟楚不错,这个死脑筋。”孟依依一边站起来走人,一边嘟囔不已。她现在越来越像个小女人,以前那股子潇洒劲少了很多。

“你别说了,再说我就得同情自己,怎么就没被他约呢?哈哈。”舒小夕走到小敏的车旁,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手机响起。舒小夕最近对不熟悉的电话号码很敏感,担心又是林浅真那女人。不过最近她消失了一段日子,所以舒小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

电话那端是个男人,把“舒小夕”三个字叫得很小心。他先是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自报姓名孟楚,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舒小夕手扶车门忘了上车,也没说话。孟楚在那边自嘲地提醒,“可能你忘了,我是那天在白沟的烧烤师傅。”

她给自己汗一个,那天一直追着人家叫师傅来着,好像是在叫食堂做饭的师傅。

“记得,孟律师。”

“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太晚?我刚下飞机,那天中午临时出差,有事拖了几天,在外地本想给你打个电话,可又觉得很怪,只能回来后再联络。我想……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舒小夕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舒坦,她对着电话微笑,“没关系,我明天有时间,好,到时候联系。”

她在那里不上车讲着电话,还面带微笑,两个好友都看出来有问题,孟依依更是从自己的车上跑下来,连声拷问:“快说,是谁打来的?”

舒小夕收敛笑容,“没什么。”

小敏口无遮拦地问:“没什么你笑得那么淫荡?”

“去,你才淫荡,就是那个会烤肉的孟楚,说是前几天出差,现在才下飞机。”

“怪不得,我说嘛,他不可能没一点儿行动。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好多男人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有冯雷的保证,可难保不是男人之间的互相维护。”孟依依先肯定后怀疑。她可是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男女关系在她眼里就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舒小夕看着孟依依大摇其头,她才离婚三个月,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和哪个男人开始一段感情,对这个孟楚有点好感已经算是不容易的事,因为自从知道卫广有了一夜情决定离婚那天起,她就牢牢记住了一句话:男人都是牛鬼蛇神。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还是春风满面。她深深地鄙视自己,不就是有男人约嘛,怎么就跟个怀春少女似的?

付汝文做事很快,他同时要求舒小夕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好一切外资方来会谈时需要的资料,包括整个行程的安排。这种强度的工作对舒小夕来说还是有难度的,上下沟通协调忙得团团转,要不停地开会确认。她抽空提醒自己:看,这就是男人,都有不是人的潜质。

当到了晚上六点,孟楚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刚开始时期待约会的心情。

苏展阳也在同一时间离开公司,正好看到她满脸疲倦地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出大厦。他把车停在她面前,按下车窗,“上车吧,我送你。”

舒小夕最近已在很小心地避开苏展阳。他出现的时候,她绝不乱看。上他的车,让她想起那晚自己的狼狈。再说,她已经看到那边孟楚从一辆车上下来对她招手,“谢谢苏总,已经有朋友过来接我了。”

苏展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夜幕下一男人身形挺立,气质优雅,没由来地不顺眼,他冲口而出,“前几天的花也是他送的?”

舒小夕一愣,这话问得好像他挺在意似的,他不是苏总吗?待她反应过来,苏展阳已经发动汽车,绝尘而去。来不及多想,她迎着孟楚走过去。

和孟楚只是找地方吃了顿饭,很温馨的一家私房小馆,果然跟着他能吃到好吃的。

孟楚虽然和孟依依五百年前是一家,可人家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由此可知,和孟依依那个“孟”不是一个品种。白色休闲服很适合他干净的气息,不知道作为一名律师,他严肃正经起来是什么样子。

舒小夕话不多,吃得淋漓畅快。她保持了爱吃这一优良传统,并直言不讳地告诉孟楚,“自从离婚以后,我觉得吃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她其实内心一直在挣扎,一会儿想着自己不过是出来换换心情,老一个人待着对身心健康都没好处,一会儿又骂自己耐不住寂寞,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你想啊,都成年男女了,约会意味着大家有机会发展成更复杂的关系,这是不言而喻的。早些告诉他自己是个离婚女人,说不定就没这些苦恼了。

孟楚气定神闲,“那是,民以食为天,吃伴随着我们一生。不过也要注意养生,像你上次一下子吃那么多烧烤就不好,胃会受不了。”

看来把“离婚”两字贴额头上也没效果,她只得笑笑,“我一般不那样,实在是你做得好吃。下次有机会我一准还去。”

“现代人生活节奏太快,适当的户外运动有益身心健康。这样吧,再过些天,我们组织一些业余的会员集体去爬山,就在附近,如果你有兴趣,到时候我通知你。”

“有那个吗?”舒小夕装作擦口水的样子,她还是没忘了那天的烤肉。

孟楚失笑,“这回没有,山上有现成的风味农家饭,也很不错。”

舒小夕深深地失望,不过孟楚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承诺,找一天专门给她开伙。舒小夕私心认为这样也算是保持了纯洁的友谊。

苏展阳很满意这次商务会谈的筹备工作,连带着舒小夕的日子也过得舒坦不少。再次见到崔媛媛时,她笑着问:“那天在明珠会展中心我拉住你的时候,你想没想过这一天?”

舒小夕仰头想想,当时她是去找孟依依吃午饭,纯粹是路过看人多热闹才进去见识一下。现如今工作难找,能进成悦又熬过试用期,半是运气半是努力,她不禁感慨,“崔组长,如果你没有拉我那一把,我现在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她极有可能继续颓废下去,幸好短时间内找到寄托,寄情于工作,再苦再累也比精神空虚好。

转正手续办完,薪水福利都上调不少。舒小夕从人事资源部回到十二楼,刚坐稳就被苏展阳召见。

每次一进他的办公室,舒小夕都屏住呼吸,字字斟酌。领导都是值得敬畏的人,轻易不能得罪,否则就不会有好日子。

苏展阳刷刷地翻着文件,眉头都不抬一下,先问她工作至今有什么感想。

“苏总,公司的业务很多,都很重要,由于我并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请你放心,即使我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精力,也会认真完成每一项工作任务。”

“呵,你倒是挺明白自己哪里不足。”他终于不再看文件,抬起头用研究的眼光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不由想:刚通过试用期,不会这么快就炒了她吧?

“我听说,”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故意停顿,把她的心吊起来后才继续讲,“你们周末要去爬山?”

是有这回事,前两天任霏告诉她试用期通过时,舒小夕开心不已,出言邀请大家一起去爬山。孟楚那边已经定好时间就是周末,林白和梁栋自然响应,任霏和付汝文考虑一下也同意了。忙完商务会谈后,大家都想放松一下。

不过苏展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舒小夕点点头,“是的,苏总。”

“说‘是的’就行,不用每句话都加上‘苏总’两个字,这里只有你我,不用叫我也知道是在和我说话。”

“好的,苏……好的。”

“说到爬山,去的时候加上我,很久没有运动,骨头都要生锈了。”他双手张开,当着她的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舒小夕的眼光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动作,他哪里像不运动的人了?今天他穿的是贴身的无花纹的白衬衫,隐隐能看到肌理拉伸。天啊,这人是个闷骚型的,明明含蓄的白衬衫硬被他带出些性感,男人味十足。

在他放下双臂的同时,她忙把眼光调向别处,不敢再看。啊,不对,苏总要跟他们一起去爬山?一定是付汝文对他讲起这件事的。舒小夕觉得浑身不自在,本来是去放松,跟这么一尊大神在一起,那还放松个屁啊。

“这个……苏总,就是个小山坡,而且吃的什么都没有,怕您到时候不习惯。”

“就这么定了,你先出去吧。”

明明是她为庆祝工作顺利奖励自己的出游活动,偏偏被大老板给破坏了心情。舒小夕苦着脸打电话给孟楚,“喂,孟楚,我们公司有几个同事要参加活动,没问题吧?”

孟楚确认了人数,说没问题,到时候统一安排坐车,不需要自驾车。

事实证明,是个人都爱热闹。当天早上到达集合地点的人远比报名参加的人要多。这个报名的带人来,那个报名的也带人来,都是不甘寂寞的主。苏展阳也不是一个人来,他臂弯里挽着的正是聂咏华,两人都穿着白色的休闲运动衣,倒像是情侣出游。

孟楚陪在舒小夕身边。他是组织者之一,来的人半数都认得,和他打完招呼后,通常都会来一句:“这个是夫人吧,哈哈!”“你家小美眉?”孟楚大方地笑着,带着笑意看向舒小夕,有几分询问。见她并不作答,也不勉强,仍是替她招呼着公司同事。

舒小夕摸摸自己的脸,叫“夫人”嫩了点,说“小美眉”老了点,原来自己处于不上不下这么尴尬的年龄。

夏天的清晨很凉爽,不过太阳很快大起来,等到人员聚齐坐上分配好的车辆,太阳已经炙热起来。付汝文姗姗来迟,在最后一刻赶到,他竟然是和林浅真一起来的。

舒小夕刷地把头扭过去,正好对上苏展阳皱起眉头沉下来的脸。他是这里唯一知情的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林浅真已过来打招呼,“苏总,你好。”

聂咏华当即有些戒备,这女人她也见过,家世不错,如果苏展阳和她之间有什么的话,堪当劲敌。

“林小姐也来了,看来汝文很有面子,居然请得动林小姐来。”

爬山嘛,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一个个地都出现?这个林浅真,开着酒吧,生意做那么晚,居然起这么早。舒小夕拿过一瓶水自顾自地喝着,当做没看到林浅真向她微笑打招呼。可她一口水还没喝下,车突然开动,一下子被呛到,嘴里的水喷了满身。正死命咳嗽时,两张面纸同时递到她面前。

一个是孟楚,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理所当然会关心她;一个是苏展阳,他是硬要来凑热闹的上司,现在连这个也来凑热闹。

舒小夕咳嗽着摇摇手,意思是不用了,谢谢两位。

孟楚笑笑,没有坚持,苏展阳哼一声,把手收回去。

聂咏华笑着说:“这车开得真猛。展阳,你怎么突然想到去爬山?”

她知道舒小夕不过是成悦的职员,任霏目前不在这个车上,也无从打听到什么,只得在心里暗暗猜测苏展阳的用意。

“偶尔到户外运动一下也是有好处的。”

“前天拉你去打球你又不去。”

“你也知道我忙。”

男人敷衍女人的时候才说忙,舒小夕偷偷鄙视地瞪了苏展阳一眼,岂料被他抓了个现行。这里不是十二楼的办公室,舒小夕胆子大了很多,想到自己初遇上他时他恶劣的表现,不由明目张胆地又瞪了他一眼。她又看看聂咏华,这个女人大概不了解他有多恶劣才会和他在一起,真是可怜。

车到了山脚下休整,所有人都慢慢往山上走去,队伍越拉越长,连看似娇弱的林浅真都跑了上去。舒小夕走得汗流浃背,和任霏几人慢慢地落在了最后。孟楚要为大家提前安排中午那顿在山上的农家饭,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她见再无可能撵上大部队,便和任霏慢慢地往山上挨。

任霏弯腰摘下一朵野花,看着前方的大老板和聂咏华,叹了口长气。

“任姐,你怎么了?这口气叹得好像对苏总柔肠寸断似的。”

“呵呵,绝对是感慨。当年我刚进公司,年轻不懂事,只想着做好工作,离苏总又近,这位聂小姐便把醋劲撒到了我身上,折腾得差点儿让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现如今我看到她,是能有多远便想跑多远。”

这么狠?怪不得任霏每次见到聂咏华便不自在。舒小夕想不通,“看不出她这么不理智,怎么着也不能为难女人啊,该管好自己的男人。”

“关键是苏总并不是她的男人。”任霏做事麻利,说话也很一针见血。“小夕,你要注意,别让她找你的碴。”

舒小夕对这种无妄之灾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说是农家饭,真是很有风味,大锅菜,清汤寡水,让你吃了一碗也没感觉。舒小夕是食肉动物,唯爱美食,无法忍受吃这种东西。在这点上,她和林白、任霏甚至是聂咏华、林浅真等都市丽人取得了共识,忍饥挨饿只想回到市区再好好吃一顿。

婉言拒绝了孟楚相送的好意,她还要请公司的几位同事吃饭。这次出行是她邀请的,也该请个客。

林浅真没有跟到底,她只来得及在临走时对舒小夕说上一句:“我今天真不知道你会来。”

苏展阳照例跟了来,身边不见了那个黏人的聂咏华,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哄了人去。

去的是上次孟楚带舒小夕去过的私房菜馆。众人吃得很过瘾,还开了瓶酒。众人都见惯了这种场面,连林白都能喝上几杯。酒酣耳热之际,舒小夕无比放松,她头晕乎乎的像要飞起来,似乎听到苏展阳一句轻飘飘的话,“舒小夕,我突然对你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酒后失德,酒能乱性。苏展阳那句充满暧昧的轻语,成了两个醉酒男女之间的催化剂,相继离开菜馆,在最近的酒店开房,上楼,关门,亲吻,抚摸,脱衣,然后一夜缠绵……

呃,这当然不可能发生。

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外照射进来,舒小夕眯着眼睛勉强坐起身。昨晚她一定是喝多了,现在头痛欲裂,再加上爬过山,浑身上下都痛得要命。她一手撑着床一边呻吟。

“你醒了?”苏展阳听到动静,过来看她。

惊见大老板,她手臂一软,无力支撑身体,又倒在床上,张口结舌地问:“你你你,我……”

这是哪里?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住处,光看这落地窗就该清醒过来,她那小窝哪有这么豪华的装修。也不是酒店,排除了和自己老板去开房的可能,那就只能是在他家了。

苏展阳抱着双臂挑着眉毛,观察她慌乱的表情,看样子这女人的想象力很丰富。

她坐起身来,发现昨天爬山时穿的衣服还好好地在身上,连袜子都没有脱掉,应该没发生什么香艳刺激的事情,赶紧下床找自己的鞋子。

“别找了,在门口放着呢。”

“我这是在哪儿?”

“我家。你昨天晚上喝醉了,只有我知道你家在哪儿,本想送你回家,可到了那里又找不到你的钥匙,只好先把你带回来。”苏展阳转身出去,他边走边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舒小夕光着脚跳下床,趁机整整衣服,细细回想应该是疲倦加上酒精,居然糊涂到了被男人带回家,真是太丢人了。不过这个苏展阳,难道不会把她交给任霏或林白吗?

苏展阳又走回来,端着杯牛奶,“宿醉很难受,来,先把这个喝了。”

她没去接,低着头道:“苏总,真不好意思,这个,昨天晚上给您添麻烦了。啊!几点了?我要迟到了!”

装作想到很重要的事,她光着脚去外面找自己的鞋子。

他端着杯子跟在后面看她穿上鞋子就想跑,不禁好笑,“今天还是星期天,不用上班的。”

“啊,对,这个……我的包也在这儿,谢谢苏总,我先走了。”她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他,抓起包包,飞也似的冲出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觉得没脸见人,低着头在小区里快步走了好一会儿,才敢把头抬起来。身上已经走出一身薄汗,手机显示是上午十点多,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与三条短信。翻了一遍,孟依依十一个,小敏打了两个,妈妈打了两个。短信则都是孟楚发的,询问到家没有,是不是累了,提醒她第二天可能会有浑身酸痛的症状,要她注意休息。

如果她告诉这些人,昨天晚上在别的男人家睡了一晚,会有什么后果?想了想,她在太阳强光下打了个冷战,就当昨天晚上是场梦好了,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居然在大老板家里睡到现在!一想到这里,舒小夕就有去死的冲动。到小区门口,她终于有勇气回头看了一眼,“金桂华庭”四个烫金大字映入眼中,她不由在心中安慰自己:不错了,居然有幸在本城中最贵的地段睡上一夜,也算圆满了。

“金桂华庭”离自己的住处有点距离,她不打算虐待自己,便打车回家。在车上无事,她把电话一一回过去,孟依依问她和孟楚有何进展,她打哈哈,“进展?我不需要进展,目前这样蛮好的。”

“小夕,你都好几个月没男人了,不想吗?快点找个男人阴阳调和一下吧。”孟依依“邪恶”地诱导她。

“你个女色狼,我要向冯雷揭发你的恶女本质!”

“你尽管去吧,他才不会相信呢。”孟依依也只有对着闺中好友才会露出真性情,“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女人要对自己好点,你不要告诉我,以后你就只打算和男人精神恋爱吧?”

“说对了,我现在没那种心情。依依,我决定追求一些高层次的东西,比如柏拉图之恋。”

幸好她打的这辆车是个女司机,不然会被人想歪。

“小夕,以后我要崇拜你,圣女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去死。”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孟依依不放过她,又问:“那如果对方对精神层次的追求不高,对肉体有兴趣的话怎么办?”

“兴趣”这两个字突然勾起了舒小夕关于前一晚的某些残存回忆。

“舒小夕,我突然对你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他是这么说的吧?那时候她早已有些迷糊,记不起来他是在众人还没散场的时候偷偷在她耳边说的,还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说的?

孟依依已经在电话那头咋呼起来,“喂?喂?怎么不说话了,答不出来?我以为你会让那个人滚蛋。”

她现在最想把这两个字送给孟依依,匆匆结束通话,舒小夕没给其他人打电话,认真回忆关于苏展阳说的那句话。

想她一个要啥没啥、被老公背叛的离婚女人,何德何能博得苏大老板的青睐?百分之九十九是她听错了,也许他是说对参加户外运动产生了兴趣。

舒小夕很冷静,她清楚地记得他在第一次见面时给她的恶毒评语:被男人抛弃的妇女。

她也很记仇,每次见到苏展阳,她都会想起他们之间不太愉快的初次见面,心里纠结万分,叫她如何对这样的一个人抱有幻想?

在成悦工作了一段时间,她已经逐渐适应了上班族的生活,她喜欢目前的工作。苏展阳的工作能力很强,跟这样的老板共事是一件好事,虽然她昨天晚上不小心和他单独相处了一晚,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意义不大。

想到这里,舒小夕又打开包找自己的钥匙,明明昨天出门放在包里的,怎么会没有?翻腾了一阵,还真的没有,终于放弃寻找,还是先给开锁师傅打电话吧。

等舒小夕进到自己家里,已经过了十二点。此时她累到极点,洗澡的时候胳膊都抬不起来。

休整一番后,她想起还没给孟楚回电话,想了半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他昨天组织的活动?问问他累不累?说实话,她对孟楚没有一点儿意见,可就是缺少话题。她纠结半天,只给他发了个短信:不好意思,昨天没回电话,今天起床后真跟你说的一样,浑身疼痛。

孟楚的电话马上打过来,“小夕,好点没?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其实她没吃,但实在不想再动弹。

“那就好,长时间不运动的人,做了激烈运动是会这样的。你先休息,我这边事情完了就和你联系。”

“哦,好。”

放下电话,舒小夕觉得浑身不自在,孟楚的口气像是对待女朋友般自然。她却觉得两人还没有那么近的关系,感觉怪怪的,不禁后悔干吗要跟这男人出去。单身多好啊,安安静静地生活。两个人的生活还得费劲猜测对方在想什么,说话时还要想措辞。可是这世界很现实,你不能在寂寞的时候想起人家便要人陪,平时觉得没必要的时候就把人推得远远的,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

她希望科技有一天进步到发明一种机器人,外形要优,素质要高,专门为人排遣寂寞。你独居的时候,它们不出现;你寂寞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个电话,不管是聊天还是出游,它们都是最好的伴侣,绝不以主观意识左右你的决定。

不过这个愿望不大可能实现,她还是得面对独居或者是哪一天走上再度拥有伴侣之路。遇上如此明确的单项选择题,真让人感到无奈。

舒妈妈打电话还是说让她去相亲的事,这让舒小夕更觉人生无趣。她找了无数个借口也没能推掉,时间被确定在下周末,对方什么条件未知,据说有好几个,到时候再说见哪个。

居然有好几个?舒小夕震惊了,难道现在的世道变成这样了吗?离婚女人也有人见,还是说,那些全部都是离婚男人,甚至还带着孩子?!这也不无可能,现在的离婚率这么高。估计老妈会进行初审。她抱着乐观的心态去睡觉,希望到时候不会把自己吓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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