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重新捡起手机，有下没下的拨弄两下。
对面多了个人，她很难忽视。
况且，这人……
秋阳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抬眼盯着她道，“陈夫人，你有什么想和我聊的？”
“聊聊阿哲，可以么？”水芊芊要了杯乌龙茶，面上始终挂着笑意。
“女人和女人坐在一起就非得聊男人？”秋阳讽刺的“嗤”了声，低下头无聊的继续摁手机。
水芊芊垂了垂眸，忽而抬头看她，“你对我有敌意，是因为阿哲？”
“……”秋阳承认有一小部分，当然她才不会说，“陈夫人周身气质高贵典雅，却弥漫着一层腐朽之气，像不像被困在囚笼里的女人？”
秋阳不等她反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边玩手机边道，“不过这种类型的那么多，陈夫人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咯！”
唇畔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水芊芊有些狼狈的掩饰下去，沉了沉脸色，“你不想知道我和他之前的关系么？”
“拜托陈夫人，你和他发生牵扯的那些年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干我屁事！”秋阳厌烦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得，真被周菁给糊弄中了，这女人果真是只觊觎着唐僧肉的白骨精。
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秋阳真不想陪她在这儿逼逼叨叨，最后还不就将陈年旧事儿翻来翻去，要能玩儿出个花样她倒是长见识了。
正欲找个由头离去，却不料水芊芊话锋一转。
“那你知道肖哲为什么想和你结婚么？”
秋阳回视她深邃的眸子，突然联想到上次，也是在这家咖啡厅，她冲肖哲讲过类似的话，但是理由却被肖哲刻意打断。
他打断的深意是什么？
水芊芊沉默的抿了口茶，忽然眼神一凛，“挟恩图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冷冷回视对方，秋阳突的轻笑一声。
水芊芊蓦地皱眉，“你笑什么？”
“不是挟恩图报，是知恩图报。”秋阳板着脸站起身，不屑的觑了水芊芊一眼，“一字之差，区别却很大。”
她没有迟疑的走出咖啡厅，站在街上，不经意侧目，玻璃墙内的水芊芊正幽幽望着她。
秋阳别过头，她想起最先她老子跟她说过的话。
“反正你要相信，肖哲既应下，他绝对是认真的，亦会一直对你好，就像爸爸妈妈对你一样。”
……世界上怎么会有第三个人对她像父母那样呢？就连最亲密的爱人也不一定会……
秋阳晃了晃脑袋，她不能再想下去。
人与人相处注重的是感觉不是么？
并不是寥寥一句虚言寥寥一句承诺……
承诺算什么？连最基本的法律效力都没有……
秋阳等到周菁下来，陪她一块儿血拼，她手里拿着母上大人的卡，刷的没有一丝迟疑。但怎么说呢？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底却不受控制的埋了根细细的刺。
她逛的有点心不在焉，最后买了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可秋阳回去后一句都没问她老子，也没向肖哲开口。
不是挟恩图报，是知恩图报……
她不需要问就很清楚这个答案。
但是……就是心里堵了面墙！很不快活。
是介意并不单纯的开始？还是介意自己的介意？亦或是埋怨他报恩报得委实太入戏真诚了些？
秋阳一时半会有些蒙圈！
一周后，陈家在江滩举办游轮婚礼。
下午肖哲过来接她。
秋阳穿了身绯色连衣裙，搭了个并不夸张的雪白色长流苏披肩，喜庆的同时丝毫不显老气。
这一周时间，肖哲来家中用过一次晚餐，两人说话次数并不多。
上了车，秋阳侧眸看窗外风景。
就连驾驶座上的小张都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更遑论肖哲？
“要不回程你开车？”肖哲只能往这处想了，试探的挑了挑眉。
秋阳蔫蔫“嗯”了声，没转头。
“……”肖哲垂眸若有所思。
他刚要再度开口，却见小姑娘率先回头看着他。
没错，是真的一直眼也不眨的认真盯着他瞧。
“怎么了？”他略不自在的想触手摸摸她头顶，孰料她偏头淡淡避了过去。
“我困了。”秋阳闭上眼，靠在窗侧，离他离得远远的。
脸色一点点下沉，肖哲忍住拽她起来的想法，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是不是这般年纪的孩子总和天气一般，突变起来连征兆都吝啬于提示？
车内陷入无边的沉默……
秋阳根本没有一丝丝困意，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讨厌看他一脸纵容的由着她宠着她。
因为背后很可能就是那所谓的四个字，“知恩图报”。
或许应该说本来就是因为知恩图报……
本来依她的性格绝对是要问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秋阳不问，并不是她有所顾虑，而是她已经预测到了真相。
当年的肖哲，无所依无所仗，纵然一身才华抱负，但并不是每个不平凡的人都会创造出一片天。
她老子在这个契机里出现，或是伯乐或是施予援手或是更大的帮助，与肖哲来说，都是恩情……
然后这份恩情实践在了她身上，不知让人该哭还是该笑？
食之无味，弃之不舍。
大概能将秋阳此刻的心情概之一二了，她本该毫不犹豫的抛开，却有丝丝眷念存于心。
如果……如果不是知恩图报该有多好？
秋阳睁开眼，悄悄瞥了他一眼……
到了江畔，秋阳下车，淡淡道了句“我去找周菁”，就毫不迟疑的拔腿就走。
“秋阳。”
她的手在身后被肖哲一把用力拽住。
“你怎么了？”
秋阳闭了闭眼，猛地回身，仰视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刚要愠怒的问他对她究竟是不是只存了知恩图报以身相许的心，结果周菁走了过来，正站在几步远垮着张脸愁眉不展的瞅她。
拧眉叹了声，秋阳挣扎开他的束缚，垂眸走到周菁那儿，二人并肩走远。
肖哲看着她上船很快消失的身影，觉得脑仁一阵生疼！
摇了摇头，他轻叹一声，举步跟上去……
秋阳和周菁一人举了杯红酒靠在栏杆欣赏江景。
“你怎么了？”秋阳抿了口酒，懒懒问。
周菁苦瓜一样的耷拉着眼皮，“不是很明显么？我被孤立了！”
“……”秋阳打起精神转头看她，视线在轮船上三五结伴的佳丽中扫了眼，又看往常跟只小蜜蜂处处飞的周咩咩如今形单影只，难得有了几分打趣的力气，“处处讨巧的小白莲儿还有被千金团们孤立的一天呢？”
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周菁哭丧着脸不知是感叹还是在怒骂，“男人特么的都是祸水，都是祸水啊……”说着直接大力把空着的酒杯掷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玻璃碎片崩裂成渣散落在甲板上。
“你疯了？”秋阳气得一巴掌呼在她头上，赶紧拉着她闪人。
“嗷嗷，一时太激动没hold住，姐们儿这么粗鲁的动作没被别人看见吧？”乍然惊醒的周咩咩迅速怂了。
呵呵，所谓的装X超不过三秒TAT。
“没吧。”秋阳如今也没什么心思胡闹，敷衍的回了一声。
“那你又怎么摆出一张臭脸？”周菁嘟着嘴可怜兮兮的问她。
“……”秋阳发现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讲她以为肖哲喜欢她宠溺她所以她逐渐喜欢上了被喜欢被宠溺的感觉，甚至觉得这样一直下去也可以接受时，却偏生发现一切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两人都没了倾诉的欲望，凑在一块儿吹风喝酒，倒也好打发时间。
很快夜幕降临，真正主戏开场。
然而她们俩人并提不起一丝兴趣。
完全诠释众人独乐我独悲的状态……
仪式很热闹，新娘子很漂亮，昔日同桌新郎陈磊秋阳却是一点都认不出了！
周菁喝的有点多，趁她去洗手间的空档，秋阳也有些闷的从三楼下去一层甲板去吹风透气。
夜风带着湿润的凉意，秋阳将手肘搁在栏杆上，手掌托腮，低头看着被风吹得翻覆的层层波浪。
“秋家妹妹，又见面了。”
身后响起温软的女音。
水芊芊。
秋阳不加掩饰的紧紧蹙眉，她真的真的太讨厌这种阴魂不散的感觉了。
虽然今天所谓的婚礼她也算是主人之一。
紧紧握了握拳，秋阳微微偏头，目光不耐的瞥向她，先声夺人，“你不需要再挑拨离间，你只要清楚，我想要的东西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得到的，想捡漏也得是我秋阳弃之如履的。”她声音冰冷，偏偏脸上却带着张扬的肆意，不带一丝阴暗，仿若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都显得堂堂正正。
说完，秋阳从她身侧斜擦过去。
却忽的被突然横亘出来的手臂阻拦。
秋阳“呵”了声，隐忍了几日的怒火终于有渐醒的趋势。
水芊芊毫不畏惧的对上她双眸，声音依旧清甜动听，“他不是任人取舍的物品，我认识他十多年，他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但是……”她顿了顿，“秋妹妹你只是个孩子，他把你当女儿一般疼着宠着，你确定这是你要的么？”
“你再说一遍。”秋阳侧头看她，面不改色。
水芊芊笑了笑，“你不是察觉到了么？你们相处的模式比之情侣，父女不更相似？肖哲就是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