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克雷再一次来古堡看顾花回。
夜宁浩天,暖风轻送,星幕如遮。
他的脸色较之前更加苍白起来,甚至极尽透明之色,皮肤如同冰层上凝结的雪霜,点点抹抹都是脆弱的颜色。
“今天怎么会这么自觉?”
克雷挑高眉头,诧异地看着顾花回身上那一套墨绿色曳地洋装。
往常都是她巴望着要听故事,所以才换上他母亲的衣服讨他欢心,没想到今天他还没有说要讲故事,顾花回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只等他来。
顾花回撇嘴:“我昨天也是这么穿的,可是你没有来。”
她的语气颇为幽怨。
克雷心中一暖。
觉得只有的亲近的人之间,才会像她那样没有顾忌的抱怨。
克雷哑声道:“昨天因为被断鹰组织的事情困住了,所以才没有来看你,怎么?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有些无聊?”
顾花回抬高下巴:“废话,要是把你关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电话电脑电视都没有,这不是纯粹要逼死人吗?”
克雷眼中一黯:“如果给你电话或者其他和外界沟通的电器,你一定会逃离我身边,所以你乖一点,不要让我操心。”
“哎呀哎呀,算了,我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些。”顾花回看到克雷眼中的落寞,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连忙挥挥手道:“上次你和我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了,你看我衣服都穿好了,你就赶紧讲完吧!”
克雷心中酸涩。
小傻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讲这个故事讲完吗?
因为一旦讲完,我们之间,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那我还有什么借口来古堡见你呢?
顾花回见克雷不动,神色十分恍惚,似乎又陷入在过去的回忆中,顾花回心中隐隐有些心疼,又有些燥郁,硬着脾气将克雷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扣在克雷的肩膀上,将他按到沙发中,稳定地坐好。
催眠的首要素,将受术者置于舒适的空间中。
沙发、躺椅、大床为最佳催眠位置。
“喝点红酒润润嗓子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和哑巴仆人沟通得来的,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顾花回将高脚杯递到克雷手中。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克雷望着顾花回,含笑不语。
顾花回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干笑道:“你怀疑我下毒?”
克雷失笑道:“就算我不信任你,难道我还会不信任我的仆人吗?就算你巧舌如簧,也万万不能从他们手中拿到毒药的,他们都是我的死忠警卫。”
顾花回道:“那你怎么不敢喝?”
克雷哑声道:“我不喜欢红酒。”
自从那日母亲喝完红酒在他面前自杀之后,他便再也不会触碰红酒。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仆人那里弄来的,你都不知道我向她比划了多久她才看得懂。”顾花回眼中难掩失望之色,自己启唇小抿了一口红酒,“一个人喝红酒多没意思啊,真是的,你喝一点会死啊……”
克雷恍惚,黑漆漆的眸子更加幽深起来。
又是这种抱怨的语气,软软的,娇娇的。
让他觉得她竟然和他是这样亲近的关系,无关乎他们之间血缘的羁绊,无关乎他的母亲及她的长相,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
心中一暖,克雷不忍让顾花回这样失望。
他道:“那我陪你喝一点,你也少喝一点,女孩子就不该总是把酒当饭吃,这样对身体不好,将来会落下大病的。”
“知道啦,你罗不罗嗦,怎么和我妈一样唠叨啊?”
听他这样关心自己,顾花回唇角微勾,苦涩地绽开一抹笑容。
如果让他知道红酒只不过是她催眠他的一个催因工具,不知道克雷还会不会这样柔着嗓音对她这样关心呢?
想必是会恨她的吧。
心中有些抽痛,顾花回为了掩饰自己的情趣,连忙垂下卷翘的眼睫,又是抿了一口红酒,明明酒精度数极低,但是顾花回还是被酒香熏了眼。
“上次讲到哪儿,你接着讲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这样,倾诉者和聆听者的关系。
所以,顾花回千万不要对他有任何的心软。
你还要回到君缘修身边去。
君缘修。
是的,君缘修。
一想到这三个字,顾花回全身上下就充满了斗志。
顾花回道:“上次你好像是说到,你父亲早就知道你二叔和你母亲的事情,然后接下来的事情你都没有说完就走了。”
她在说谎,那个时候,克雷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进入间歇性催眠的范畴里,完全不记得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容易受到蒙骗。
果然,他只是迟疑了一阵子,便继续将故事讲完。
“那日,二叔趁着父亲不在,又寻机来找我母亲缠绵……”
故事的过程,和两天前克雷同她讲的一模一样。
但讲故事的语气,却和两天前截然不同。
两天前,他处于间歇性催眠中,语气是愤怒的,懊恼的,绝望的。
但今天,克雷却是平静的。
他的面色十分沉静,更加显得苍白的俊容更加平淡如同雪水一般。
催眠他的过程十分容易。
顾花回总是在他讲故事的同时,不停地喝着红酒,让他的注意力放到她唇边的红酒上,果然见到他恍惚的神色。克雷放不下过去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的母亲,林黛丽是他生命的一切,但是她却那样残忍地想和他同归于尽,而且那样凄绝地死在他面前,在克雷心中划开一刀皮开肉绽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