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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古镇表白

六六捂着小嘴笑,稚嫩可爱的声音在空荡的影厅内四散而开:“叔叔阿姨好羞羞。”

“熊孩子。”秦可可被唐思淼扶起来,坐在沙发上,总算松了口气。

唐思淼一只手扶着秦可可肩膀,另只手招呼六六:“六六,你去影厅外找两个大人,说里边有人受伤。”

六六很乖巧的点头,腆着肚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嘿”一声落地,迈开两条小短腿,朝着影厅外跑去。

不一会儿,小家伙带进两个工作人员。

影厅负责人知道是唐先生所在的影厅出事,片刻不敢当耽搁,忙拨通120叫了救护车。

方才秦可可脚踝勾在方形铁脚架上,脚上皮肉蹭破不说,还连带着伤到骨头。

唐思淼知道她疼,在沙发前徐徐蹲下,用手掌小心翼翼托起她的脚跟。她的脚瘀肿的像块肉包,他用手指轻轻一碰,秦可可便疼得“嗷嗷”大叫。

工作人员拿来医药箱,唐思淼接过医药箱,取出冰袋,想给她敷脚,但攥着冰袋的手又顿住。

犹豫片刻,他浓黑的剑眉收紧。

破了皮肉,能敷冰袋么?他拿捏不准,无奈叹气。

一旁的工作人员提议:“先生,先带这位小姐去一楼的休息室歇着吧?救护车马上就到。”

唐思淼点了点头,“也好。”他结实的左臂穿过秦可可下腋,右臂穿过她的下膝,将她打横抱起来,步伐平稳走出影厅。小六六像只笨重的小企鹅,跟在后边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

小朋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过去抱住唐思淼修长的大腿,撒娇道:“为什么只抱可可阿姨不抱我!叔叔你偏心,你不公平!”

工作人员见状,忙将小家伙抱起来走。小家伙见有人抱他,这才甘心闭嘴。

秦可可头一次被男人公主抱,她的脸颊贴在他瓷实的胸口上,很不自然地抓着他的衬衣领。

她窝在他怀里,脸颊绯红,心跳加速。她居然对着这个眼睛不太好的男人,动心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这都不影响她对他动心。

虽然有过一次被骗的经历,但她打心眼觉得,糖水不会是骗子。哪里有骗子愿意倒贴钱给她的?退一万步讲,糖水若真是骗子,她也甘愿被骗。

她心底压着一股异样难诉的情绪,促使她离他更近。她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假装熟睡,仔细吸允着他身上谈谈的茶香。

她想和他在一起,过眼下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早晨能看见满桌可口的早饭。每日清晨,她一面吃饭一面给他念报纸,偶尔抱怨他做的早饭量太少。

跟糖水这种清淡的日子,原来已经成为她念念不忘最珍贵的东西。

她害怕糖水离开,害怕他们从此变成两个世界的人,害怕分别之后再见面,两人之间会变得疏离。

她还沉溺在他温柔结实的臂膀中,头顶传来某人清清淡淡的嗓音:“又胖了不少。”

本来还沉浸在粉色世界中的她,眼前世界忽然变得一片灰暗。她憋着嘴,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死糖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唐思淼抱着她很随意的笑了笑:“没事,我还抱得动。”

这句平淡的话让她心头一怔。她开始猜测他这话的意图,是对她,也有好感吗?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医院。秦可可被送进急诊室,情况没那么乐观。

她躺在小手术台上,被明亮的灯光一照,她才看清脚踝处是多么的惨不忍睹,皮肉被掀开一块,血肉模糊。

医生替她清理伤口,消毒,用剪子将她的破皮剪掉,再涂上药水包扎。整个过程非常痛苦,药水钻进皮肉,阵阵刺痛,疼得她泪眼哗哗。

年轻的医生转身净手,摘了口罩对她道:“疼得话就喊出来,医院嘛,没人会笑你。”

秦可可咬着嘴皮儿看了医生一眼:“没……没什么,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你是怕被老公听见?”男医生点了点头,说道,“真是难得,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秦可可尴尬的摆手,解释道:“医生你误会了,我和他没关系,孩子是我邻居的。”

医生哦了一声,感叹道:“你朋友不错,可以考虑继续发展。”

医生的话让她脸颊上一阵滚红,她尴尬的埋下脑袋,深吸一口气,以此让躁动不安的情绪快点平静下来。

她倒是想,只怕糖水没那个意思。如果糖水真是瞎子,她或许还有可能。毕竟她再不济,瞎子还是配得上的吧?

现在不一样,糖水眼睛有所好转。加上他人长得俊,性格又好;加之他人脉广,应该还有份不错的工作,哪里会看得上她呢?

她垂下眼,突然讨厌不争气的自己。

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

从医院回来的出租车将他们送到楼下,唐思淼率先将熟睡的小六六抱上楼,再辗转下楼抱秦可可。他轻轻松松将她抱回家,把她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

紧接着又去卫生间给她打了盆水,他端着水盆在她跟前蹲下,用毛巾蘸水,用手小心拖住她后脚跟,仔细帮她擦脚。

秦可可觉得不好意思,想把脚缩回来,却被他拉回来,他沉声喝令她:“别动。”

她有点尴尬:“我自己来就好了,这样……挺不好意思的。”

唐思淼抬头看了她一样,声音温吞:“你弯腰试试。”

她尝试着弯腰揉脚,却不小心牵扯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只好放弃,任由糖水给她擦。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抱她,也是第一次有男人愿意为她擦脚。

她打量着唐思淼英挺的五官,沉浸在他的“温柔”中无法自拔。这样的好男人,她真的不想放手。她很确定,喜欢他,喜欢这个温吞吞的半瞎子。

就算他是全瞎子,她也不介意的。

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尽量让自己心跳恢复正常速度,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颗躁动的心仍旧保持着不可压制的活力。

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从未尝试过。对莫绍清,对骗子男友,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由于脚扭伤,她不得不推迟正式上班的工作时间。接下来几天,都是由唐思淼扶着她上下楼,由唐思淼给她换药、擦药。

她的脚搭在他的大腿上,每次换药时她都能欣赏他英挺的侧脸,享受着他手上轻柔的力道。她每次祈祷着他擦药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别停下,千万别停下。

可是擦药的时间总是短暂,她恨不得另一只脚也扭伤。

月中就是中秋节,按照往年的习惯,她得回老家和亲人团聚吃饭。

中秋前一周的午后,她坐在沙发上看书,总是集中不了心思。她扭过头,偷偷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唐思淼。

这天唐思淼收到一条短信,扫了一眼大概,收起手机对她说:“你在家别乱走,我去一趟医院,复查眼睛。”

秦可可关切问道:“你一个人,没事吗?”

唐思淼看了眼她的脚:“先担心你自己。”

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小六六站起来,拍着胸脯对唐思淼说:“叔叔你放心,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可可阿姨的!”

唐思淼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那,照顾可可阿姨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叔叔很快回来。”

小六六重重点头:“叔叔你去吧!我会照顾可可阿姨的!”

唐思淼前脚刚走没一会,就有人来摁门铃。小六六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开门。

六六看见门口的男人,猛劲儿扑上去,欢天喜地的喊:“爹地!”

莫绍清西装革履站在门口,一手将小家伙捞起来,感叹道:“小子不错啊,一个星期没见,又重了不少!”

秦可可一听是莫绍清的声音,立马恨得呲牙咧嘴。

莫绍清抱着六六走进来,跟她打招呼:“可乐,别来无恙啊!怎么样?我把儿子借给你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我儿子很可爱啊?”

秦可可坐在沙发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她龇牙咧嘴道:“贱人你敢不敢过来?”

莫绍清抱着儿子,见秦可可的脚受伤,顿时一脸轻松,语气有几分挑衅:“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得多没面子,是吧?待会我让六六给你送支特效药膏来,专治跌打损伤。”

莫绍清抱儿子回到家,小六六一落地,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一翘,口气像个小大人:“据本神探调查,可可阿姨和唐叔叔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爸爸,你还有希望嘛!”小六六肉呼呼的手掌在他肩上一拍,任重而道远,“加油,儿子看好你!”

莫绍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很是欣慰。

养儿多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中秋前夜,唐思淼知道秦可可要走,提前买了一袋油纸包装的冰糖月饼,以此庆祝中秋节。

月饼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五仁冰糖馅儿的老月饼,这种月饼具有很浓厚的年代色彩。他另做了盘红烧肉,炖了一锅猪蹄汤,炒了几盘家常小菜。

外面开始飘毛毛细雨,风大天凉;而屋内明亮的灯光以及温暖的氛围同外面形成强烈对比。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碎花小盘装着几枚五仁月饼。

两人对坐,画面温馨。

秦可可掰开月饼,里边露出五仁馅和一颗大冰糖。这种老月饼她有很多年没吃过,居然有点怀念。她塞进嘴里抿了一口,冰糖合着五仁入嘴,味道算不上好,却有外公的味道。

小时候中秋,她总跟外公坐在门槛上看月亮,外公总会“变出”一枚冰糖五仁月饼,掰一小块塞她手里。现在觉得难以下咽的五仁,却是她小时候的最爱。

饭吃到一般,她扭过头跟唐思淼说:“明天一早我回老家,三天后回来,所以这三天算你双倍房租。”

唐思淼手中月饼掰了一半,顿住,抬眼看着她。

秦可可嬉皮笑脸道:“你看啊,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住这房子,你的活动范围也大了不少,按双倍房租算,很合理嘛。”

“……什么歪理。”唐思淼无奈摇头,拿起筷子给她挑了一块儿红烧肉,不紧不慢道,“你的医药费以及我照顾你的总费用,合计四千八百八十八,先给我结清吧。”

“那就从房租里抵消吧。”她又咬了一口月饼,嘴里包着食物,口齿不清。

她自顾自的用筷子捣腾着碗中米饭和肉,叹道:“我老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也不知道对方长得什么样,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不用想了。”唐思淼剥掉月饼皮儿,专挑里面的五仁吃。

秦可可撑着下巴望着他,“怎么不用想?万一相亲对象长得不好看或者人品不行呢?”

他往嘴里优雅地塞了一块五仁,喉咙一滚,吞入腹中,随后慢吞吞说道:“我的意思是,以你的资质,对方根本不会看上你。”

“大哥,话别说这么绝对!我也是有胸有身材的人好嘛!”她激动地拍桌而起,叉腰摆出一个S形,前胸一挺,展现出女人的妩媚自信。

她见糖水头也不抬,仍低头剥月饼,有些泄气。她丢下碗筷,拿了块老月饼叼在嘴里,一瘸一拐回到卧室收拾行李。

她一瘸一拐从餐厅搬来板凳,想踩上去拿衣柜上的行李箱。她刚把凳子搭好,唐思淼却率先走过来,伸手替她把行李箱取了下来。

她接过行李箱放在床上,开始往里面叠放衣服以及日用品。她一面收拾,一面问唐思淼:“糖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这么喜欢看财经新闻,是做生意的吗?”

唐思淼点头“嗯”了一声,递给她一瓶花露水,“算是。”

秦可可接过花露水,手上停了一下,看着他又问:“糖水,我觉得你很厉害,你心态很好。”

“你也不差。”唐思淼嘴角一扯,笑容温如和煦。

他顿了一下,才说:“过段时间我会做手术,如果手术失败,一辈子会是瞎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大概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这个手术,致使他一直焦虑,时常会导致他在深夜噩梦惊喜。

秦可可站直身子,一脸认真抬起下巴,看着他,“糖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你。无论你是瞎子还是正常人,我秦可可都会永远喜欢……喜欢跟你当朋友。”她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觉得,你即便没有眼睛,也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如果手术成功,你会完美的让人嫉妒。”

让人,趋之若鹜。

他点点头,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谢谢安慰。好好收拾东西吧,别落了东西在家。”

秦可可一低头,伸手打掉他的手。

她斜睨了他一眼,坏笑道:“你这么揉我脑袋,不会是喜欢我吧?”表面上是一句玩笑话,可却是她酝酿了很久的试探。如果对方也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喜欢”,那她就厚脸皮跟他表白。

“早点睡。”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他这样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所以,到底还是她单相思了吗?说好的日久生情呢?原来,都是骗人的。

她收拾完行李,去客厅倒水喝。看见他坐在阳台上,握着铅笔在画纸上涂涂抹抹。

她坐在沙发上喝水,偷偷觑着他。他的脊骨微微弯着,神色凝重,他脸上似乎写着“生人勿进”。

她怕打扰了他的雅兴,就没过去,甚至没去看他画的是什么。

当晚她被噩梦缠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枕头湿了一片。她醒来后,揉着红肿的眼睛,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梦。

她出来时唐思淼已经把早饭做好。她坐下吃饭,习惯性打开手机,给他念了一段财经新闻。她舀了一勺黑米粥塞进嘴里,好奇地“咦”了声:“你最近怎么老熬一些奇奇怪怪的粥?几乎每天一个花样。”

唐思淼往她餐盘中挑了一块鸡蛋饼,“初秋换季,你头发掉得厉害,吃点黑米补一下。”

她鼻尖发酸,莫名有点感动。因为他的体贴,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层。

他们吃完早饭已经九点。外面雨过天晴,万里无云,火辣的太阳炽烤大地。唐思淼戴上墨镜,拿上导盲杖送她出门。他们在小区里碰见买菜归来的大婶大爷,很有礼貌的同他们打招呼。

路过的大婶调侃道:“小两口出门度蜜月啊?”

她有点尴尬,但扭过头见唐思淼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懒得解释。这样被误会的感觉,也挺好。

唐思淼只送她到小区门口,等她坐的那辆出租车离开,他才转身回去。

秦可可到达火车站,取好票进站,跟着大部队一起坐上火车,方才吁了口气。她准备发短信给家里和糖水报个平安。然他手伸进包里一摸,空空如也。

手机呢?

钱包呢?

钱包里没有多少钱,但有她的身份证。这回可好,回趟家,丢了手机丢了身份证,真是悲惨不已。

她回到老家已经晚上九点。

她家在茂县的古镇街,她拖着行李步行二十公里到达古镇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虽然已是深夜,但古镇上依旧灯火通明,加之是中秋佳节,古镇挂着上万只红灯笼,一派繁华古都之景象。

古镇街道上,游客不少反增,来往的行人摩肩擦踵,很是热闹。古镇商业街上的商户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有客栈老板一眼认出她:“这不是老秦家的可可嘛。”

她拎着行李,眉眼弯弯:“林叔叔好。”

“好好好,赶紧回家吧,你外公知道你回来,肯定得放鞭炮。”

“欸!马上就回家!”

秦可可绕过商业街,走了三四条胡同,总算到达家门口。家门是最古老的红漆大门,狮头环扣,门头上厚重的匾额,书写着“秦宅”两字。她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这块匾额,是清朝皇帝御赐的,是古董。古镇上的人把她家老宅传得神乎其神,这块匾额具体真假,她也不知道,因为外公从来没找人鉴定过。

推开厚重的大门,她拎着行李箱垮进门槛。两旁的抄手游廊里挂着一串串喜红的小灯笼,照得院子一阵亮堂。

她家是四代同堂。家中有年老的外公,还有两个舅舅舅妈以及两个表哥表姐。当然,还有她母亲。

家人一见是她回来,赶忙过来给她拿行李。

年老的外公坐在堂屋,看见她,登时笑得脸上褶子都散开,“可可回来了,来,过来让外公瞧瞧。”

秦母见她回来,忙去给她热饭,热汤。她坐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汤喝了几口,疲惫顿时散了一半。

她拿着鸡腿和鸡翅大快朵颐,看得外公一阵心疼,“丫头咋饿成这样了?”

秦可可嘴里包着食物,手里攥着鸭腿解释说:“钱包丢了,没钱吃饭,饿到现在。”

外公“啧啧”感叹:“咋这么造孽,可怜丫头。”

饭后,她回院子洗了一个热水澡,疲劳感这才散去。

古镇上大多商户都穿着汉服,她翻找出自己以前穿的道袍,随意用皮筋扎了一个丸子头,穿着宽松道袍,出门散步消食。

因为是旅游旺季,又是中秋佳节,古镇上人很多。她找了个门槛坐下,望着古街辉煌的灯火,撑着下巴发呆。她想给糖水打电话,问问他一个人在家怎么样,可她一模兜里,空空如也,失望的缩回手。

手机丢了,她没有糖水的电话。

她的斜前方是古镇著名的犀角客栈,在里面住一晚,堪比四星酒店价格。她随意瞟了一眼,恍然间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她心头一怔,糖水?

她赶忙起身拍拍灰尘,跑去客栈探个究竟。

客栈老板是个年轻人,她并不认识。她很客气的走过去,问道:“小哥,刚才是不是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上楼了?他住几楼几号房啊?”

年轻老板见她穿着道袍,知道她是本地人,直截了当说:“你看错了吧?刚刚上去的明明是个外国人。”

秦可可一愣,“是吗?”她蔫蔫走出客栈,看了眼客栈厚重的招牌,叹了声气,遂漫无目的走进人潮。

她离开没一会,客栈柜台后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往老板手里塞了几百块,连连道谢。

给老板塞完钱,秦阿伯转身上楼,径自走进客栈二楼五号房。卷着手,在门上扣了扣。

“进来。”

秦阿伯推门走进去,看见唐思淼立在古色古香的窗格前,说道:“少爷,秦小姐打发走了。”

房间古色古香,窗户前有张树雕原木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只镂空青铜香座,上面插着一支纤细的龙诞香。淡淡的龙延香在房间萦绕开,其香味使人心定安宁。

唐思淼不同于往常打扮,上身穿着白色衬衣,系着靛蓝色领带,下身是裁剪细腻的黑色西裤,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皮鞋。裁剪得体的手工西装,在他身上将其自身价值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手里握着一只冰裂纹茶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道。

秦阿伯看不懂他,遇见了,怎么不去打个招呼?毕竟都住一起这么久,这会儿还搞什么距离美?他说:“既然来了,要不要下去,跟她打个招呼?”

唐思淼早她四个小时到达古镇,遇到她纯属意外。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她的老家在茂县古镇。

因为眼睛的事情,他父亲交给他的一个项目已经拖了很久。恰好趁着手术前有些空,才亲自来到古镇同人洽淡。他想起秦可可曾经提过,她在一座古宅长大,于是扭过头问秦阿伯:“我们谈的那个项目,主人家是不是姓秦?”

秦阿伯点头:“秦中,72岁。他们家的宅子占地七千平,祖上是世家大族。因为茂县地理关系,近代战乱对其影响不大。秦宅现在是茂县古镇最大且最据商业潜质的私家宅院,政府曾想收购拿来做文化博物馆,但是秦中不卖。”

唐思淼神色微沉,又问:“秦可可跟秦中,是什么关系?”

“爷孙。”秦阿伯说,“秦中是秦小姐的亲外公。”

唐思淼心里一沉,看向窗外繁华的古镇的街道,轻叹一声,看来这次收购最大的障碍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古镇街道璀璨的灯火蔓延至尽头,唐思淼透过窗格往下看,看见秦可可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托着腮坐在私人客栈的门槛上,她头顶是中式灯笼,上面坠着流苏,绘着工笔画。暖黄的灯光烘托的她整个人有些不太真实,此时的她就像是中国画里的静态人物。

秦宅是唐父一直想要的古宅,唐父年轻时就曾跟秦外公谈过售卖古宅的事情。但秦外公扬言,无论如何不会卖掉老宅。

唐思淼这次是有备而来,知道从秦外公身上下手不太现实,就从秦可可两个舅舅身上下手。秦濯、秦钊两兄弟在古镇经商,靠卖特产牛肉、老醋谋生,生意红火,收入可观。

但这两兄弟都不争气。一个在澳门欠下赌债,一个背着老婆再外养小情人,兄弟两在外头做的事,秦外公一点也不知情。唐思淼打算利用这两兄弟的把柄,去劝说秦外公将老宅卖给他。

唐思淼看着楼下傻坐的秦可可,有意无意叹了声气。就凭她那脾气,知道他打她家老宅的主意,还不得掐死他?

他转过身,将手中茶杯放回茶几上,说道:“阿伯,你先去歇着,我看看资料。”

等秦阿伯走后,他拿过秦家人的资料,坐在藤椅上。他翻开秦可可那一页,仔细窥探。

他修长的食指扣在资料上,神色认真,像是在审视一份简历。本来他对收购秦宅有十足的把握,可秦可可的突然出现,让他掉了百分之五十的自信。

秦宅很有商业价值,面对这样大的一块儿肥肉,他不想放过。他盯着秦可可的照片,思绪有些乱,揉着太阳穴,阖眼聚神。

静坐了大概半个小时,还是心绪不宁,他无奈收起资料,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本泛黄纸质书。书封上端正写着几个黑色的大字——《三国志》。

他小心翼翼翻开扉页,秦可可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继续往下翻,借着她的批注,慢慢往下看。

手机里播放着轻缓如流水的古筝调,可乐球那张天真无害的脸突然闯进他眼球,让他整颗心都跟着“翻”了一下。他心烦意乱合上书,起身去浴室洗漱。

半夜下了场绵绵小雨,雨落屋檐,发出嘀嗒声响。

秦可可跟唐思淼不在一个屋檐下,却同时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若有所思。

一场夜雨后,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

秦可可在后院香樟树下刷牙,她的头发盘成一坨,一身打扮混搭的不像话。她上身穿着薄暮灰右衽半臂,下身则穿着一条牛仔中裤。

早餐后她本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却被老妈拎去隔壁街理发店,非让人造型师给她做个造型,化个妆。于是她一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做头发和化妆上。

从理发店出来,她还没歇一口气,又被老妈给拽去附近相亲。

相亲地点是在离古镇不远的五星酒店里,酒店靠着古镇,建筑外观很有古风古韵的特色。内部装修风格也尽可能的堂皇富丽,秦可可估摸,这里的消费也是“璀璨辉煌”。

相亲地点定在这里,对方也算是比较有品味。她借着相亲名义来蹭一顿高价饭,也不错。

秦可可被服务员引进包间。服务员走在前头,替她推开厚重的富贵牡丹双开门。踏进包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楠木雕花屏风。

她绕过屏风,看见圆桌旁正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年轻人看见她,忙起身,伸出手跟她问好:“谢阳,多多关照。”

“秦可可。”她同对方握手时,漫不经心扫了对方一眼。对方看上去不算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脸颊微胖,面部皮肤像是打过一层蜡,光滑油亮,啤酒肚大得几乎要冲破衬衣。

长得算老实,但跟小潘安样貌相差甚远哪。

要是西门庆长这样,潘金莲宁愿守着武大郎吧?

谢先生替她斟满一杯茂县特产的米酒,说道:“都是成年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年26岁,刚毕业没几年,自己做生意的。关于房产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在茂县有套房,在夏川也有一套百米平的新房。听阿姨说,你在夏川上班吧?我经常在夏川做生意,以后可能会在夏川定居。如果我们今年能结婚,我立马让人去把装修搞了。”

秦可可扫了眼桌上几道凉拌素菜,伸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来。她说:“谢先生,我们八字还没一撇,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而且,我在夏川也是有房的。”

这谢先生,感情她嫁人就是为图他房产似得。

谢先生兴奋地一拍大腿,“哎呀”一声:“那就好办了,过几日我回夏川,正好我那里没装修,可以先搬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

“……”秦可可喝了杯米酒,微微眯眼咂嘴。她这是拖快了相亲进度条吗?

拜托,大哥,按相亲流程走好吗?

“先吃饭吧,我饿了。”

她话音刚落,谢阳忙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虎皮青椒。她也不好拂去谢先生的意思,只能勉为其难把青椒吞下腹。

她刚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苦荞茶,谢阳把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凑过来,问她:“秦小姐吃饱了吗?我们继续聊?”

吃了两根青椒就饱了?当我是麻雀吧?秦可可心里一个劲抱怨。

“这家酒店牛肉不错,你点了吗?”

谢阳语气震惊:“秦小姐你吃肉吗?这些菜差不多够了,不用点了吧?”

秦可可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横不得顺手掀了餐桌。她呲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我是不吃肉会死星人。”

谢阳显然听不懂她的话,愣了一会才说:“听说这里牛肉挺贵,结婚后我们得节约着过日子。新闻不是也常说么?常吃肉会变丑,所以我们应当收敛食肉次数。坚持能不吃,就不吃的原则。”

暂且不提进度条过快,单是这位大哥不给她吃肉,她已经下定决心跟他说拜拜。

跟着唐思淼过了一段日子,她已经习惯顿顿吃肉。在相亲对象吹嘘自己前程似锦时,她望着他,忽然觉着对方的鼻、眼、最后连着那颗微秃的脑袋,都变成了鲜亮诱人的红烧肉。

最后饿的实在没办法,她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上菜,红烧肉、东坡肘子、焖牛肉。”

服务员记下了她点的菜,微笑问道:“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她低头喝了口茶水,思索片刻又道:“再来一份南瓜饼,嗯,水果盘不能忘。”

等服务员离开,谢阳额头微微冒汗,“秦小姐挺能吃啊。”

秦可可小鸡叨米似得点头,“那是,我无肉不欢。一顿不吃肉,我就受不了,可不能和谢先生吃素比。”

谢阳忙说:“以后结了婚,我可以看你吃肉,我吃菜。”

吃过饭,谢阳忍痛付账。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谢阳知道秦可可是个大金主。听介绍的媒人说,秦外公就是茂县古镇有名的秦老头。秦老头那老宅,占地七千平,在古代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

如果他能娶秦可可,以后要是能把宅子划分个几十平出来,打造成文化博物馆,光坐在门口收个门票钱,下半辈子他就不用辛苦走商了。

走出酒店,谢阳提议沿着江边走走,消消食。

两人并肩沿着江边走,秦可可一路上半句话都没说,倒是谢阳喋喋不休,在她耳边唠叨。她望着从群山中蜿蜒而出的碧绿江水,想起和唐思淼第一次认识的场景。

她醉酒差点跳进河里,是唐思淼拉住了她。两人合租,共同度过了几百个日日夜夜。

谢阳对秦可可很满意,当然,更满意的是她的家庭背景。至于秦可可,她根本就没想过会和对方有下步发展,不过是应付相亲,应付长辈罢了。

她应该轰轰烈烈去跟糖水表白,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狡猾的男人相亲。

对,她应该表白。

她的情绪愈发澎湃,如同沸煮的开水,开始狂躁不安。糖水的脸,糖水的手,糖水的眼睛,都一一在她眼前浮现。

谢阳开车送她回家,他刻意饶了路,想抓紧机会跟她说话。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对方说试着交往一段时间,秦可可已经神游天外,也木讷点头。

下车后,她一个人往家里走。

古镇街道上光影斑驳,她不想太早回家,就沿着古镇的主街转悠。主街街尾有个风情酒吧,老板是她小学同学。

她路过时听见里面有人弹唱,就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这酒吧很有特色,是古镇统一的古建筑风格。厚重的木匾额上写着一个“情”字,这个字,就是酒吧的名字。

酒吧的装修风格很现代化,欧美仿古砖打造的吧台。几个外国人趴在吧台上品酒听音乐,似乎很享受这种古镇氛围。

她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问服务员要了杯白水,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台上的帅哥弹唱。大概是她坐的位置太显眼,弹唱小帅哥含带笑意的目光投射在了她的身上,一曲终,对方抱着吉他走过来,跟她打招呼:“秦可可?我没认错吧?”

她抬头笑了笑:“顾南吧?好几年不见,又长帅了。”

老同学很随意的拉了把凳子,在她身边坐下:“那可不是,你还是老样子。今天有空来我这里,是来看我的吗?正好,你弹两曲给我听听?”

秦可可白了他一眼:“别过份啊,我是顾客,我来这里喝酒的。”

顾南也学着她的样子,白了她一眼:“喝白开水才对吧?回来了心情不好啊?”

秦可可撑着额头,叹息一声:“今天被我妈推去相亲,你说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顾南抱着吉它很随意地拨了两根弦,短促动听的音乐让她心间发颤。

秦可可惊讶,微微张嘴。她没想到,顾南猜的这么准。

顾南抱着吉它笑道:“你这样的客人,我见多了。今个儿我这里弹古筝的人正好请假,你来得正好,帮忙弹两曲。”

秦可可本来不愿意,却被顾南硬从沙发上拽起来,推搡到台上。

她一上台,酒吧里的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吸了口气,在古筝面前盘腿坐下。她用五指摁住琴弦,分别拨动宫、商、角、徵、羽所对应的几个音区,试了试音色。

好多年没碰过琴,手都生疏了。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跳跃,在几根琴弦上来回勾抹。流水清泉的调子从她指尖滑出来,引惹注目。

琴台背后放着一张金丝楠木屏风,后面还有一张桌子。

唐思淼正跟一个瘦小精干的男人谈事,就听见秦可可的悠扬的琴声。透过屏风缝隙,他认出秦可可的背影,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琴音里便可断出她此时认真的神色。

他对面的瘦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递给他:“秦老二喜欢赌,欠下巨债,现在还在想办法筹资。秦老大背着老婆在外面养情人,家里人还不知情。这里面是证据,唐先生要是对秦家宅子感兴趣,不妨从秦老二身上下手。”

唐思淼哪里有心思听对面的人说话,他被弹琴的秦可可给震住。他没想到,秦可可还有这么艺术的一面。

回过神,他被一口酒呛住。

瘦男人顺着他目光看去,指着秦可可说道:“这个是秦家的外孙女,在古镇上是出了名的才女。”

“才女?”他接过密封袋,眉头微蹙。

如果他真的收购了秦宅,她会不会恨死他?如果他因为她没有收购秦宅,那他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经商之道?

琴声戛然而止。

“死糖水!”

身后突然传来秦可可尖细的声音,他被辣酒呛住,胸腔一片火辣。

唐思淼涨红脸,扭过头看着她,冲她尴尬地笑了笑。

秦可可在弹琴的时候听见屏风后有人说话。起初以为是幻觉,可再仔细了听,可不就是糖水的声音?她停下琴音,绕过屏风,果然是糖水。

秦可可以为他是追着自己来的,惊喜之余感动得鼻子发酸。她朝着他扑过去,小脸埋进他结实的胸膛,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瘦子男人见情况不对,拎着公文包跑掉:“唐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电灯泡一走,秦可可蹲下身,抓着唐思淼的双肩,望着他:“糖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如果对方不回答或者默认,她就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可唐思淼却推开她,淡淡道:“你别误会,我来这里谈一笔生意,不是来找你。”

谈生意?秦可可唏嘘:“糖水,你是做生意的?什么生意?”

唐思淼同往常一样,选择沉默,没有回答。秦可可为了缓解尴尬,问他:“你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正宗焖牛肉!”

唐思淼摇头拒绝,“吃过了。”

气氛变得尴尬,她埋头沉默,好半晌才抬头道:“我们算是朋友吧?但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够朋友,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指的是,哪方面?”唐思淼问。

“很多方面。”秦可可蹲的双腿发麻,站起来,坐在凳子上。

双方又是一阵静默。

她看着他翘长浓黑的睫毛,漆黑的眼睛,挺拔的鼻子,花痴发呆。她情不自禁夸他:“你穿西装很帅。”

唐思淼受宠若惊,他正想说“谢谢”,却被秦可可打断。她一张脸憋得通红,郑重其事道:“我喜欢你。”

他伸手去拿酒杯,听见她的话,手僵楞在半空。

他以为是幻听,扭过头,正好对上秦可可那双晶亮的黑眸。她目不转睛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重复道:“我喜欢你。”

这是秦可可人生中第一次告白,没有抛头颅的热血,也没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迈。

平淡无奇,却饱含真挚。

唐思淼搁下手中酒杯,看着她,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秦可可嬉皮笑脸,很不客气:“那你就说‘也喜欢我’吧。”

唐思淼问她:“怎么?相亲结果很失败?对方很嫌弃你?”

“才不是!”秦可可撅嘴,“人家对我很满意。”她大着胆子,攥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她将身子压过去,用另一只手攥着他的衬衣领。

直到将他崭洁的衬衣领攥出了褶皱,她才大吸了一口气,身子朝上一耸,唇齿贴上了糖水微带酒味的薄唇。她猛地吮了一口他的嘴唇,舌尖探进去,也顾不得他嘴里的酒精味,开始肆无忌惮的游离。

太平淡的告白容易让他忘记,那么就让她用这个吻,让他记住自己。

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悔。

至少,她轰轰烈烈了一把。亲了就亲了,还怕糖水咬她不成?

见他没有反抗,秦可可更加无所忌惮。她试图用唇齿去撬开他紧阖的牙齿,尝试无果,她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唐思淼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有些不知所措。

秦可可捂着嘴很憋屈,泪眼花花,可怜巴巴望着他。不仅没等到他的安慰,也没等到他的道歉。

唐思淼顿了片刻,才说:“现在我没办法接受你”

秦可可顿住,几乎条件反射问出口:“为什么?”

“你值得有更好的。”唐思淼心里慌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心里也是向着她的。

说到底,他是害怕手术失败,给不了她幸福。眼瞎是残疾,他不想让她以后走在街上,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有个瞎子男友这种闲话。

秦可可呆呆看着他:“所以,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他点头,想解释什么,又给吞了回去。

她心里堵得厉害,再也忍受不住情绪冲击,趴着在桌上啜泣。她口腔内血腥味渐浓,哭声渐大。直到有个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她才平静下来,停止啜泣。

看来,糖水还是心疼她的。至少,至少懂得摸她脑袋,安慰她。

她抬头,揉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眼前人。摸她脑袋的根本不是糖水,而是顾南。这个结果让她又一阵难过,心口的肉像是被切掉一块,疼得她眼睛发涩。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追出酒吧,可酒吧外哪里还有糖水的身影。古镇小街上灯火阑珊,人流稀疏,她无力地蹲下身,抱着膝盖,望着头顶的灯笼发呆。

原来唐思淼早在她哭的时候,离开了。所以,是她自作多情了吗?是她面目可憎,吓走了他吗?

秦可可越想越难过,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上发呆。大概是觉得,她配不上他吧。

他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找她这样的三无女孩做女朋友?

自卑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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