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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红豆不解相思意

我这一生跌宕起伏,算是比较过得精彩的帝君了。到了我老年的时候,认真的翻了翻在我之前的各个帝君的平生史,发现,我委实是一个过得很精彩的帝君。

首先,我是一个女子,可是我成为了帝君。这便是四国帝君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了。然后,我当上帝君的缘由什么的有戏剧性,这也可以说成是我是天命所归。(反正那些老家伙们是这样子的恭维我的,其实我很想说,如果不是有太师和杜想帮着我撑着。你便知道我这个天命所归的帝君,便是天命派来亡大陈的。)

好在,我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将这个帝君安生的做了下去。

其实说来,我这一生也不全是些什么开心的事情,不开心的,痛苦的事情也不少。

比如我这双格外爱惜的眼睛。

我一生都亏欠三个男子,第一个便是这双眼睛的主人,苏渠。

不过是因为年少时候的做的一件错事,他便一直的这般的倾心尽力的对待我。甚至最后为我做到了这个地步。最后来看看,其实苏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那时候那样子对我也不过的是因为他自己要活着。这是他的生存方式,他也这样子的做了很多次,他并没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他也是心底善良的人。若是当年我当真的就在那里死了,那么他对我的愧疚或许的便就不存在了。那么他这一辈子也能够过得很好很好了。不必再为了我差点儿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我最讨厌也是最害怕的便是这所谓的情债,可是我偏偏都背了这么许多。我悲伤的想,如果这些东西有重量的话,那么我肯定都已经被这些重量给压死了。

可现在你,这些重量都在我的心上,成为了我一生的枷锁。

苏渠后来过得很不好,他和梁丘乐的孩子苏岩,生来便带着娘亲体内的毒,他用尽办法,在苏岩快二十岁的时候才将他治好。我觉得,这简直就是梁丘乐给他的惩罚,不过也是该苏渠的。

他也是欠了那个姑娘良多,苏岩也算是那个傻姑娘的生命的延续,苏渠这般的费尽心思,也算是多少的偿了一点。虽然苏岩也是苏渠的儿子……

对于苏渠,我只能对着苏岩好一点。我很多次都想要把安安嫁给他算了。然后杜想便瞪着我,安安抱住我的大腿,而苏岩呢?听到这个抬脚便呼呼呼的跑远了。

我就不高兴了,板着脸对着杜想和安安道:“你看人家苏岩多欢喜,都高兴的飞奔发泄了……”

杜想:

安安:

安安总是不同意的,为了这一点跟我使的招数和别扭不在少数,我这一点上觉得安安太不乖了!

我只能对苏岩好了,苏渠不需要我这样的好。而他要的好,我又给不起。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一笔糊涂账,怎么也是算不清楚的。又或者说,人生便是一笔糊涂账,身为一国帝君的我,也有还不起的债。

而另一个人对我的好,却是那般的含蓄。

他便是我对不起的第二个男子,谢自意。

他是谢自意,是东沧的丞相,是东沧真正的帝王。他风姿倾世,智慧天成。他聪明了一辈子,却唯独在我这里也是傻了一辈子。

尽管他的这辈子,真的是很短暂的。

我初初遇见他的场景和模样,我这辈子大抵都不能够忘记了。那个薄衫的男子,自帘幕之后出来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模样,永远的记在了我的心中。

他的狡黠他的狠毒他的温柔他的悲苦他的欢喜,我想我大抵都是记得的,但是,我又不想要记得。想要忘记,忘不掉,也不敢忘。

我对于谢自意便是这般复杂的感情,他就像是嵌进我肉里的一把刀子。他生了锈,但还是埋在我的心里,我看着他锈满了。想要去拔,可是,一碰就疼,拔也拔不出来。

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的。

我自私到想要忘了苏渠忘了谢自意,忘了他们的我,就能够生活得很好。可以问心无愧的和杜想和安安在一起,再也不用半夜惊醒,有时候压抑到了极致的痛哭了。

我也想要活的很好,我指的很好不是衣食住行上的很好。而是,我可以轻轻松松的,再也无所顾忌的好。心上的枷锁最是重,我承担不起。

我心中很是清楚,我在东沧,之所以能够安安全全,无忧无虑的过了那么久,都是谢自意的功劳。他为我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

我的面皮不够厚,我不能够心安理得的忘记他们。一个给了我最珍贵的光明,一个给了我扶摇直上的大风。

我谁都不该忘记,谁也不能够忘记。

原来,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想要忘记一个人,不是你忘不了一个人,而是有人让你不敢忘。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谢自意,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苏渠至少活着,至少我还能从另一些别的方面对他好,对他关心一些。可是,谢自意不一样,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同他说一句话,说一句对不起,还是抱歉,还是感谢。都已经不能够了。

他在我心底留下的最后两个影子,一个便是在东沧,我和他争吵和他倔强,不理睬他。他最后的那双带着淡淡忧伤的眸子和落寞的背影。那天谢自意穿着很少穿的素色衣衫,没有加上任何的玉佩宝扇。就那样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像是山野里面归隐的人一般。不沾染任何的尘埃风霜,却承了满身落寞与清冷的月光。

一个便是在我大婚的时候,他装作东沧的使臣带来精心准备的礼物来给我和杜想祝贺。在大婚的那天晚上,我被大音挟持,那断崖边上我便已经认出来他来。

我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说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我不是笨蛋。我告诉他,你的心意,我也都是明白。要这样的去讽刺他吗?

这样多讽刺,我这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看你这般的喜欢我。做了这么多,放弃了那么多,可我还是只能对你说一声,我知道。说一声,对不起吗?

我做不到,于是我只能够这样的看看他。我知道,他是知道我认出来他了。

兜兜转转这么几许,最后竟然只是这样默默无言的看一眼。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后来我在上菱听到他的死讯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或者说,我是很不愿意的相信的。我宁愿觉得,这肯定又是那只白狐狸的计谋而已。可是,他送来的那些东西,又无不是在证明,他当真的是死了。他连这些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也将改给我的东西,都给我了。

东沧的国玺,在我手上的重量比不过他送回来的小泥人和那封书信。

人心有多深,那么一个人的爱意就可以藏多久。

最后,我当真的给他报了仇。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就算是杀了沈梦煌千百次,他也不会再活过来了。他是当真的永远的死去了。

后来,我见到了他的义子。我告诉他,他姓谢,他今后的子孙也是姓谢,永永远远。东沧的沈姓,将再也不存在了。

今后东沧的帝君都将永远的记住他,他便是名正言顺的,东沧帝君。有些东西该是他的,便真的该是属于他的。不该有人再在后面指指点点。

我知道,他不愿意在那个不负责任的人手中接过东沧的江山。于是,我百年让那个江山,成为他自己的,真正的江山。他便是谢自意,东沧帝君。

我会为他好好的看着东沧,很久很久。

我所亏欠的第三个男子,便是我的皇夫,我的夫君,杜想。

我和他是少年相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久的。我和他曾经陷入的那个误会纠纷,差点儿就阴阳相隔。那边是我们都尊敬的太师,我们共同的师傅干的好事。

虽然最后我们是在一起了,好好的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可是,我还是觉得愧对于他。

他才华盖世,若是是旁人来做了这个大陈帝君。只怕他要是有这个心思,他便早就取而代之了。

他是有这个能力做好一国的帝君的。

可是因为是我,和他一起长大的我成为了这帝君。他便一直心甘情愿的做他的丞相大人,为我操劳国事。然后还要按照太师的吩咐做他该做和我对立的事情,在将来束手就擒的接受我的反噬。

他为我吃了很多的苦,他是我心爱的男人。是我从小时候便想要共度一生的夫君。

可是,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的心上的位置,也不是只为他一个人而留了。我的心上,有着另外两个男子的影子,无关于深爱与否,他们就是这样的存在着。

这便是我最最觉得,对不起杜想的地方。我连全部的爱意和心上的位置也不能的给他了。

而他却是全心全意的为了我,就这样过了一生。

所以,再后来,在我们都老了的时候,我还是会对他说,对不起他。

无人知道,他越是对我宽容,我对他的歉疚便是越发的深。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对我这般的好,我只是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本该只装着一个人,偏偏有三个人都让我愧疚。这另外的两份沉重的爱,便将我困顿在荆棘做成的囚牢之中。

爱意有多重,愧疚便有多深。可这爱,便是用什么也补偿不回来的东西。这种东西,高傲如斯,卑微如斯。

所以,我便只能一边讨厌自己,一边默默在心中时刻铭记。就这样的,假装着很好的,跟我的夫君和孩子过上了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一辈子不长。

一辈子有多短?一辈子不短。

它只是长到让你背负着那些东西,痛苦到想哭。它只是短到,你还没有和心爱的人过够,便已经脚步蹒跚。

最让我难过的除了感情上面的亏欠之外,便是小丸子的死。

小丸子是跟着我长大的小太监,他们都称呼他为大总管。但他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而已。

他一直做事说话,让我有时候气到头晕,有时候哭笑不得。他是贴心小棉袄,他也是一个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有多伟大的拍马屁的小太监。

他为我在暗地里面做了很多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太过重要了。他学武似乎都有些晚了,而且又不太的方便,于是他便只学了一点儿防身的招数。他看的最多的便是书,他抄的最多的也是书,他也是我的小书童。

我从前看话本子的时候,便是他帮我完成太师布置的课业。说起来我是他的主子,可是,从这些方面来看,其实,是小丸子他一直的在宠着我。而我,却是还不知道。

我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回家一趟,却遭到了自己爹爹的打骂。我和他是一样的人,爹爹的疼爱,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没有办法想象的感觉。

如果说我当初救下小丸子是因为我的一时恻隐之心的话,那么后来在那间事情之后,我还对小丸子那般的好。是因为,我下定了决心,一定的,一定的要对小丸子好,他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像我。特别是在我失去杜想之后,我更是把小丸子当做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来看待。

在从东沧会大陈的路上,那小屋子里面,他对我说的话,成了他对我说的最后的话。

他对我说呀,“陛下,你不知道,小丸子学武也是极好的。”

“陛下啊,你会遇到值得一生陪伴的皇夫。至于小丸子,您便忘了小丸子吧……”

真是傻,怎么会忘呢?怎么能够忘呢?

那是小丸子啊,和我一起过了那么多年的小丸子啊,为了给我拖延杜想来救我时间的小丸子啊。

我一生也不会忘记的。

他是世间最好的小太监。

是我叶白苏珍惜的人。我还是将他葬在了大陈帝宫之中,我想,他早都没有家了。他啊,肯定还是想要陪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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