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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吐血

岂止举朝哗然,简直四海震惊。

谁会料到姚氏打着君氏的名义作乱还不到一个月,君氏的子孙就跳出来打脸了?毕竟姚氏是打着君氏的旗号啊!潜州与梧州能如此顺利就被“拿下”,其中必有猫腻,而那些人愿意在暗中被俘的人,必然有很大原因是姚氏所打的旗帜。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若姚氏能成功,那他们的理由便也能成立。毕竟当初君氏立朝,确实留下了这么一个空子。

但前提是,姚氏确有君氏遗脉在手。若没有,那只是一群打着君氏幌子造反的前朝余孽罢了,此时除去潜州、梧州、荆州、林州四州,其余州府牢牢掌控在景朝手中,姚氏毕竟是暗中发展的势力,即便其他州府他们亦有暗手,但此时他们从暗处站到明处,焉知那些暗桩在景朝官员极度警惕的应对下,还能有多少用处?若到头来姚氏的使出全力也仅能困守荆州、林州,谁还愿意跟他们混?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姚氏依旧踌躇不前,潜州与梧州内部就先乱起来了——就算两州官员中有不少与姚氏勾结者,但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吧?还有那些姚氏只能拉拢不敢轻易除去的富户、世家大户,焉能坐以待毙?若原先还打算观望观望,此时冒出这一茬,只怕也都坐不住了罢?

对此,姚氏的解释是,这是景朝的阴谋,兰州的那个所谓“君氏遗脉”,不过是兰州那个不着调的秦王想出来的烂计策,为的就是扰乱姚氏这支“正义之师”的军心,其心可诛。至于天下人到底听信谁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到底谁是君氏遗脉这件事,一时半会谁也没办法拿出有力证据。

莫名躺枪的秦王殿下表示:“……呵呵。”这锅真沉,劳资背不动!

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或许谁都无法证明自己掌握的确实是君氏遗脉,但在各种传说中,君氏遗脉却是有自证之法的。

传说秦朝开国皇帝留下一个宝藏,只有君氏嫡系传人才能打开。于是观望之人的态度十分鲜明,谁能打开君氏宝藏,谁就是君氏遗脉。然而这个宝藏也只是一个传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谁也不知道。

“哗!”姚文远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到地上,原本乌黑的头发竟已变的花白一片,不过一个月的工夫,姚文远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倒是与他的实际年龄十分相符,“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侍立一旁的姚渌新原本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听到姚文远的话,头脑一热,立即义愤填膺起来:“父亲,我早说了不用对姚瑾策客气,您偏不听,早将他拿下严刑拷问,拿到紫薇玉和传国玉玺,问出宝藏所在,再押着他去开启宝藏就是了,好吃好喝供着他,最后他却叛逃出去,甚至向景朝投诚,这岂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姚渌新一股脑的抱怨令姚文远的神情愈发阴沉,可惜他这张老朽的脸布满了皱纹,浑浊的双眼也无法及时传递主人的心情,何况姚渌新显然心中积怨已久,并未注意到姚文远的神情,越说越起劲:“当初就不应该让姚秦湘那个小贱人掌握那么多人手,让她暗中帮助姚瑾策逃了出去——这些君氏传人,一个个都防着我们,咱们当初就不该对他们客气,迟早是要撕破脸的,又何必……父亲,父亲?!”

姚渌新说的正痛快,一抬头看到姚文远伏在桌案上大喘气,他吓了一跳,赶紧冲了上去,替姚文远喘气:“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姚文远喘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眸迸射出骇人的凶狠:“你……你这是在怨我么……咳咳……”

“父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姚渌新被姚文远的目光惊骇到,刚才的义愤填膺瞬间消失殆尽,甚至连话也说不顺溜,“父亲,你别……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父亲,我错了!父亲……”若是老头子倒下了,凭他如何能支撑此时的姚氏?老头子就算要死,也得事成之后再死啊!

姚文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确实老了,这具腐朽的身体,甚至经受不起一次突来的愤怒,可这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次子,却是一个十足的庸才,他和续弦黄氏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怎么偏偏生出这样一个蠢材来?而他,这几十年来膝下除了长子姚渌昀外,居然只得了这一个儿子,当初他以为是朝云公主动了手脚,所以他的妾侍无一有孕,可是后来……为什么他的子孙依旧如此凋零?朝云公主生下姚渌昀后不愿与他同房,自然不会再有嫡子,可黄氏,黄氏为何也没有再生下一男半女?!

在姚渌新毫不掩饰的恐惧中,姚文远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至于那些庶孙,更是没一个出息的,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你懂什么,君氏之人素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严刑逼供能得到这些,我又怎会等到今日?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长长脑子?我已经这样老了,你还要依靠我到什么时候?”他还能支撑多久?一年,还是两年?可是要拿下这片锦绣江山,若是他手中没有完成,交给这个儿子,又怎么可能成功?所以,他没时间再等下去了,他要不择手段,尽快去达成!他要让父亲知道,他能让姚氏走上巅峰,也要让一直利用他的发妻知道,君氏的江山,君氏守不住也夺不回,但他能得到,他能!

姚渌新见姚文远不再如刚才那般生气,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的惊恐也消散了些:“只要有父亲在,什么事都不会有问题的,儿子……儿子会努力跟父亲学习的,这几日跟着父亲见过一些人后,儿子……儿子有很多感悟,真的,父亲,儿子一直在用心学,只是……只是儿子不像父亲这般天纵奇才,所以,所以学得有些慢,父亲不要生气,儿子一定会努力的!”

姚文远并没有接话。良久,他拉了拉书桌边上的铃铛,立刻有人推门进来:“主子。”

“你带十个高手去新京,”姚文远说着,神情阴鸷起来,“把姚媚儿抓来,若是抓不到……就地格杀。记住,若是就地格杀,一定要想办法嫁祸给景朝官员。”

那人颔首:“是。”

姚渌新有些不解道:“父亲,如今情势危及,您为何还要派遣十个高手去对付那个小贱人?如今咱们这里正是用人之际啊!”

姚文远有些疲惫。他的儿子居然连这样浅显的问题也想不通吗?姚媚儿那个小贱人对姚瑾策有多重要,难道他看不出来?若能抓回来,自然能让姚瑾策乖乖就范——上次若不是他大意被姚瑾策擒住,换了那小贱人出去,此时姚瑾策哪里敢出逃姚庄,光明正大投奔景朝?抓不回来就地格杀,也能使姚瑾策悲愤崩溃,若是最后成功嫁祸给景朝官员,姚瑾策焉能继续与景朝的秦王合作?景朝若是失了姚瑾策,便再无人能质疑他手上的“君氏血脉”,那些观望中迟迟不肯下注的人,也就会做出选择了吧?

在令姚渌新又渐渐生出恐惧之心的沉默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一个不太年轻的男声在门外响起:“主子,刘大人求见。”

姚文远眯了眯眼,道:“请刘大人去聚贤厅小坐,我即刻就来。”

那人恭敬道:“是。”

姚渌新赶紧扶着姚文远起身:“父亲,刘大人不是上午才来过,怎么现在又来了?难道……难道是为了姚瑾策的事?”

“刘知与……”姚文远在姚渌新的搀扶下,慢慢往门口走去,“这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如今风险突现,他自然是要跳出来。”

“那可如何是好?”姚渌新有些焦虑,“他可是潜州知府,在潜州势力很大,若是他心有动摇,那他身后的那些人,还有潜州那些富户,岂不是都要动摇了?”

这话听着还有些像话。姚文远神情稍霁,耐心指点:“小人有小人的好处,虽然担不起风险,却也逃不过利益。这样的人,最好拿捏。”

姚渌新点了点头,却也不知是真明白了还是装明白:“父亲说的是。”

去往聚贤厅的路走到一半,姚文远突然停住脚步:“先扶我回去更衣。”

姚渌新微微一愣,大着胆子道:“可是,刘大人还等着父亲呢……”

“就是要他多等等,”姚文远淡淡道,“唯利是图的小人,最懂察言观色,若是我此时对他太过殷勤,他便会以为我确实心虚,缺他不得。不如晾他一会儿。”

“那……那他要是生气了……”看到姚文远侧过来的骇人目光,姚渌新剩下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父亲说的是!”

姚文远终于忍不住了,喉头一腥,竟是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姚渌新吓得手足无措:“父亲,父亲?!来人,来人!”

姚文远憋着最后一口气,怒声道:“你喊什么!是要人人都知道我不行了吗!”喊完这句,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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