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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隔日,宫翎果然派人过来与侯府商订了婚期,说是商订,其实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实际哪天,对方早已有了决定。

日子定在九月初六,比二房的五姑娘成亲只晚了四天。侯府还说略显仓促,可宫翎那边却只是拿出黄历,说之后半年都没有黄道吉日。宫大人娶妻心切,侯府无法反驳,这事便只能这么定下。

姜珠听说后了一声,便随他去了。早结晚结都是结,一个月后和一年后有什么差别吗?不过早死早超生罢了。

宫翎的聘礼也很快送了过来,本以为会很丰厚,但也就是比常人略高了那么一筹。这让人又不免思忖起来,又是急着娶,聘礼又那么“寒酸”,这宫大人对六小姐到底什么意思啊?

姜珠却是毫无疑虑,就在聘礼送来的那天,宫翎的又一封信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囊中羞涩,那颗夜明珠权作聘礼了如何?”

这真是赤裸裸的轻薄啊!

夜明珠是你自己错送的!还回去也是你自己说不要的!现在居然还反过来说这夜明珠是聘礼了!这是想说她一开始就他暗中苟合私定终身了么!

呸!无耻!

可是岂能让他称心,所以姜珠怒完便命来福回了信去。

懒得跟他多说一句,信上便只有两个字——“寒酸!”

道尽众人腹诽。

宫翎的信很快回了过来,——“勤俭持家才是美德。”

姜珠当即吐血,这还训斥上了,可是还没等她落笔,宫翎的第二封信又送了过来。

——“不过既然娘子有言,为夫便只好努力挣银子了。”

姜珠这回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纸上一个“娘子”一个“为夫”的,真的快要戳瞎她的眼!

这该死的宫翎居然还开始调戏起她来了!这是他能干的事么!他是谁?他可是不苟言笑!心机叵测!不易亲近的镇南将军!兵部侍郎!更兼监察司副指挥使!

姜珠不得不怀疑宫翎是另找了人代笔,专为刺激她而来!不过既然这样,她也就懒得再回了!

她当初就不该手贱搭理他!

她打定主意也就不再理会,只一门心思绣起了她的嫁衣。

这嫁衣十四岁的时候夏氏就跟她一起准备起来,一开始她还挺有精神的,毕竟在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未来还是挺有希冀的。可是当后来永定侯府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后,她就彻底看清了现实,不再奢望,连带着那未完的嫁衣也被搁置起来。中途夏氏倒也催促过几次,可是她没有心思,也就只是敷衍着。不过这次当她翻出这嫁衣时,却发现嫁衣上都绣的差不多了。

大红的绸衣上一只金丝刺成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翼缀着的七彩珠丝绚丽夺目,中间还镶着无数细碎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姜珠初看见时,整个人都惊呆了。曾经母亲说要和她一起绣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她记得过,后来却也忘了,可是没想到,母亲却始终记得。并且,在她怠工的时候,一个人完成了。

这一针一线,得熬多少个日夜啊,平常时候,她压根就没看到过。

而且这嫁衣尚有残缺就已经如此惊心动魄,一旦全部制成,又该让多少人惊叹。

奢华高昂的布料,无与伦比的绣艺,再加那连绵的金丝无数的宝石,仿若出售,该让多少人争拥!

姜珠从来不知道自己母亲攒了这么多好东西,她当初看到的只是这件嫁衣刚刚成型,可是母亲却告诉她说,这是她一辈子的积蓄,她不能给她再多的嫁妆,便只能为她做一件这样的嫁衣!

母亲这番爱意让姜珠感怀不已,所以就算对嫁予宫翎心生抵触,她依然还是接手了这件嫁衣。

她只想着好好的把它完成,然后将它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姜珠摈除了外界的杂事,一门心思开始缝制起了自己的嫁衣,然而,她不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了。

“姜珠!你给我出来!”在某一天的上午,她正为嫁衣上的凤凰点睛,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然后,就是宝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有个自称荣华郡主的人的闯进来说要找你算账!她的手上还拿着根鞭子已经抽中了好几人!”

姜珠一听,唬了一跳,放下手中针线便要出去,可还没走几步,一人已直晃晃的闯进门来。

门口,荣华郡主手持马鞭,眼眶红肿却目露凶光,浑然一副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的架势。而她身边,早已围满了侯府的人,却果然是没一个敢上前。

也是,她初初上门找人时候的架势就已经足够凶悍,更遑论她又爆出了自己荣华郡主的名号。皇上宠爱的人谁敢得罪?所以只能一边去请家中主子,一边一路跟着好言相劝,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路闯进了三房六小姐的小院里。

至于为什么人都到了三房的人却还不知情……

呵呵,姜珠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了大概。

长房的七姑娘姜玉混在人群中,目光盯着她,冷漠而不避讳。

“不知郡主找我有什么事?”她无视了姜玉,只看向面前的荣华郡主。

荣华郡主见到她,却是眉头一皱,“你就是姜珠?!”

“是。”姜珠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上次进宫,她可是见过她的,而她当时只是个丫鬟打扮。

荣华郡主得到答复,顿时恼羞成怒,上前几步一扬鞭子就抽了上来,“你这个贱人,竟敢抢我宫翎!”

姜珠一惊,慌忙避过,而后只听“啪”的一声,破空声音传来。姜珠闻声大骇,这一鞭子若是没躲过,这一张脸必然就被抽花了。早就耳闻荣华郡主飞扬跋扈,如今亲眼见识她的暴虐,饶是她再想克制,却也一时怒意盛然。

一旁的宝纹已经惊呼出声,生怕小姐有什么好歹,整个人扑到她面前拦住并朝外面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本属三房的下人听着,就要扑进来救人,可是刚要动,身子却被挡住。

姜玉冷眼一扫,“慌什么,又死不了人,她可是郡主。”说完,又泰然自若的朝屋内看去。

几人闻言顿时迟疑。

“你竟然敢躲!”屋内,荣华郡主却是怒不可遏,她只觉这个姜珠胆大包天,不但抢了她的宫翎,竟然还敢躲她的鞭子。而待她目光一转,视线掠过边上那一团红艳时,顿时整个人又像是一下被蛰住。

“这是什么!”她上前一步就将那团红艳捞入手中,等发现竟然是一件完好的嫁衣时,顿时目光中便燃烧出了熊熊烈火,“你这贱人竟然还敢做嫁衣!你看我不撕了它!”说着,她便用力往手中嫁衣撕去。左撕右撕撕不开,瞥见篾箩中一把剪子,抄起就要剪了起来。

姜珠见到被扯开的丝线以及滚落的珠子,勃然大怒,也再管不得什么高低尊卑,上前扯开马鞭又夺过剪子就一巴掌煽了过去。

她有多少年没打过人了,这一巴掌像是积攒了靠十年的力气,一下子狠狠的打在了荣华的脸上。啪的一下,震惊了荣华,也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姜玉瞳孔一缩,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自己命下人拿蛇吓她,结果那蛇却被她反手扔了过来正砸脸面的那一刻。

她永远忘不了那时候,姜珠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对她说:小小年纪学什么阴损恶毒,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想及往事,再想到今朝,她的眼神变得阴鸷。

“你竟然敢打我!”荣华郡主此时却已然崩溃,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珠,眼中的泪水都已经都因为疼痛而涌了出来。

姜珠打完已经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那又如何,她扬着下巴怒喝道:“打你又如何!裴承乐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碰一下这衣服小心我跟你玉石俱焚!”

说完又是冷笑一声,“还有我告诉你,宫翎娶我是他愿意娶我而非我犯贱非要嫁他,你大可不必恶语相向!就算你心生不满也该找他才是!更何况还有皇上赐婚呢!你不找宫翎也不找皇上却偏偏来找我麻烦,看来荣华郡主也不过欺软怕硬之徒!”

“谁欺软怕硬了!”她明明是在皇上那闹不出个好结果才过来的!可是这话怎么能说?荣华郡主气得真要吐血了!

姜珠这嘴可真是狠啊!又是骂她犯贱!又是骂她欺软怕硬!还拉来皇帝做盾!这真叫她是一百张嘴都回应不上来。

姜珠这么说却是另有深意,她知道今日这事势必会传到宫翎耳朵里,所以她故意就要恶心恶心他!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之前她还奇怪宫翎为什么非要娶她呢,敢情是娶过来羞辱她不算,还想借机给他挡烂桃花呢——虽然荣华郡主金枝玉叶,可姜珠却不相信宫翎会娶这么蛮横的一个人!而且,只怕帮他挡桃花不算,还琢磨好了这些烂桃花一定会找她麻烦呢!喜欢宫翎的人可不少啊,没见她永定侯府都好几个了么!这可真是一箭三雕啊!可是怎么又能让他得逞呢!

所以她故意放出话去,不是她非想嫁,而是他非得娶!到时候宫翎颜面无存退了婚最好,就算不退婚,那最起码恶心了荣华也恶心了他!

“宫翎怎么会愿意娶你!你不过是一个没落侯府的小姐,怎么比得上我!”此时荣华郡主已经回了点神,当即就对姜珠的话反驳起来。

姜珠却只是冷冷一笑,“郡主要是不信,去问宫翎便是!不过我想除了郡主你自己,其他人都会觉得比你起,宫翎更愿意娶我吧!”

“你什么意思!”荣华郡主被问晕了。

姜珠嗤笑一声,“我倒是想知道,皇上赐婚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为什么郡主你到今天才过来!”

荣华郡主被问住了。为什么到今天才过来,那是因为她到今天才知道!过去的那么多天没人跟她提过这个事没人跟她走漏过一点风声,哪怕是最疼爱她的皇上,哪怕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些奴才!要不是早上的时候遇到从来不和的曹颂,只怕到现在她还蒙在鼓里!后来她当即就跑进宫质问,可结果皇上却只是一个劲的敷衍着!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不告诉她?是怕她阻拦吗?为什么怕她阻拦?是一致以为宫翎不会娶她那个姜珠比她更合适吗?难道她堂堂一个郡主就这么比不上一个侯府的小姐嘛!

荣华郡主羞愤难当,眼泪落下,眼见四周的人都在看她笑话,泪水一抹,怒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宫翎问个清楚!”

说着转身就走,想到什么,猛地又一回身,恶狠狠道:“还有,你打的我这一巴掌,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说罢,推开挡路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她一走,姜珠握着的手松了下来,掌心却是一片汗——她刚才真的打了一个郡主啊!

这要是把状告到了皇上那,她还有好果子吃吗?

现在荣华郡主去找宫翎,宫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面对她闯下的祸,怎么都觉得他会来一次“大义灭亲”啊!

尽管刚才姜珠英勇无比,可现在,她还是难以避免的心悸了。

可是就在一个多时辰后,当姜珠还在为自己可能的噩运心怀忐忑的时候,来福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

“小姐!宫大人的信!”

这个时候他来什么信?!姜珠满脸疑惑的打开,可一看,怔住了。

信上无头无脑的写了一句——“你的手受伤了。”

这是什么意思?

姜珠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白净,完好无损。眉头一皱便又问,“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小的把事情跟姑爷说了后,姑爷就写了这封信让我交给您。”来福回道。

姜珠听出了问题,“你去找宫翎的?!”

“是啊。”来福擦了擦汗,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刚才郡主说要找姑爷,小的怕她胡说八道,就抢先一步去找了姑爷,家里没找着,还特意跑去了监察司……”

“谁让你去找他的!”姜珠却是怒了。

来福一吓,回道:“小的不是怕出事么……还有,姑爷上次也说了,如果小姐身边发生什么事,让小的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姑爷还特意吩咐我说,要是人不在家里,就让我去监察司找……”

“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了!”姜珠怒不可遏。

“是啊——”来福却是一脸无辜。

“到底谁是你主子!”

“可他是姑爷啊……”来福弱弱的回道。

姜珠气得不轻,“姑爷又怎么了!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奴才!别说我还没嫁给宫翎,就算我真嫁了,你也只是我的奴才!要是你认不清这点,你也就没必要留在我这了!”这家里的奴才本来就不听话,好不容易收服了几个,结果一下又被宫翎收买了去!

“啊!”来福听到这么严重的话,吓的一把跪了下来,“小姐!你别赶我走!”

他今年十四岁,跟宝纹一样,也是四年前差点饿死街头的时候被小姐救了,然后一直跟在她身边。要不是小姐,他现在早就死了。

姜珠见他哭得,面上更是阴沉,“你别以为你没错!为人奴才却擅作主张,还帮着别人盯自家主子!今日他只是让你向他汇报我的一举一动,改天如果他让你给我饭菜里下毒,你是不是也会照做不误!”

“当然不会!”来福不假思索的就回道,“小姐,我怎么可能害您呢!您可是我的恩人!”这时候来福已然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这个明白还是带着很多糊涂。

“哼!下不为例!要是还有下次,我也不赶你,你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包括你们也是!”姜珠说着,又转向边上站着的其他两个下人。她刚才呵斥来福是小,震慑众人是大。现在还只一个来福呢,要是时间一长,宫翎再一动作,是不是连他们也要被收买了去?!

简直是忍无可忍!

想着宫翎想要监视她架空她,姜珠对他的印象简直不能更恶劣!她不用想都能知道以后一旦嫁过去自己的日子会过得多惨了!可是她是不会让他如愿的!她挑下人不挑美丑不挑极不机灵,她首要挑的,是这个人忠不忠诚!宫翎就此想要收买他们?做梦!

姜珠见众人开始跪地表决心,心气稍微顺了些。也不再管他们,只是继续看起手上的信来。

这句话的意思还没弄明白呢。

姜珠下意识的又向自己的手看去,可是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哪里有受伤的痕迹。

难道是宫翎在捉弄她?

还是稍后还会有一封信送来?

也是,这可是宫翎一贯的伎俩,他就喜欢接二连三的嘲讽她戏弄她!

而就在她这一念头刚冒出的时候,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下人。果然!姜珠嘴角一浮,露出了一抹不过如此的讥笑。可是当那下人把话说完的时候,她的脸色却一下变了。

——“宣侯府六小姐姜珠入宫觐见。”

皇上召她进宫?!为什么?!姜珠一瞬间就想起了刚才荣华郡主走时撂下的狠话,再想起刚才来福说的,她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荣华郡主一定是去了宫府找宫翎结果没找着,就干脆先进了宫找皇上告状!

怎么告状的?无非就是她打了她一耳光!

姜珠想象着可能的场景,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是宫翎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珠心急如焚,可是恍然间,她却突然像想明白了什么——宫翎这是想要保她呢!

可是这么做有用吗?

他真的会保她吗?

最后姜珠一沉心,朝宝纹说道:“把剪子拿来!”

皇宫内,荣华郡主哭得梨花带雨,“皇叔!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侯府小姐居然敢打我,她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一点不把您放在眼里啊!皇叔,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呢,这次您一定不能饶了她啊!呜呜呜……”

边上皇帝裴基听着,整张脸都快揍成了一团,荣华郡主就在这哭了快一个时辰,吵得他脑仁都快疼死了。没法喝止她,只能朝太监开呛,“宫翎呢!半个时辰前就派人找去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太监跪着道:“回皇上,已经派了两拨人找去了,刚才回话说终于在闲云茶楼找着了宫大人,现在正往这赶来呢!”

裴基一听,更怒了,他在这焦头烂额的,这宫翎倒好,居然还有闲心喝茶!他一定是故意的!哼,那到时候可别怪他不帮他了!

一想起罪魁祸首,裴基又是一阵愤懑。打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这姜六不是个简单的,没想到才过了多少天,就给他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敢打荣华郡主,这普天之下只怕也就她一个人了!可她打是打痛快了,结果却把问题扔给他了!寻常人打荣华,随便治个罪就是了,可她现在是宫翎未过门的妻子,他能随便知罪么!他疼荣华是不假,可与之相比,他待宫翎也不薄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怎么办!他倒是想打个马虎眼掩过去的,可宫翎这小子怎么就一点都不上道呢!

真是气死他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回禀,“宫大人到了!”

“让他赶紧滚进来!”裴基闻言,怒喝道。

荣华郡主听到宫翎来了,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也不大声嚎了,只理了理着装仪容就一个人注视着门口,默默垂泪。

宫翎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仿佛要黏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他也没看去,只朝着裴基就施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你可终于来了!”裴基沉声道。

宫翎面不改色,“不知皇上这么急的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裴基怒道:“你可知道你那个姜六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哦?”容翎眉梢一挑,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裴基噎住,他就不信他当真不知情了!

荣华郡主却已忍不住站了起来,“宫翎!姜珠她打我!这个泼妇竟然敢打我!”边说边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是吗?”宫翎却是吃了一惊,“姜六为什么要打你?”

荣华上前一步刚想回答,可一想这事不好由自己说,便一跺脚看向裴基,“皇叔!”

裴基瞪着宫翎,帮腔道:“荣华只是听说你要娶姜六一时冲动才找上门去理论,谁知道姜六胆大包天竟然打了她!宫翎,你看怎么办吧?虽然姜六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可她殴打郡主藐视皇威是事实,朕不能坐视不理!”他倒要看看宫翎怎么收场!

“不知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宫翎皱着眉头反问道。

裴基还没来得及回答,荣华郡主已经抢先答话,“当然是我告诉他的!”

“哦?”宫翎视线转向她,蹙眉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姜六她温文尔雅谦逊之极,是不可能对人动粗的……”

裴基听到这话,一脸吃屎的表情,他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可她全身上下哪来的温文尔雅谦逊之极!

荣华郡主见他不信,却是急了,她赶紧扑到他跟前就要让他看脸,“怎么不可能!你看,我的脸都被打肿了!”

宫翎却像是被蛰了一下,慌忙后退避开,“郡主!男女有别!”

“宫翎!”荣华郡主见他刚才维护姜珠,现在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宫翎并未在意,只是继续面向裴基说道:“皇上,都说审事断案不能只凭一面之词,我们是否应该再听听姜六怎么说?到时候查明确实是她殴打了郡主再治她的罪不迟!”

“哦?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啊?”裴基眯着眼,不知道宫翎打的什么主意。

“王子犯法跟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呢。”宫翎云淡风轻的道。

裴基一时气急,这宫翎是在打他脸么!宫翎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公平,可他却是明明显显的袒护着荣华。虽然荣华一口咬定是姜六冒犯了她,可他却是知道荣华的秉性的,她可是来告状的,能说自己的不对么,更何况这事一开始就是荣华先撩了人家。

不过那又怎样呢,就算荣华一开始理亏,可到最后打人的却是姜六,没见荣华现在这半边脸都肿的跟什么似的么。裴基暗瞥了一眼荣华,嘴角一抽,这姜六下手真黑。想着,他嘴角一笑,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朕便只好秉公办事了。你也别担心,朕早就召姜六进宫了,现在只怕她马上就要到了!”他可不信宫翎当真能不管姜珠死活,他现在就要看看他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话音未落,便听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启禀皇上,永定侯府六小姐姜珠到。”

“宣!”裴基朝宫翎一笑,便又大刀阔斧的往位置上坐去。

而宫翎,始终神色淡淡,不见悲喜。

姜珠很快被带了进来。这一次她未着丫鬟服侍,而是穿上的自己的衣裳。碧纱裙,月白罩衫,合着那乌发雪肤,当真像是一颗水灵灵青嫩嫩的小白菜。只是现在这颗小白菜却双眸红肿,泫然若泣,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

这哪还像是那天见到的姜六!裴基见着,立马愣神了。不单是他,就连宫翎见着也是微微晃动了眼神,不过等他注意到某处时,目光却是镇定下来,同时嘴角还浮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姜珠给皇上请安。”姜珠跪地,声音哽咽。

裴基知道这女人可不像她现在表露出来的那么怯弱,当即收拾起了怜惜的心情,只扬声问道:“姜珠,你可知罪!”

姜珠抬起双眸,幽怨深深的回道:“不知臣女何罪之有?”

裴基知道她是个刺儿头,便冷笑一声道:“殴打当朝郡主难道不算罪吗!”

“那郡主私闯民宅鞭打无辜众人又是什么罪呢?”姜珠不见畏惧,只是期期艾艾的回道。

裴基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顶撞,一时被问住,转眼看向荣华见她只是低着个头,便知她所说属实,只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岂能就因此被唬住,所以很快又厉色道:“就算郡主这么做了,难道你就可以打她了吗?!更何况郡主去永定侯府朕是知道的,谈何私闯!至于鞭打无辜众人,朕想她必然也是事出有因!”这偏架他是拉定了!

荣华郡主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是!都是那些奴才冒犯了我我才打他们的!要不是他们冒犯我,我怎么可能打他们!”

昏君!姜珠心中暗骂,眼中却是又溢出了两行眼泪,“私闯民宅谈不上,鞭打众人也是事出有因,可如果郡主故意伤人,又该怎么说呢!”

“她怎么故意伤人了!”裴基问道。

姜珠垂泪道:“郡主因为宫大人娶我一事心生愤懑,便一心想要毁我容貌,当时她拿鞭子抽我可是有目共睹,而先前臣女可未做过半点逾矩之事!至于那鞭子,若非臣女闪避的快,只怕如今臣女已经无颜面见皇上!”

此话一说,众人愕然,荣华郡主却是大为震怒,“你胡说!我只是想要打你,什么时候想要毁你容貌!”

姜珠没有理她,只是看向裴基,“皇上您听,郡主自己都承认了。”

裴基汗颜,这荣华真的是猪脑子,“就算她要打你那又如何,她只是欲图行凶可事实并未打到你,难道你就能因为这个反过来打她了!”裴基说到这,自己都快脸红了。

姜珠哽咽道:“臣女失手打她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臣女躲开了那一鞭子,郡主恼羞成怒,后来看到臣女正在缝制的嫁衣,便想将她撕毁,一时撕不掉,还拿起了剪子。那嫁衣是我母亲缝制了思念才缝制好的,一针一线都浸透了她的心血,臣女不忍母亲的一番辛苦付诸东流,这才上去夺剪子然后情急之下不小心打了她……”说到这,她突然一个抬头,看向宫翎,眼泪汪汪,满含委屈。

宫翎正好迎上,看得眼角一抽——来福只说是在拉扯之中姜珠打了荣华郡主一个耳光,可没说是怎么拉扯,也没说是因为嫁衣……

姜珠收回视线,继续又道:“而且,就算是臣女不小心打了郡主,可郡主也是先伤了我,臣女不知道郡主作何还要恶人先告状!”

“我哪里伤了你了!”荣华郡主实在忍不住了,明明她好端端的贵在那,从头到脚好的很!

“是啊,话可不能乱讲,小心到时候朕治你个欺君之罪!”裴基也道,之前荣华跟他说的时候,可从没说伤着人姜六!

“皇上不信么?”姜珠抬起头,泪盈于睫,“那么皇上请自己看吧。”说着,她伸出了刚才一直没于袖中的右手,只见那右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纱,而且这纱布的表面还浸透着一种鲜红的颜色。

她一圈圈的将纱布解开,解到最后,露出了一只原本纤细白净如今却血肉模糊的手掌。

触目惊心。

裴基一看,顿时惊悚。而宫翎,亦是变了脸色。

姜珠痛哭道:“郡主想要剪了臣女的嫁衣,臣女心疼便上前抢夺,可郡主力大,臣女虽然最终抢下了剪子,可这一双手还是被划破了!”

“皇上或许不知!臣女自幼跟母亲学习绣艺,如今虽不外露,家母却说臣女的水平已经不在她之下,可是现在……”姜珠泣不成声,“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够了……”

“你胡说!”荣华郡主也被那血淋淋的场面震住了,可是她还是下意识的反驳道,虽然她自己都弄不清当时到底有没有伤着她的手了。

“皇上!”宫翎却是已经走到姜珠身边跪了下来,“微臣原本避嫌所以始终未曾发话,可是现在微臣实在忍不住了!看到姜六伤成这样,臣心疼啊!”

姜珠闻言,一阵哆嗦。真没想到这宫翎能说出这样的话啊!简直是恶心死人不偿命!不过这一回就姑且算了。

裴基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来了这一出,当即无言。他原本是存心想拉偏架让他们小两口好看的,可现在都这样了,他再偏帮着荣华不是显得他太是非不分了?一次两次还能说他是宠爱荣华,可到了这份上了,要是传出去,人家不得骂他一句昏庸?

算了算了,这次算他倒霉了!

裴基心里不爽,可不得不认清现实,有时候做皇帝,也是不能随心所欲啊!

“既然这样,那么此事就这么算了吧。你打了郡主的脸,郡主也伤了你的手,我看此事就这么扯平了吧?”他摆手说道。

“皇叔!”荣华郡主却是不干了,“她可打了我啊!”可是等她触碰到裴基冷冷扫来的目光时,却又一下闭了嘴。虽然她飞扬跋扈又冲动鲁莽,可是基本的眼色她还是会看的,皇叔虽然疼她,可他毕竟是皇上,她也不敢太过造次,所以虽然心里委屈的要死,她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决定。

然而,宫翎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待众人都安静时,他突然抬头又道:“皇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裴基眉心一跳,不知道他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皇上!敢请皇上下令,命荣华郡主从此不得纠缠微臣,不得纠缠臣的未婚妻!”

“宫翎!”这话一说,荣华郡主再也坐不住了。

姜珠也是一脸诧异的侧身看向他。

宫翎却犹自坚定的说道:“微臣对郡主只有敬意,没有爱意,之前就早已说得很明白,奈何郡主执迷不悟追逐不停。微臣苦恼不堪可不敢得罪,所以一直避而远之却从未撕破脸皮。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微臣已有未婚妻,理应为她考虑!此次事情姜珠只是伤了一只手,可是如果再有下次,谁知道伤得是不是一条命了!郡主,承蒙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可是臣一心只爱姜珠,实在无法割舍他人一丝一毫,所以还请郡主成全!”

这番话不可谓不残酷,不可谓不绝情,荣华郡主当即泪流满面,“宫翎!你好狠的心啊!”

宫翎垂眸,巍然不动。

荣华站起,身子发颤,“她到底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你要这么对我!”

宫翎一笑,“因为她漂亮,因为她温文尔雅谦和之极。”

这一刀捅得太深,因为这些,的确是她远不如姜珠甚至远没有的。荣华郡主已然崩溃,她大声道:“可是你再喜欢她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她说是你非要娶她而不是她想嫁给你!宫翎!她不喜欢你!”

听到这话,姜珠立马发毛了,她好端端的在看戏呐,干嘛又要拉她进来!察觉到宫翎在看着她,她艰难的扭过头,表情极是扭曲。

这一次,可是她在背后捅刀子了啦,可天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啊!她说话的时候是想着恶心他的,可没想到是在这时候恶心他啊!

姜珠冲着宫翎挤出了一个笑容。

宫翎也在笑,不过他的笑容明显的僵硬着,眼神也是深邃的可怕,仿佛要把人看进骨子里。隔了好半晌,他才重又开口道:“郡主误会了,我家姜六从来口是心非。”

接着,又道:“珠儿,现在不妨你来告诉郡主,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想不想要嫁给我呢?”

姜珠被他盯着只觉喉咙发干,咽了一口口水后,这才生硬的回道:“当然。”

宫翎满意的笑了,姜珠背后却快要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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