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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城如掌大。

苏州地方的小而精巧,这是世人皆知的。

小而精巧,民间说城东放一个屁,城西能闻到臭味,当然这只是比喻而已。

这座小城基本上是一座四方城,从城南的盘门走到城北的平门,或者从城东的相门走到城西的胥门,倘是步行,恐怕也得走上老半天的,并不是一个屁的时间就能横穿或者竖贯的。

其实,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真正用自己的两只脚,横穿东西,竖贯南北的人,恐怕也是极少的。古人坐轿,今人乘车,名正言顺。或者因为养尊处优不愿意以自己的脚行走,或者世事纷繁,不及以自己的脚行走,也或者年老体弱,不能劳累自己的脚,凡此等等,就有了代步的工具,从轿子始,又有了马和马车,又有了黄包车,又有三轮车,再有汽车和火车。

但是在苏州,车子的发展是比较慢的,原因则是多方面的。从前苏州的街道,多是石子路,为路面的结实计,石子常是竖砌,自是不能十分平服,石子街上行车,难免颠簸,坐车的人就要受颠簸之苦,若是坐轿,也就无碍,石子的高低不平,只是触着抬轿人的脚底板,与坐轿人并无什么影响,故在这地方轿子的历史是比较长的,此为一。再说苏州的街道,大多狭窄,行车亦是诸多不便,要两车并行或是交叉而过,更是困难,轿子比起车子来,要狭小一些,穿大街走小巷自是方便一些,此为二。苏州虽是一座城市,却是处在水网之中,即使在城内,也是水网密布,河道纵横交错,古称“三横四直”,只是指的城内主要河道,另有诸多大小河流并不在其中,有河就有桥,唐人说苏州“红栏三百六十桥”。有桥就有石级,有了石级车子就不好过,还是轿子方便,此为三。再则,苏州地方有闲阶级比较多,这些人等,出门讲究一个雅,坐着轿子,晃荡晃荡,多少悠闲雅致,此为四。还有,苏州城四四方方,十分坚固,外来的风,比较难吹进来,而祖传的东西,却能延之长久,这可能也算是一个原因。

在火车汽车之前,先有三轮车,再前有黄包车,再前就叫作东洋车。东洋车顾名思义是从东洋来的。据说这种东洋车车身很高,双轮用铁皮包住,行路隆隆作响。1874年,法国人米拉从日本引进300辆东洋车到上海,中国的人力车大体上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但这样的车,不大能在小城里发展盛行,因为许多饱食终日的有闲阶级,是要嫌车声嘈杂的。他们平时三五一淘,饮茶闲聊,或好友对弈,凝神静心,抑或用小嗓子尖尖地唱一段昆曲,凡此种种都要有一个“雅”字,倘若雅兴正浓,突然间有一东洋车滚滚而过,隆隆车声,惊天动地,必是大煞风景,绅士人等必是讨厌之至,那时的地方,并没有市政府这样的管事单位,大小事情,均由绅士商量决定,若是他们不喜欢东洋车,东洋车是不会有什么招式的。正如从前苏州的骑马,也是有人支持倡议的,或者以为坐轿是人抬人,用别人的脚,代替自己的脚,是不平等的,而以畜代轿则无此种顾虑,因为人与畜是没有什么平等可言的。但是苏州地方,车既不能盛行,马也是不大好招摇过市的,街道既已狭小,加之店肆林立,店主们对于店招,又是十分讲究,大都请名人书写,烫金做匾,弄得十分华丽气派,竖于店门上方,横在街头。骑高头大马者,一不小心就会撞得头破血流,所以说到底还是轿子为好。

以至到了清末前后一段时间,一直到民国初期,上海的人力车迅速发展,总数已达数万辆,而在苏州,却仍是以轿代步的为多,当时城中私宅停轿就有两三千顶。这些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出门必是坐轿无疑,即使老爷少爷们也都是以轿代步的多。至于轿夫,则有两种,一种是大户人家的轿夫,还有一种是临时雇用,临时召唤的。

虽然有以上诸多原因,苏州的车子发展比较缓慢,但轿子的逐渐衰落,各种车子的盛行,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大趋势。

苏州的人力车大致是在1900年前后开始萌芽的,在此后的一二十年间,一直规定人力车不能进城,到了1914年又规定凡每车向警察局捐洋五角者,能在火车站一带的城区活动,1923年正式批准人力车可以在城内行驶,之前还经过1921年到1923年两年时间的试行。由此可见,苏州人力车的发展是比较缓慢的。

人力车发展起来,也和轿子一样,有几种不同的情况,有长年包车,短期包车,更多的车夫则是在大街上等客。

那时候,车子的所属则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归属车行的,第二种是富有人家,自己购买车子、雇车夫,还有是车夫自己买车,接受用户包用或出去拉生意。

稍许有些身份有些财产的人家,总是要包一辆车的,即使不常用,也是要包下来的。

当时毕仁达毕氏中医内科就包了一辆车。

已经知道毕仁达是一位很有名望的中医,主治内科。从前毕氏无疑是有比较大的房屋和比较厚的家产,毕氏在挂牌行医之外,还开有“养生堂”药店,货栈、工场和店堂都有相当的规模。在三十年代初期,药店职工有二十多人,经营中药上千种,信誉甚好,业务鼎盛。可惜在1937年底,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成了一片废墟。

在1937年冬天的时候,巴豆的祖父毕仁达先生带着劫余的一些钱,在城西北角的三摆渡买上一幢独门独户的住宅,三楼三底两隔厢,另有一方天井。这住宅同毕氏从前的阵势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其实那时候毕家人口不多,在家住的只有毕仁达老夫妇,再有一二仆佣。药店及制药工场炸毁,药店职工已经四散。毕仁达的长子早逝,次子毕逸群从日本留学回来,经同学介绍,在设于上海的铁路中心医院就职,只三年时间,就升为主任医生,似是不思归了。所以若从经济角度计,毕仁达似乎没有必要买下整幢的住宅,但在劫余之后,毕氏内科的牌子要重新竖起来,这份脸面还是要的,毕仁达也许是要给人一种“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印象吧。

那时候毕仁达的年纪已经在六十的门槛上了,进进出出腿脚不如以前利索。毕氏中医内科虽然以坐诊为主,但若有重症病人,也时有出诊,一切以病家为重,一切为病家着想,这是毕氏医科的宗旨。

毕仁达既知出门是少不了的,就租了一辆黄包车作包车。这包车夫姓毛,大家叫他毛白癞子。毛白癞子肯定是有大名的,但谁也记不起来了。毛白癞子是从苏北乡下逃难来的农民。为什么大家要叫他毛白癞子,这也没有什么依据可查,毛白癞子并没有生过癞疮之类的疮疖,到后来毛白癞子的儿子被叫作毛小白癞子,毛小白癞子也没有生过什么疮疖,他们一家人的皮肤都很健康,身体也很健康,此是后话。

毛白癞子拉车十分尽心,深得毕先生喜欢,这是当初的事实。在毛白癞子给毕先生拉包车之前,是住在车行的小阁楼里,三四十人挤在一起,很肮脏。自从毛白癞子给毕先生拉了包车,毕先生就叫毛白癞子住下来,毕先生专门空出一间房子给毛白癞子住。至于后来毛白癞子怎么又把在乡下的老婆孩子接上来,是毕先生善人善心主动提出来,还是毛白癞子得寸进尺硬挤进来,是毕先生白给他们住,还是毛白癞子出了钱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再追本溯源,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再到以后,这幢房子里又搬进两户人家,空间就显得十分狭小了。现在三摆渡11号的住房格局是这样的,毕家住楼上两间加楼下一隔厢,毛家住楼下两间,另外有后来进来的李家和丁家各住楼下楼上一间,再有一间小隔厢,是四家合用的厨房。

造成这样的格局,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格局既然已经造成,就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了。

从毕仁达先生当年买下三摆渡11号这幢独门独户的住宅,到现在成为四家人家合住的杂院,时间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纪,毕仁达老先生早已作古,现在被大家叫作毕老先生的,是毕仁达的儿子毕逸群。毕仁达的儿子也已被叫作老先生了,世事的沧桑更是可以想象的了。

毕逸群第一次回到三摆渡的家,是在1938年初,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上海的医院被日本人接管,一切为日本伤兵让路,毕逸群辞去职务,回到故乡,面对一片残砖碎瓦,毕逸群长叹一声。曾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中的家,毕氏内科,养生堂药店,制药工场等等一切,只能永远作为记忆了。

当时苏州已经有了西医院,几位西医同道听说毕逸群回来了,上门相邀。毕逸群应邀前往。但因毕逸群是东洋留学生,在西医界有些声望,日本人三番五次上门,要他出来主事,毕逸群当然不肯,被闹得很不安宁,所以只在医院待了几个月,就下乡躲避,到乡下小镇交通最不方便的地方挂牌行医。到抗战胜利后,毕逸群又回到上海的医院。以后毕逸群回故乡创业的想法终因种种原因不能实现,一直到退了休,他才重回家乡,在家里闷了一年,耐不住寂寞,重新申请挂牌行医。

如果现在就说纵观毕逸群一生这样的话,未免为时过早,但对一个七十有五的老人来说,他的人生主要阶段大概基本上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毕先生在他的青年时代、壮年时代,无疑有过许多建树,西医学界有一些较为有名的成就,都和毕逸群先生有关系。但是现在毕先生老了,一个人老了,对于他的光辉的过去,或许会有不同的想法,有些人老了,他会把自己的过去看得十分珍贵,十分重要,或者时时挂在嘴上,或者每日思之,这样也许可以弥补“老”的空虚。也有另一些人在他们老了之后,对于他们的过去却看得很淡,好像那是一段不值一提的索然无味的极为平常的人生。毕逸群先生,看起来是属于后一种老人。

毕逸群先生在退休以后重新申请行医也有十年了,可惜的是,到毕先生这里来看病的人并不多,这和毕先生住的地方不在闹市是有关系的,三摆渡,作为住家选择这里是不错的,但要开门营业,就稍嫌偏僻一些了,当年毕仁达先生选择三摆渡时,三摆渡还是一处相当热闹的地方,后来逐渐冷落了。

三摆渡只是苏州城里一个普通的地名,因为二十年代初,在这里建立了精神病医院,所以时间长了,三摆渡这个地名也就带上了某种色彩。平常时候,比如什么人的言行有悖常理,旁人开玩笑,就说这个人是三摆渡的,到后来,弄得有些住在三摆渡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三摆渡的了。

现在的三摆渡比起从前要冷落一些,但说到底,到毕先生这里来看病的人不多,还是因为现在多数人没有看私人医生的习惯。

当然,说私人医生的病人不多,也不是绝对的,有些病科还是有人相信的,有的也会出现门庭若市的情形,比如牙科,比如针灸科,等等。毕先生是西医内科,私人医生开西医内科的为数很少,现在的西医内科,对一些重大病症或疑难杂症,说到底主要是靠化验,这和现代人的物质崇拜心理和科学崇拜心理是相符合的。而个人行医的西医内科,不可能有这些设备,只能靠经验,经验这东西却很难说,它或者比化验更可靠,也或者就是一句空话。

在早些时候,对于吴中毕氏内科,当然是有许多人相信的,但大家信服的是中医科的毕氏内科,而不是毕氏后代毕逸群的西内科,如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许还能记起毕仁达先生的一些神医妙方,但对于转学了西医的毕逸群则所知甚少。对于毕氏中医内科的传人毕逸群来说,他既然没有能够继承祖业,自然也就不可能做一些光大毕氏中医科传统的努力。毕逸群先生如今是否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呢?

其实,如果说毕逸群作为毕氏传人没有继承和发扬祖传医术,但毕逸群作为一名杰出的西医内科医生,以他的技术,以他的成就,决不至于辱没毕氏门楣的。可惜毕逸群先生的名只是出在上海,几十年中他也多次想回故乡办医创业,但都未如愿,以致他在故乡反倒默默无闻。

毕先生开业十年,病人虽然不多,但毕先生多少还是有一些作为的,毕先生有几次为病人作了排除癌变的判断。少数被大医院的化验结果宣判了的病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如果他撞到毕先生这里上诉,也许会有改判的可能,但这种希望实在是太少了,要在坚如磐石不可动摇的科学的世界里,挑剔出失误,并且不是一般的失误,而是根本性的失误,毕先生的工作显然十分的艰难,甚至可以说毕先生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回天无术。毕先生的病人大都是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因为现在只要不是绝症,多半是没有人来求私人医生的。

毕先生现在常常回想起敌伪时期他在乡下小镇行医的情形,毕先生有时觉得那一段时间是他一生最快活的日子,其实那一段时间恰恰是毕先生几十年中最无所作为的时期。那时候,在三十年代,乡下还是相信中医的多,但毕先生的病人并不少,因为那时候乡下的人他们还不太明白中医和西医的区别,他们大概以为凡是挂牌行医的都是一样的医生。病家来找毕先生,对于毕先生望诊不把脉不看苔,却用一副听筒和一只手电筒,大家觉得很奇怪,都来看新鲜,对于毕先生开的西药,几片小白药片,或是一包药粉,就能治好病,有许多人不相信,坚持要开方子到中药房去抓药,毕先生也就给他们开方子。毕先生常常回想那时候他怎么那么迁就,病人不相信西医相信中医,他也不多给他们解释。毕先生的西医是以中医垫底的,他完全可以开出一贴高水平的中药方子,毕先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十分有趣,所以在几十年以后,毕先生仍然很向往乡下小镇,他甚至想再到乡下小镇去行医。

但是毕先生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再到别的任何地方去行医了,这里边也许有许多原因,但解释却只需要一个:毕先生老了。

毕先生现在老了,看上去他是无所追求了。

毕先生已经老了,那么他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子女身上,这是很正常的,而且毕先生的儿子老姜和巴豆他们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老姜学西医外科,巴豆学西医内科,毕先生如愿以偿。

但是以后的事实证明,毕先生不能如愿以偿。在庆贺过毕先生七十大寿之后不久,巴豆出事了。

毕先生还记得那个中午的情形,巴豆没有准时回来吃饭,后来老姜回来了,老姜面色苍白,他朝老父亲看看,没有说什么,就到巴豆屋里去了。

毕先生已经预感到出了什么事情,但他没有想到是巴豆,他还以为是老姜有什么事情了。

毕先生等老姜下楼,老姜却一直没有下来,毕先生就自己摸上楼去,老姜看到父亲,就说:“巴豆被抓起来了。”

然后老姜讲了事情的经过。

毕先生现在对过去的事情确实已经淡忘,可对这件事却一直是记忆犹新的。一直到五年以后,现在巴豆就要回来了,毕先生又想起那个中午的情形。

对于毕先生的家来说,巴豆出事,走的却不是巴豆一个人,巴豆的妻子在一年以后也走了,并且带走了女儿毕业,毕先生的家一下子变得空洞而且凄凉。

老姜为了照顾老父亲,叫儿子毕竟过来住,可是毕竟毕竟太年轻,住过来的时候还在读高中,对于老人,他最多也只能在生活上给一点帮助,其他方面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现在巴豆要回来了,老姜和老姜的妻子金林一起来打扫房间,楼上东边的一间原来是巴豆夫妇住的,几年里一直没有动过,现在重新打开,老姜和金林以及毕先生都希望这是一个新的良好的开始。

毕先生在刚回家乡时,是住在楼上的,后来年纪越来越大,腿脚有些僵硬,就搬到楼下东隔厢住。东隔厢原先是毕先生挂牌问诊的地方,后来就和毕先生的卧室并为一处了。

东隔厢原先是和楼下的东间相通的,没有别的门,楼下东间是毛家住的。毕毛两家虽然相处不错,但毕竟内外有别,何况毕先生的为人一向比较持重、谨慎,所以尽管毛小白癞子一再叫毕先生只管从他的房间出入,毕先生却是万不能这样做的,于是就封了这扇门,另外开了一扇门直对着街面。这样病家求医,也不必再绕到院子里了。

在巴豆回来之前,毕先生早就在考虑巴豆回来以后的事了,老姜和金林也都在为巴豆想办法,他们当然希望巴豆能够重操旧业,但这个想法不大容易实现,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一天毕先生到外面走走,经过三摆渡居委会门前,他朝里边看看,陈主任看到他,招呼他进去坐坐,毕先生就进去了。

居委会办公的地方不大,人倒蛮多的,大都是些和毕先生差不多年纪或者比毕先生稍微年轻一点的老人,他们常常在那里说长道短,说着说着一天也就过去了。

大家看到毕先生,都跟他打招呼,说:“毕先生,长远不见你过来坐了。”

毕先生说:“来的来的。”

他们又问他身体怎么样,毕先生说:“就这样,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也没有什么大力气。”

老人们都说是,人到老了,就是这样的。

说了一些闲话,陈主任就问毕先生:“是不是巴豆快要回来了?”

毕先生点点头,叹了口气。

陈主任说:“好,回来就好。”

别的老人也说:“是的,回来就好,毕先生你也要熬出头了。”

毕先生说:“到哪里去出头呵,我是不想了……”

大家听毕先生这么说,想想巴豆好好的一个做医生的,弄得吃了官司,现在放出来,往后也是不能怎么出头的了,大家都为毕先生家叹惜,毕先生这样的人家,出这种事情,是很可惜的。

他们不再跟毕先生说巴豆的事,免得牵动毕先生的愁肠。

葛老爹摸着自己的胃问毕先生:“毕先生,我这只胃,怎么老是不安逸?”

毕先生问他怎么不舒服,葛老爹说:“饱了就胀,空了就痛,难侍候的。”

毕先生说:“开点药吃吃。”

葛老爹说:“药是吃了不知多少了,也没有什么用。”

旁边有人说:“你叫毕先生帮你看看。”

葛老爹说:“我是要吃中药的,毕先生是开西药的。”

别人说:“毕先生也会开中药方子的,毕先生的中药方子,拿到药房去,几个老师傅都服帖的。”

大家都说是,说毕先生中医西医全来事,是有真功夫的。说了一会儿,葛老爹也没有请毕先生开方子。大家又扯到中药的药渣子的事情,说病家把中药的药渣倒在路当中,到底是什么道理,到底是怎么行起来的,各人说各人的道理,争执不下,就问到毕先生,毕先生说:“我也是小时候听大人说的,说从前的郎中对中草药把握不准,常常有药死人的事情,但也有的病人并不是吃了药死的。从前的人水平低,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有不讲理的,就怪医生药死的,找医生倒翻账,所以后来一些郎中就叫病家把中药渣倒在路中央让大家看,有毒无毒,就清楚了,这种风俗慢慢地就传了下来,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家这样做。”

大家听了,又议论了一番,只有陈主任知道毕先生没有心思说闲话,她把毕先生叫到一边,说:“巴豆要回来了,回来以后的事情你有没有帮他考虑考虑?”

毕先生说:“唉,还是陈主任晓得我的心思,我正在发愁呢,都说出来的人很难的。”

陈主任说:“是呀,山上下来,是不大好找工作的。”

毕先生的脸色有点发白,他摇摇头,说:“我这把老骨头,要害在他手里的。”

陈主任连忙说:“巴豆回来你可不要这样说啊。”

毕先生点点头。

陈主任又说:“其实工作也不是一定找不到的,就要看什么事情了。”

毕先生说:“他除了看看病,别的还会做什么呢?”

陈主任说:“那也不一定的,巴豆也不是个笨人,其实现在外面的人也有不大讲究名气而讲实惠的,有的单位,听起来虽然不大好听,但是经济收入高,还是有不少人想去的。”

毕先生说:“这倒也是的,现在的人,都想得穿的。”

陈主任说:“其实你不讲,我也一直在帮巴豆留心的,只是不晓得你们的想法,所以也不好跟你说。”

毕先生说:“我们没有什么想法,到这一步了我们还想什么呢,只要巴豆出来能有个去处,不要让他荡在外面就好。”

陈主任说:“我倒有一个地方。”

毕先生连忙问:“什么地方?”

陈主任说:“叫巴豆到根芳那里做做,怎么样?”

毕先生说:“根芳那里不是满了吗,那天丁家里的小女儿说想进去也进不去了,是不是满了?”

陈主任说:“那也要看什么人的,女的是太多了,不好再进了,巴豆这样的,还是要的,再说巴豆我们从小看他长大的,都晓得他的。”

毕先生连连点头,说:“陈主任,你对我们的关照,我真是……我也不知怎么说好了。”

陈主任笑笑说:“这有什么,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呀。”

毕先生说:“谢谢陈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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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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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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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未婚妻对我说:“我要离家出走!我要逃婚!”于是她真的离家出走了。不过……是我带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