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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曲(2)

“不好啦,十号床停止呼吸了!”

旁边骤然传来的一声惊呼击碎了众人短暂的喜悦。

林仕延感觉背后中了一剑。

尖锐的刺痛,让他连转过身的力气都没有。

那女人半睁着一双幽怨的大眼,失血过多导致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双手垂着躺在产床上一动不动,像睡了过去,表情竟然很安详。同样一动不动的是她刚刚产下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因为在母亲体内窒息过久,孩子早没了呼吸,无论医生怎么抢救,怎么人工起搏,孩子哼都不哼一声,跟她的母亲一样顽强……

见惯了生死的白玉珍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这场面。是她亲手接生的孩子。一个小时前孩子大半个身子都出来了,最后只剩头还在母亲体内,小手小脚温热的,皮肤柔软。真的,她从来没触摸过那么柔软的皮肤。可是因为母亲突然停止了输血,供氧不足,孩子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停止了心跳,温热的手脚瞬间冰冷,皮肤也不再柔软,摸上去涩涩的。

白玉珍抱着孩子,全身发抖。

产房内静得令人窒息。

接着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逐渐蔓延开来。

女护士和女医生们最先流下眼泪,男人们也都个个眼眶通红。

白玉珍将孩子抱到林仕延的跟前,高高举起,呈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院长,你看看这孩子吧,看看吧,多好看……”

“白玉珍!”老梁怒喝。

“我敢保证,你会后悔,你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今天这场面!”白玉珍泣不成声,望着平常甚为敬重的院长没有怨恨,只有悲伤,“我都为你难过,你不该的,院长!”

“白玉珍你有完没完?”老梁冲上前就要拽她走。

“我辞职,我明天,不,今天就辞职!我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医生!”白玉珍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悲怆地转过身,将孩子仔细地抹干净,包好,轻轻抱到了十号床产妇的身边。

她对着那女人说:“对不起,我没能救你们,如果你有恨,就恨我吧,下辈子投胎记得一定要投个有钱人家,穷人命贱,怨不得的……”

说完,她脚步蹒跚着离开了产房。

临到出门了,她还回过头望了一眼林仕延,说:“你会后悔的。”

那一刻,林仕延犹如万箭穿心。

是的,他会后悔,他已经后悔了。虽然救了香兰也是尽了医生的天职,但香兰和她孩子的生命却是以牺牲另一对母女的生命换来的,是他亲自下的指令,撤走血袋,将生的机会给了香兰,这个自私的举动让林仕延至今无法原谅自己,成为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院长,您别自责,横竖只能救一个……”老梁宽慰他。

“是啊,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都不想这样啊。”

“……”

林仕延无力地抬起手,示意大家噤声,目光呆滞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已经盖上白布的十号床产妇身上,嗓音嘶哑,喃喃地,“免去她们的一切费用,提供三倍的抚恤赔偿,作为医疗事故处理吧。”

没有人表示异议。

就在这时——

“老婆!”产房外的杜勇显然已经闻知噩耗,踉跄着冲进了产房……

一个月后。杜勇因开车走神死于车祸。

他年仅六岁的儿子奇奇一夜之间成为孤儿。

当时杜勇被抬到医院时,还没咽气,参与抢救的医生当即认出他来,无比震惊。这所医院里没人不认识杜勇,他老婆难产死后,他揪住医生就打,还扬言要告状,并将他老婆的尸体在医院门口摆了三天,事情越闹越大,如果不是上级相关部门干预,可能无法收场。

杜勇的尸体被推到太平间的时候,他还不懂事的儿子正在医院的花圃边跟别的孩子玩,大人的事,以他的年纪是断不能理解的。而跟他玩耍的那个孩子,正是林院长的长子林然。两个小家伙兴致勃勃地在草地上玩弹珠。

“你叫什么名字?”林然问他。

“我叫奇奇。”

“奇奇,”林然把手里的弹珠全给他,拍拍裤子上的泥巴说,“我要回去吃饭了,你不回家吃饭吗?”

当时叫奇奇的杜长风可怜巴巴地摇头:“我没地方吃饭,我爸爸死了。”

林然愕然:“你爸爸死了?”

奇奇点点头。

“你不难过吗?”林然的意思是,爸爸死了,奇奇怎么还有兴致跟他玩。

谁知奇奇一脸的若无其事,摇头说:“不难过。”

“为什么?”

“我爸爸不是真的死了,因为我妈妈死的时候,爸爸就说她是去远行了,这就表示去了很远的地方,但一定还会回来。”

“你妈妈也去远行了吗?”

“是的呢。”小家伙天真地说,“我爸爸是开大客车的,经常远行,每次去远行我都要过好久才能看到他,这次去,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林然比他大三岁,自是懂事些,无比同情地看着他:“要是你爸爸老不回来怎么办?你到哪里吃饭呢?”这一问,小家伙怔住了,摸摸肚皮,真的,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呢,他不无委屈地说:“我饿了,可是没地方吃饭。”

林然想都没想就拉起他的手:“那上我家吃饭去吧,今天我们家正好有客人,有好多好吃的,吃饱了我们再接着玩。”

林然的家就在医院附近一栋单门独院的小楼。两个人翻围墙进去,从后面溜到了厨房。摸了很多吃的,林然带着奇奇溜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他居然有自己的房间!这让从出生就住着窝棚的奇奇大为吃惊。

一顿狼吞虎咽。奇奇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刚吃完,林然的弟弟林希进来了,见到新朋友很高兴,要拉着他们去隔壁看妹妹。原来那天是舒伯萧的幼女满月,夫妇俩抱着孩子来串门,大人们在楼下谈话,就让保姆把睡着了的孩子抱到了楼上林希的房间。

“你们看,这个妹妹好不好看?”林希指着呼呼大睡的女婴说。林然凑到床边,仔细打量着,“是很好看,睫毛好长哦。”说着捅了捅旁边的奇奇,“奇奇,你说好不好看?”

奇奇嘴里满口的芝麻饼,完全没概念。林然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妹妹吗?为什么板着脸?”奇奇说:“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喜欢。”他说的是实话,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吃的,哪还管那女娃娃好不好看。

而林仕延获悉儿子交了新朋友,很高兴。林然缠到父亲的膝上,钩着父亲的脖子央求道:“爸爸,我们留下他吧,他的爸爸刚刚死了,没地方吃饭,就让他在我们家吃饭吧。”

林仕延一愣:“他爸爸死了?”

“是的,今天死的。”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林仕延望向浑身脏兮兮的奇奇。

“我爸爸叫杜勇,”奇奇歪着脑袋,似乎自尊心还很强,解释道,“我爸爸不是真的死了,他是去远行了,跟我妈妈一样,他们还会回来的,我只是……暂时没地方吃饭。”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天意啊!”林仕延仰起脸,突然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旁边的舒伯萧拉过奇奇:“孩子,到我们家去吃饭吧,伯伯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让他在这吧!”林仕延似已下定决心,“是我欠他们一家的,该我来还,一定要还!”说着他把奇奇从舒伯萧的手里拉过来,“奇奇,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林然是你的哥哥,林希是你的弟弟,你们要比亲兄弟还亲,好吗?”

奇奇还来不及点头,林然和林希高兴得跳了起来:“哦,我们是一家人咯,奇奇,我们是一家人了哦……”

奇奇脏脏的小脸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两个月后,林仕延举家移民美国,当然也带走了奇奇。十余年过去了,奇奇的身世已成为林家最大的秘密。不仅林家,就是舒家,也是三缄其口。奇奇到林家时才六岁,六岁孩子的记忆是有限的,他只记得父母双亡,林仕延收养了他,视同己出。仅此而已。

然而,人生的很多事情是没有缘由的。

更多的时候是种宿命,无法挽回亦无从解脱。林仕延费尽心机如履薄冰苦守着这个家族秘密,却不曾料到,冥冥中似有定数一样,一念之差酿成的医疗事故竟后患无穷,那个生下来就会笑的女婴会跟林家有牵扯不断的联系。很早很早,命运就埋下了最匪夷所思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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