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一起玩，总免不了要争吵，可我不明白的一件事儿是：为什么每次我和弟弟妹妹们起了争执，父母总是责怪我，甚至打骂我？当我委屈地钻进奶奶怀里哭时，奶奶总是摸着我稀疏的“黄毛”，跟我讲“一只羊过河，十只羊过河”的故事。奶奶的意思是，要我当好领头羊，做弟弟妹妹的好榜样。
那时我还年幼，不晓得这“头羊”的作用究竟有多大。直到有一天，妈妈带我去河边洗衣服，三叔正赶着一群羊过河，羊向来胆小怕水，只见一只羊在三叔的吆喝声中试探着下了水。后面的羊仿佛忘了胆怯，就那么跟着它下到水里，虽然它们左顾右盼的，依然吓得咩咩叫，但还是在头羊的带领下蹚到了河对面。看着远去的羊群，我似乎明白了奶奶说的话的道理。
小时候，妈妈是严厉的妈妈，奶奶是慈祥的奶奶，我则是永远叛逆的我。直到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妈妈和奶奶的对话，她们说我长大了，知道努力了，知道照顾弟弟妹妹了……惭愧和感动中我停止了义无反顾的叛逆，不再和妈妈作对，还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中专，成了村里第一个吃“公家粮”的人。就这样，十五岁的我，背着行囊开始了异乡求学之旅，用妈妈和奶奶的话说就是给弟弟妹妹们开了个好头。
走上工作岗位那年我十九岁，大弟弟正上高中，照顾他学习生活的任务被我包揽了。记得那几年，为了跟大弟弟倾心畅谈，我褪尽一身的淑女范儿，变得大大咧咧的，真正当起了“大哥”。后来，大弟弟上了大学，小弟弟也考取了师范专业，等妹妹进城读高中时，我已有了自己的“蜗居”。于是，妹妹的吃住又被我包揽了。为了照顾好她，粗心的我一下子细腻起来，还常被闺蜜们笑话：“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弟弟妹妹们常说，从他们读书求学，到后来找工作、谈恋爱，再到结婚时买房买车，所有人生的重要时刻，总有我这个大姐的身影。是啊，哪一样要是少了我的参与，我自己就坐不住了，累点儿也觉得踏实。尤其在父亲去世以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如今，弟弟妹妹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在各自岗位上都很出色：大弟弟当了中学校长；小弟弟组建了篮球俱乐部；妹妹是优秀的平面设计师。逢年过节，我们一大家人回到老家，看着妈妈高兴地忙出忙进，幸福的时光，在小院里静静绽放，就像妈妈养了多年的扁竹兰，娴静的欢喜，悠然的满足。
在弟媳妇娇嗔地要钻进妈妈被窝里暖暖时，在小侄女们搂着我脖子撒欢时，我也会遗憾：要是爸爸还在，该是多么完整的幸福呀！这时，我的眼中会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而这情愫，在我看向弟弟妹妹时，瞬间即被感知。我们总会给彼此一个相互勉励的笑容，这笑里的深意，也只有我们才懂得。有时，我们也会争吵，但争吵过后，马上就和好如初，因为我们是血肉相连的亲人。我们都没见过爸爸老了的样子，这是我们一生的遗憾，如果爸爸能看见他放牧的这群“羊”，都找到了水草丰美的地方，都过上了幸福和美的日子，他会多高兴啊！
在儿子和小表妹们争吵时，我也像妈妈当年那样责怪他，他委屈地说：“为什么总是我的错啊？”我说，外婆养育了四个孩子，我们是兄弟姐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走到哪里都丢不下。到了你们这一代，独生的子女没了兄弟姐妹，表兄妹就是最亲的亲人了，你没有理由不带好她们啊？于是，我也一只羊、两只羊的讲起了当年的故事，儿子听完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是啊，羊年了，又想起自己曾是一只“头羊”的故事，总算没有辜负家人的重托，让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顺利地“跟过河来”。愿我们这一大家子，天天美洋洋，处处喜洋洋，让我们的妈妈每天都得意扬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