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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凉欢薄情

瑟瑟未料到,夜无烟并未如她所想那样去江府退亲。

第二日,紫迷上山来寻她,说是,香渺山那件事出了以后,夜无烟便派了金总管带了礼物到江府拜访。金总管一直安慰她的爹爹和娘亲,丝毫不提退亲之事。骆氏早已猜到此事是瑟瑟的计策,托紫迷传话,说她失策了。

夜无烟竟然派金总管到江府去安慰爹娘,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在山道上待她那般冷狠,竟会派人到她府中去?或许,他是不想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只是在演戏。皇家断不会娶一个失贞女子的,再等等,或许风头过了,夜无烟便会来退亲的。

到了皇帝定下的嫁娶之日,瑟瑟执意赖在庵中不回府,找人回话,说是自认配不上璿王,要长伴孤灯。她想着,璿王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这样一说,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自然会顺阶而下。

可是,瑟瑟万万没想到,迎亲的轿子竟然到了寒梅庵来接她。

瑟瑟瞬时傻了眼,早知如此,前几日就叫住持给她剃度了。如今,她只能无奈地披上嫁衣。

那日的天很暖,微重的日光洒在头顶上。梅庵里的寒梅开始凋零了,片片花瓣迎风飘落,洒落在瑟瑟的红色喜服上,鼻间全是寒梅馥郁的冷香。

瑟瑟忽然发现,寒梅是最后一次绽放,冬天是真的过去了。

从香渺山到璿王府,路途不算远,但毕竟是山路,一来一往,足足要两个多时辰。待瑟瑟的轿子到了璿王府,璿王早已和伊盈香拜堂完毕,而她,已经错过了拜堂的良辰吉时。所以,瑟瑟便被轿子一路直接抬进了洞房,而拜堂的礼节,便直接免掉了。

青梅老大不高兴,可是瑟瑟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这样很好。没拜堂,在她心里,他便不是她的夫君。

瑟瑟在丫鬟的惊愣中,自己扯下喜帕,摘下凤冠。她知道夜无烟今夜是不会来的,所以她不会傻得等着他来揭喜帕。

“你们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瑟瑟轻声道,几个小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

瑟瑟打量着这间所谓的洞房,倒是布置得极是喜庆,被褥华丽锦簇,耀人眼目,瑞兽吐祥,袅袅淡香。

夜很快来临,有丫鬟来屋内布饭,瑟瑟方用罢饭,便听得院内一阵脚步声,青梅早翘起了唇角,忙着去开门。

瑟瑟心中却一阵紧张,不会是夜无烟吧?她是侧妃,就是轮,今夜的洞房花烛夜也是轮不到她的吧!何况,在他们眼里她还是一个失贞女子。

房门开处,进来的人果然不是夜无烟,而是一个小宫女领着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冲着瑟瑟福了一福,“拜见江侧妃,老奴是宫里的验身嬷嬷,奉了太后之命,前来为江侧妃验身!”

验身?

瑟瑟先是一愣,待到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不禁一愣。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用验了,你去回太后,就说,我不是完璧之身!”

“老奴奉命行事,请江侧妃莫要生气!”老嬷嬷言语冷硬地说道。

“我并没有生气,我是说真话,嬷嬷不用验了。照我的话回禀太后即可,验身,我是不会答应的!”瑟瑟冷冷说道。

“但是,老身一定要验身,才可以给太后回话。”老嬷嬷也很固执,一点儿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盯视着瑟瑟的目光里甚至隐含着一丝鄙夷。

瑟瑟心下冷冷一笑,转身坐到椅子上,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嬷嬷你来吧。”右手却早已抓起了桌案上的花瓶,有意无意地欣赏着。如果她敢来,她就用花瓶砸她。

她就算不是完璧之身,也不容别人这么侮辱她。

老嬷嬷望着瑟瑟,只觉眼前女子一双丽目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带着沁凉的寒意,令她不敢直视。再看她纤细玉手中不断转动的花瓶,她愣着没有动,一时之间,心中竟然萌生惧意。

验吧,不敢!不验吧,太后那边无法交差。

双方正在僵持之时,房门开了,夜无烟踏着夜色走了进来。

“嬷嬷你退下吧,本王会给太后一个交代的!”夜无烟的声音低柔婉转,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势。

老嬷嬷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朝着夜无烟和江瑟瑟福了一福,随着小丫鬟转身退了出去。青梅见夜无烟来了,也喜滋滋地走了,转瞬间,屋内的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瑟瑟和夜无烟两人一坐一立。

两人都是一身喜服,在红烛照耀下,红艳艳的,很喜庆,但是,瑟瑟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气。或许夜无烟有,但是,那也不是因为她江瑟瑟。

夜无烟凝立着,瞧着瑟瑟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花瓶的样子,淡淡笑了笑。他倒是没想到瑟瑟这么大胆,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他和她定亲已多年,但是他和她见面并不多,也并不了解,那夜她在宴会上因紧张弄断了琴弦,香渺山上,面对贼人,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以为她是胆小懦弱之人,可是今夜,她似乎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

瑟瑟没明白夜无烟要如何给太后一个交代,烛火下,看到他渐渐逼近的身影,心中莫名一阵紧张。

他在她面前几步远站定,喜庆的红色吉服,衬得他整个人美如冠玉。浓墨般的发用金冠紧紧箍住,展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寒星般璀璨的黑眸,温润如玉的脸庞,浅唇紧抿,构成一抹优美的弧线,唇角末端挂着一丝笑意。

瑟瑟望着他,禁不住在心底赞叹,这是个连上天都要妒忌的男子。

他俯身,伸手,从她手中将花瓶抽了出来,轻轻放在桌案上。

他俯身之时,一阵陌生男子的幽淡香气沁入鼻尖,瑟瑟有一瞬的恍惚。

他怎么来了?

今夜虽然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但是瑟瑟不会忘,她只是侧妃,他今夜应该陪的,不是她。何况,她在他眼里是一个不贞洁的女子,他更不可能留宿在她这里了。

香渺山上的遭遇,让她见识了他的冷血无情,所以她不会傻得以为他会同情她这样一个遭到欺凌的弱女子的。

“早点儿歇吧!”他开口说道,声音醇厚温雅,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他不看她,缓步朝着床榻走去,很是优雅地将大红的外衫脱去,只余内里纯白的亵衣。然后,他从袖中掏出来一块白布,铺在了床榻上。

“你要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宽衣解带,瑟瑟的声音里隐有一丝颤抖。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因为他回首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瑟瑟很不安,漆黑的双眸更是深不可测,瑟瑟只得盈盈浅笑着道:“王爷,你还是到王妃那里去吧。”

夜无烟长眉微挑,回首望了一眼瑟瑟,声音冷凝地说道:“你在撵我?”

瑟瑟识趣地垂头,轻声道:“妾身不敢,可是,妾身是侧妃,况且,妾身”她想说,况且,她已非完璧,可是抹黑自己的话,她说着还真不是滋味。

聪明如璿王,自然知晓瑟瑟的意思,他淡淡扫了一眼瑟瑟,见她如水芙蓉般的雪腮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心内一阵恍惚。似乎直到此时,他才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容颜。黛眉纤长,明眸清澈,红唇小巧,她整个人如芙蕖初绽,高洁淡雅。这样一张清丽容颜,根本就不用胭脂水粉,他不明白她在香渺山上为何要那样装扮自己。若不是听说是江府小姐遭劫,他根本认不出她来。

“按规矩说,本王是应当到王妃那里去的,只是,本王不是要给太后一个交代吗?”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瑟瑟想起方才他说的“交代”,是的,他是因为要给太后一个交代才留在她这里的。只是,如何交代?他不会真的打算以身试试吧?她不相信他会那样做,毕竟男人虽然可以有三妻四妾,却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妾有一丝的瑕疵。夜无烟他看上去不像不在乎的那种人。

夜无烟凝视着瑟瑟不断变换的面庞,如夜空一般深邃的黑眸眯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动你。只要明日在这块帕子上留一块红即可!”不管她是不是遭到了凌辱,他都不会动她的。不过眼前的女子,一脸紧张似乎极怕他碰她一样。

瑟瑟听到夜无烟的话,心中顿时一松。

他知道夜无烟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给太后一个交代,同时也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面子。有了同睡的事实,有了落红的帕子,他便可以对外宣称他的侧妃是清白的。

果然是高明,大约他来之前,就早想好了吧。

瑟瑟拢了拢衣服,便要和衣上床,夜无烟却拦住了她,冷声道:“脱了!”

瑟瑟一愣。

“这样会有人怀疑的!”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瑟瑟顿时了然,若是不脱衣衫,明早丫鬟进来伺候,看到她衣衫整齐,势必会怀疑。可是要她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她不愿。

“王爷,妾身先熄灯吧!”层层珠帘后,那粗如臂膀的龙凤红烛,此时,烛焰正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见夜无烟没有反对,瑟瑟转身将红烛吹灭,室内顿时一片黑暗。

瑟瑟轻解罗裳,露出凝雪般的肌肤,披散着瀑布般的长发,她的美丽和妩媚,绽放在黑暗里。

她躺下,两人盖的是同一张大锦被,睡的是同一张床榻,只是却背对背躺着,中间隔了一段不算宽也不算窄的距离。

可是,那一点儿距离,却是那么遥远,好似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鸿沟,瑟瑟从没想要逾越。

虽然没有如愿退亲,但至少保住了清白之身。以后的日子里,夜无烟不会碰她。总有一日,她会逃脱这个牢笼。

黑暗里,瑟瑟淡淡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清晨,朝云疏散,薄雾消退,点点金光透出云层。廊下高挂的红灯笼在晨风里飘荡着,昭示着昨日的喜庆,大红喜字在晨色中显得如梦似幻。日光透过格子窗一点点地驱散了室内的昏暗。

层层纱缦后,镶金大床上,瑟瑟从睡梦中苏醒。但,她没有睁眼。

她听到身侧夜无烟绵长的呼吸声,感觉到他覆在她纤腰间的一双臂膀,温热而有力。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她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她竟钻到了他怀里。她竟在他怀里睡了一夜,这也罢了,竟然还睡得那么香,那么甜!

该死!瑟瑟暗暗咒骂一声。本想一掌将他推开,但是,还不及动手,她感觉到面前这个怀抱动了动,夜无烟似乎要醒了。果然,瑟瑟清楚地听到头顶上传来抽气声。

夜无烟这一夜睡得很安稳,醒来时,感觉到怀里温温软软,极是舒服,正想再搂一搂。他倏地睁开眼,有些懵懂地望了一眼。

他看到怀里抱着的,是他的侧妃。

熹蒙的晨光中,她如同小猫一样,乖巧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只露出半张侧脸,肌肤白皙,宛若白玉雕成。墨发披散在他怀里,他一动,便被那柔软的发丝撩拨到。更要命的是,手底下的肌肤,细腻娇软,似一捧雪,好像随时都会化去。

他感觉到心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撩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似乎很贪恋眼前这一刻的缱绻,身体骤然间滚烫起来。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凤眸一眯,无情地推开瑟瑟,忽地坐了起来。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又不是缺少女人,怎会对这个女子感兴趣了。

瑟瑟被他一把推开,头埋在锦枕上,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好啊,她还没推他,他倒是将她推开了。

“你怎么钻到本王怀里?!”他冷冷质问道,早知道她这么不知廉耻,他就不该娶她。

瑟瑟缩在锦被中,看他对她那避如蛇蝎般的样子,倒像是他吃了亏一般。什么叫她钻到他怀里了,她还没质问他,他倒先发制人了。好啊,既然他以为是她钻到了他怀里,以为是她要试图勾引他,那她就不让他失望。男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是珍惜,她越是黏着他,他铁定会越讨厌她。

当下,瑟瑟放柔了声音,娇声道:“王爷,妾身被王爷所迷,才情不自禁……还请王爷怜惜妾身,成全妾身。”言罢,她再次向夜无烟偎依而去。

夜无烟修眉皱了皱,毫不掩饰眸中那深深的厌恶,他再次毫不留情地将瑟瑟推开,冷声道:“滚开!江瑟瑟,别说你已经失身,就算你没有失身,本王也不会碰你的。原本本王还怜惜你等了本王多年,又失了身,年龄也不小了,怕是无人再娶你了,所以才勉强娶你回府。可你也太不自重了,竟然试图勾引本王。你别做梦了,本王这一辈子都不会宠幸你的!”他撂下这句话,穿衣而起。

瑟瑟呜地一声,趴在锦枕上,抽噎了起来。

夜无烟看她肩头耸动,显然是难过之极,面色缓和了些,放轻了声音道:“你不用哭,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是不会休你的。这侧妃的位子,也永远是你的。”

他走之前,不忘将床榻上那块白布拿起来,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刺破了手指,在白布上滴了两块落红。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瑟瑟才从锦枕上抬起头。一张玉脸平静无波,根本就没有泪。她自然没有哭,方才的抽噎只是为了配合夜无烟。王爷发了火,她自然要难过才是。可是她一点儿也不难过,自从在香渺山见识了他对她的无情后,她之前对他仅存的一点儿好感已经消失殆尽。他说是因为可怜她才会娶她,倒是让她小小震惊了一把,他也会可怜人?要是真因为可怜,那她那出失身的戏码算是白唱了,怕还是弄巧成拙了。

她多希望他能放了她啊,若是她天天去黏着他,不知他会不会休了她。看方才的情况,她还是有希望的。

他以为娶了她,供给她吃穿,给她一个王爷侧妃的位子,她就会满足了,就会感恩戴德地待在王府里了。她就偏不如他的意,每日在他面前晃一晃,直到他厌了,肯让她离开王府。

主意打定,瑟瑟心情大好。

青梅端着洗漱水走了进来,瑟瑟洗漱完毕,坐到妆台前,她要精心装扮一番,绝对会让夜无烟再次“惊艳”。

瑟瑟的发乌黑顺滑,以往她只梳简单别致的发髻,看上去灵动飘逸。今日她特意让青梅为她梳了比较贵气庄重的凌云髻,上面再簪一支金灿灿的步摇,再在鬓间的发上贴了许多花钿。又拿起黛青,将眉描呀描的,描得又粗又浓。然后便敷粉,将好好一张玉脸敷成了红红白白的,才算满意。

青梅看到瑟瑟的模样,“啊”了一声,疑惑地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要去唱戏?”

瑟瑟瞧着青梅,头上绑着两个可爱的丫鬟发髻,一张讨喜的小脸上,满是惊愣。再看看自己,乍然发现,她和青梅,倒像是戏里的小丑和童子。

“是了,青梅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竟然猜对了。我们这就去唱——戏——”瑟瑟拉长了话音,调笑道。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出了屋。路过花园时,瑟瑟又摘了一朵盛开的牡丹簪在鬓边。向丫鬟打听了璿王夜无烟此时的去处,便一路寻了过去。

璿王府是这次夜无烟回京后,皇帝才赐给他的。出征之前,他未封王,自然也没有府邸。

这府邸在帝都是有些名头的,据说是前朝遗下的。一路走来,画栋雕梁,玉宇琼阁,果有些前朝遗韵。比如那铺路的青石板,还有那略显暗淡的影壁,绿纱窗上寒梅傲雪的图样……

照理说,夜无烟应当对其修葺一番,但是他没有,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没打算在此长住。

云粹院是伊盈香的居所,院门前有一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铜钱大的睡莲。可以想象,到了盛夏,这莲叶田田、锦鲤穿梭的美景,是何等的惬意。只可惜,她是无福欣赏的,她那院落外,只有两株老桃树。

两人到了云粹院门口,早有眼尖的丫鬟进去禀告了,瑟瑟也不等回复,便踩着婀娜的步子进了院。

伊盈香是正妃,按规矩,是应当来请安的。何况,瑟瑟还打听到夜无烟在此处用早膳,她自然不能不来了。但,她也知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瞧那挑门帘的小丫鬟摆着的一张臭脸。

瑟瑟可不吃这一套,她唇角挂着妖娆的笑容,缓步走了进去。一进屋,瑟瑟就感觉到屋内气氛有些不好,隐隐听到抽噎的声音。

瑟瑟没见到夜无烟和伊盈香的身影,她站在厅内,一边浅浅笑着,一边暗自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屋内两边摆着红木镶金架子,上面摆放着珍玩玉器,样式色泽都极其典雅精致。正厅的中央,铺着块红色地毯,摆着一张红木桌案,上面摆满了佳肴小吃,只是桌旁无人,只有两个小丫鬟手中端着盘子,等着布菜。

那两个小丫鬟偶尔瞥向瑟瑟的眼神,都鄙夷外加嘲讽。瑟瑟似乎此时才醒悟,她夺了伊盈香的洞房之夜。听内室那隐隐约约的抽噎声,怕是伊盈香在垂泪吧!瑟瑟心中未免有些歉意外加不忍。若是那样的话,此时自己来,是否会令伊盈香更加伤心?但眼前形势似乎也不容她退却了。

内室珠帘被小丫鬟掀开,夜无烟携着伊盈香的手,并肩走了出来。

夜无烟早已换下了那身大红吉服,只着一身深紫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白玉龙凤玦,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风神俊秀。打扮得娇俏可人的伊盈香小鸟依人一般倚在夜无烟身畔,两人看上去那样亲密,又那样般配。

瑟瑟心头莫名一滞,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夜无烟看到凝立在厅中的瑟瑟云淡风轻的面容,忍不住波动了一瞬,唇角抽搐了两下。

此次回京,他便听闻定安侯的千金是帝都才女,琴棋书画皆通,他一直半信半疑,此时便更加确认,那不过是谣传罢了。

瞧眼前这女子,一袭鲜亮的淡绿缎子上衫,颜色本还粉嫩可爱,却偏偏绣了一朵朵绽开的粉红桃花。下面是一条淡黄色裙子,却用各色丝线绣了许多花,花色极多,热闹得让人头晕眼花。这样色彩斑斓的衣裙,鲜亮也就罢了,却梳了一个贵妇人的发髻,很老气,这没什么,却偏偏还在鬓边插了一朵怒放的牡丹。这也能忍,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脸上妆容太浓,令人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夜无烟想起香渺山上见到的瑟瑟,更加笃定,眼前这个女子,大约就是这个品味。想想也是,爹爹当年是征战多年的将军,娘昔日是叱咤东海的海盗。这样两个粗人,生出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帝都才女?就算是花容月貌,大约也会出落成庸脂俗粉吧。

记得夜宴上她的装扮还过得去,不知是谁帮她打扮的,不过,当时他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没怎么注意她。昨日晚间的惊鸿一瞥,那清新的面容似乎也被眼前的脂粉面庞盖住了。

夜无烟冷冷“嗤”了一声,便将目光调到别处,他可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

瑟瑟将他的样子暗暗看在眼里,心内偷偷一笑。

伊盈香一双眼本来哭得红肿,此时见到瑟瑟的妆容,倒是毫不掩饰地笑成了弯弯的月亮,“姐姐,你怎么来了,快些坐吧。伊娜,快去沏茶!”

瑟瑟望着伊盈香那张绝丽的脸庞,摆手道:“王妃不用客气,虽然瑟瑟比王妃年长些,但终究是正侧有别,王妃还是直呼瑟瑟名字吧。”

“姐姐客气了,在盈香心里,只当您是姐姐。姐姐用过早膳了吗?若没有,不如一起用些。”伊盈香极客气地邀请道。

“今早起得晚了,惦记着来给王妃请安,还没来得及用早膳,既然王妃不嫌弃,那瑟瑟便不推辞了!”瑟瑟言罢,便主动拉开椅子,坐在桌案前。

她本就是来招人嫌的,自然不客气了。

瑟瑟也确实饿了,昨夜还没吃饱,便被宫里的嬷嬷打断了。今早也没吃东西,此时看到美味佳肴,自然大快朵颐起来。

夜无烟立在那里,有些错愕。嘴角虽然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周身却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他一言不发地坐下,神色冷然地用着饭,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好似能将人的灵魂吞噬。

瑟瑟却无视他的冰霜脸,不禁自己吃得津津有味,且不忘给伊盈香和夜无烟夹菜。

伊盈香客气地接过来,可是夜无烟就不那么好伺候了。眼见得碗内被瑟瑟送来的菜冒出了尖,他将玉箸一拍,起身走了出去。

“烟哥哥,你吃饱了啊?”伊盈香慌忙起身相送。

夜无烟淡笑着拍了拍伊盈香的头,极其宠溺地说道:“香香,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而去,临走之前,冷冷瞥了瑟瑟一眼,眸中暗含一丝狠色。

夜无烟的临走一瞥,让瑟瑟没了做戏的心情。她低头用饭,直到吃饱喝足,才放下精致玲珑的玉箸,望向对面的伊盈香。说实话,伊盈香确实是一个美人,她就像朝阳里绽开的蔷薇,娇艳中透着明媚。这样赏心悦目的女子,南玥并不多见。

“姐姐,当日在香渺山,姐姐真的被那个贼人……轻薄了么?”伊盈香忽抬首问道。

瑟瑟一愣,难道北鲁国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瑟瑟眯眼打量着伊盈香,可是这个小姑娘似乎并不以为自己的话有何不妥。一双黑眸就像清晨的露珠,带着纯和真。只是,黑眸中有一丝闪烁不清的复杂之色,令瑟瑟有些看不懂。

她是在关心她吗?

“自然没有,也多亏王爷和王妃到得及时,妾身才免于一劫。”忆起晨起时,夜无烟在白布上留下的那所谓的落红,瑟瑟如是答道。

“这样啊。”伊盈香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清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欣喜,“那就好。姐姐不知,那日盈香担心死姐姐了,好怕那个人污了姐姐清白呢。”

瑟瑟讪笑,世人眼中,她的清白早就污了。不过伊盈香的关心,还是令她心中有几分暖。她对她,似乎并没什么敌意。这样一个纯真玲珑的女子,也怪不得夜无烟对她珍爱。

从云粹院出来,瑟瑟和青梅便直接回了如今所居的桃夭院。遥遥便看到门前伫立着两个黑衣侍卫,那冰雪般冷寒的气势,瑟瑟认得,那是夜无烟从边关带回来的兵将,不知为何做了她这里的门神。

莫不是夜无烟在她这里?瑟瑟心情忐忑地走进屋,果然看到夜无烟挺拔俊逸的身影。

他望着她,深邃犀利的眸光,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锋利。

一瞬间,瑟瑟好似被冰雪冻到了一般。她想,这样的目光,在战场上,当他望着敌人时,也不过如此冷厉吧。

“江瑟瑟,你好大的胆子!”夜无烟冷冷开口,声音冷酷而冰寒。

看来,她是真惹怒他了。不就是到他正妃那里用了一餐饭,不就是打扰了他和他正妃的卿卿我我,他至于这样吗?如此小气,该不会这就要休了她了吧!瑟瑟有些期待,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妾身不懂王爷在说什么。”瑟瑟依旧笑意盈盈,有些无辜,有些茫然。

夜无烟闻言,深不可测的眸光中,跳跃着冷厉的怒意。

瑟瑟迎着他的目光,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快要僵掉了。其实,她还真不是做戏的高手。

“好一张无辜的脸!”夜无烟冷嗤道,忽然抬手,捏住了瑟瑟的下巴。

“既然你不懂,那本王不介意解释给你听。以后不准到云粹院去找王妃,更不准打王妃的主意,如若让本王察觉到你要对王妃不利,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话,狠、冷、厉。

瑟瑟的心,惊、羞、怒。

他对伊盈香,倒真是很呵护啊!

只不过在王妃那里用了一餐,他就这般声色俱厉地警告她。难道她生就了一副恶人的容颜吗?难道她看上去像一个歹毒的女人吗?她什么都没做,夜无烟便紧张成这样,若是伊盈香真因为她有什么差池,她焉有命在。

“既然王爷认为妾身是歹毒之人,何不休了妾身,免得王爷提心吊胆,以为妾身会对王妃不利!”瑟瑟唇边挂着缥缈的笑意,淡淡说道。

夜无烟瞧见瑟瑟唇边那抹缥缈的笑意,心中莫名一阵烦躁。

今晨她对他的勾引,他笃定她是一个爱慕虚荣、居心叵测的女子。当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到云粹院寻他时,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女子若是要和香香争夺正妃之位,香香那样纯粹剔透毫无心机的人儿,怎会是她的对手。

按理说,正妃之位原是她的,她有怨念也不为过。但是,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香香的举动。不过,方才,她说要他休了她,是真心,还是欲擒故纵,他没心情深究。

“本王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妄想贪图王妃之位,安分守己,本本分分,这侧妃的位子永远是你的。听清楚了吗?”夜无烟撂下这句话,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王爷教导,妾身铭记在心。”瑟瑟敛下睫毛,轻声说道。

是她妄想了,即使他认定她是不贞之身,却依然娶了她,怎么可能因为厌烦她、不喜欢她就休了她呢!他堂堂璿王,自然不介意养她这样一个闲人的。罢了罢了,自此后只在王府宁静度日。要想出府,只能另寻他法了。若不是怕连累爹爹和娘,她真想一走了之。

夜无烟瞧着瑟瑟低眉敛目的模样,知晓他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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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服装界的天才少女设计师?她是黑道王者“暗月”少主的宠妹?她是时装界大师沈洁的宝贝女儿?她是京城赫赫有名苏氏集团的千金?她曾经以为叶枫就是那个可以陪她走一辈子的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甚至于她为了他收敛自己的锋芒、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失去了亲情!当她以为快要到达幸福的终点时,不曾想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女人回来了,听着他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她终于带着自己疲惫的身心和仅有的一点骄傲与自尊转身离开那个她和他一起努力开创的公司,而后遇到了那个冷冽的男人——夏南!再后来辗转成了A市龙头企业夏氏集团的总裁秘书!夏南,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完美男人,是A市龙头企业夏氏集团的新上任总裁!据说还是A市小有名气的杂志社、最豪华的娱乐会所的幕后老板和那个隐蔽的世界黑帮组织“爵夜”的老大!他们的相遇,是命定的相遇?是蓄意的报复?还是另有隐情?在那场盛世婚礼之后,苏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任他们找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再找不到她的身影!五年后。那个时装国际大师杰勒瑞的关门弟子、国内外颇具影响力的美女设计师FIR回到A市!两天后。一场盛大的个人时装发表会在市中心繁华地带亭立大厦的豪华会场里举行!再一次的相遇,他们的命运又会发生怎样的纠缠?【片段一】“你笑什么?不许笑!”“好!我不笑啊!你乖乖待在这边,不要乱跑,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真的?”听到好吃的,她来了精神,迅速报出了一大堆菜名:“那我要吃你烧的红烧鱼、糖醋排骨、焖羊肉、玉米排骨汤……”“好!回来就给你做!”【片段二】“宝贝,对不起!”“谁是你的宝贝?请不要乱叫!还有你对不起我什么?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他可怜兮兮的问。“你要我原谅你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五年前就没关系了!”“谁说的?你是我老婆!五年前我们可是有领证的!”“我们什么时候领过证?”她暴怒。“就是有领过,不信我们回去,拿给你看!”【片段三】“宝贝,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啊?”某男看着面前缩小版的自己,对着面前的小女人说着。“什么解释啊?”某女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无辜。“你还给我装傻?”某男大吼。“妈咪,我们不要理这个坏叔叔,我们走!”小宝贝抓着妈咪的手就要离开。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哼哼!
  • 再见,冥王星

    再见,冥王星

    单影,一个平凡的女生,一个孤独的认为自己的命运与被踢出九大行星的冥王星相连的女孩,被老师嫌弃,被同学排挤,被父母忽视,被唯一的朋友韩迦绫利用……直到有一天她走进一个男生的视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裙装校服,像自然光下用DV摄成的一段失色的映画,孤单又压抑,让他的心瞬间崩陷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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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子:女人,no作no“代”懂不懂啊!某女:因为老子可爱所以不管怎么作死都不会死。[善良的微笑]统子:不怪你不怪你,但是你不能崩人设啊,你在这个位面的人设是个软妹子。某女:so?统子:咱先把拳头放下来……(统子摸了一把汗)
  • 变形记 城堡 审判

    变形记 城堡 审判

    本书收录了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变形记》《城堡》和《审判》等著作。卡夫卡是欧洲著名的表现主义作家。他生活在奥匈帝国行将崩溃的时代,又深受尼采、柏格森哲学影响,对政治事件也一直抱旁观态度,故其作品大都用变形荒诞的形象和象征直觉的手法,表现被充满敌意的社会环境所包围的孤立、绝望的个人。
  • 当谢小鱼遇上恶趣同桌

    当谢小鱼遇上恶趣同桌

    第一世的恩怨情仇在历劫时仍不放过她,终究是欠他的啊!
  • 阿麦从军(上)(全新修订版)

    阿麦从军(上)(全新修订版)

    阿麦出生在麦熟时节,为此差点被爹爹取名为“麦兜”。阿麦的父母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她本想跟着父母过一番清净无争的田园生活,谁料年幼丧双亲,战场逢异事……卸去红妆,进入军营,注定与骚包将军邂逅,与沙场杀将相逢,从一个小兵,成长为一代“战神”。阿麦知道,她为民绝情,为国弃爱,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止是为了找到朝夕八年的哥哥,问一句“为什么”。刀剑无影的战场上,无论谁是男主,谁是男配,她都是一身戎装,无一败绩。朝堂之上,他为君,她为臣。他俯视,她扬颌。谁说女子须得以娇躯求安生,生死之后,江山如画,她只想寻个故人,一同赏春景。
  • 你欠我一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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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前的元宵节之夜,在那个平静而美好的夜里,她却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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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连城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发现这里的人都穿着一些奇怪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这个盒子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发光?这里的建筑也太奇怪了吧!他们怎么用这么奇怪的眼光看着本王……
  • 瑾衣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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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武林世家归云山庄的废物嫡出大小姐,身怀绝技却无人发现。他是武林后起之秀,拥有神秘面纱的少年,冷峻狠辣,聪明睿智。神医门的白神医替她揭了皇榜,无故卷入京都凶杀案,多次接近真相,却被他搅乱。因此她主导一场刺杀案,却把自己送上他的床榻。忽有一日,朝堂传出长公主招亲的喜讯,全国上下青年才俊前仆后继,为赢公主芳心。他不顾后果,不顾礼法,手持青云剑,傲立宫门口,他说:“慕瑾瑜,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卧榻之侧和武林之颠,本世子唯要你一人而已,我以命起誓,以身为聘,生生世世只娶你一人。”凤辇之上,她素颜冷咧,似笑非笑,说不出的风华绝代:“世子殿下,本宫依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