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息泱脸上又现出了秀语极为熟悉的笑容，那种运筹帷幄，仿佛天地命数尽在她掌握之中的笑容：“我要去青州，以左家庶小姐左息泱的身份。”
秀语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哈？可是，可是那这里怎么办？姑娘……”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即使我待在越地，也是做不了什么的。”左息泱脸上的笑意未退，只是眼里带上了一种欢快，“况且，有顾青岚在这里，想来越地的局势已定。若是杭玉舟有这个心思取而代之，那么他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会定到青州的。”
秀语却是皱起了眉头：“可是姑娘，越地和青州，何止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简单呐！杭将军不一定会……”
“他不会，但是顾青岚一定会这么做的。”左息泱眼神蓦地凌厉起来，“以他的手段，不难猜出如今皇帝最忌惮的必然是青州的守将赵国公，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赵国公的二公子新娶了皇家的公主，再加上舅舅守着那里罢了。若是天禁军攻打青州，那么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必然是两败俱伤，然后由他派人接替青州守卫之事，想来在这场仗中，皇上也一定会让人做些小动作的……”
秀语咬唇，道：“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与姑娘又有何干？”
“舅舅身在青州，我岂能弃之不顾？”左息泱微微笑道，“顾青岚的手段不止如此，说不定还会借此夺到青州，那个时候，杭玉舟第一个要杀的，必然是我的舅舅。便是为了我自己，我也绝对不能够让这件事情发生！”
秀语微惊：“可是，现在杭将军对姑娘……”
“男人的喜欢能够持续多久？一辈子吗？所谓的山盟海誓，不过都是编出来骗骗不知世事的女子的，我是这样的人吗？”左息泱冷笑一声，道，“与其赌他对我的喜欢，不如依我自己，让顾青岚的计划没有办法实施。我也想和我这个堂兄过过招，看看比起聂承显，这个聂承晨，究竟有多聪明。”
秀语本来便是对左息泱言听计从的，方才反驳了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此时也便只会点头：“但是，我们现在呆着的地方是越王府，是顾青岚的地盘，我们又该怎么离开呢？”
左息泱微微挑眉，笑道：“离开？是啊，不过这件事情并不难办。”
秀语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即便到时能够离开越王府，也未必能够出城。那些守城的天禁军，可不是会认人的！”
左息泱却是轻笑道：“可是若是有陈夫人陪着，那便是万无一失了。”
“陈夫人？”秀语垂眸，忽然同想到了什么似的张大了嘴。
左息泱舒出一口气，道：“都近年关了，是该去城郊拜祭一下养父母和我的亲生父母了，相信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吧？这几天我远远看了几眼，发现姐姐的心情可是不怎么好。”
秀语立即点头笑道：“奴婢立即去请顾夫人来……”
“姐姐心情不好。”左息泱微微挑眉。
秀语立即领悟过来，收敛了笑容，道：“奴婢知道，顾夫人心情不好，姑娘心情也不好，都是因为没有办法祭拜父母。趁着年关，还是去城郊拜祭一下以慰父母亡灵的好。”
左息泱点了点头，秀语便立即转身离开。
左芳娘不知道左息泱究竟为什么要找自己，但是不知为什么忽然烦躁起来，便甩开了秀语和韩儿，一个人往左息泱那里去了。
左息泱正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镜中的容颜。
左芳娘咳了一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左息泱回头，左芳娘便立即见到了她那张毁了的脸，顿时大吃一惊：“你，你的脸……”
“姐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的脸在到这里之前，便已经毁了。”左息泱笑容清巧，倒是让那道伤疤消去了几分狰狞。
左芳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左息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若不严重，怎么能够算是毁容？”
左芳娘也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青岚，就是因为你的脸，所以才……”
“姐姐会在乎吗？”左息泱却是微微挑了挑眉头，仿佛对左芳娘的反应很是有兴趣，“姐姐是在担心姐夫会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左芳娘微怔，随即却是移开了目光：“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只是我知道自从你来了这里之后，我的心就从来没有放下来过。你也好，青岚也好，你们都隐瞒着太多，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们两个才是有共同语言的人，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左息泱看向左芳娘，脸上的笑容却是没有半点儿消散：“可是你是他的妻子，你们两个即便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也是天生的一对……”
“我看见了你，方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要我。”左芳娘看向左息泱的脸，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很美，若是你的脸没有毁去，你必然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左息泱却是轻笑出声：“你发现了，我和你，长得很是相似。”
“若不是我知道我确实没有妹妹，只怕我会以为你的身份是真的。”左芳娘叹了一口气，道，“这天底下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够长得像的人并不多。你可是华阳公主？”
左息泱微微挑眉，却是笑出了声，仿佛是在嘲笑左芳娘的异想天开：“华阳公主？华阳公主是天潢贵胄，是当朝二位公主之一，最为当今宠信。我若当真是华阳公主，又怎么会和一个反贼，私交甚好？何况，华阳公主早就死在了一年前的苑琼阁大火之中了，这世间，又怎么会再冒出来一个？这岂不是太好笑了吗？”
左芳娘垂眸，不去看左息泱，道：“我也这么觉得，若是你当真是那个被人奉为花神的华阳公主，那这件事情，未免也太荒唐了。”
左息泱垂眸，笑道：“我请姐姐来，是有件要事相商。”
左芳娘叹了一口气，道：“你可是想开了，要离开越地了？”
“你知道？”左息泱微微一怔。
左芳娘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原本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你，如今的你，比起刚见面的时候，你的眼神更加凌厉，不复那时的迷茫。我知道，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而不是跟着青岚继续待在越地。”
左息泱这一回是真的笑了出来：“你知道我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你怎么就能够确定，我是打算离开，而不是待在这里？要知道，我和青岚，很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左芳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了影子：“是啊，可是我能够看出，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没有办法在这个乱世中生存，所以我选择了依附顾青岚；而你，我直觉你有这样的本事，也直觉你绝对不会是需要依依男人的女人。或许，你能够帮着你的男人，或是你的家族，到达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左息泱脸上笑意未退：“可你要知道，我如今姓左，是你的妹妹。我的家族，也便是你的家族。”
左芳娘脸上笑意一敛，肃容看了左息泱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左息泱舒出一口气，道：“我要离开越地，但是现在我一个人并没有办法逃离他们的监视离开城镇。我需要你的帮助，而条件，便是我保住左家。”
左芳娘眼光不由一闪：“保住左家？”
“是，青州左家。”左息泱看着左芳娘，开口道，“朝代更替，已是必然之事。左家世代忠君，若想要在这一场大浪淘沙中幸存下来，则需要站对地方。我能够保住左家，让左家成为下一个朝代的中流砥柱……这个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左芳娘微微张了张嘴，良久方才道：“真是让人没有办法不动心的条件。你要的，除了离开越地，还有什么？”
“你是左家的女儿，凡是左家的儿子，无论嫡庶，在族谱上都是记了名的。”左息泱拿起了桌上的面纱，笑道，“至于你这个庶子之女，大约也只会记下某年某月，左知同于某氏育下一女左氏吧。”
左芳娘咬唇，道：“是这样没有错，尤其，我还是一个庶女。”
左息泱脸上的笑容却是未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情：“我要你的身份，你作为左知同独女的身份。”
左芳娘微怔。
“我想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才是，你如今嫁给了反贼，左家势必会因你而蒙羞。”左息泱看向左芳娘，脸上的笑容让左芳娘感到十分厌恶，“若是你将自己的身份让给了我，那么左家便不需要因为你的婚事而被谁忌惮，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左芳娘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却发现左息泱说的没有错，自己因为会让家族蒙羞而日夜煎熬，但是左息泱的这个办法不但能够让左家与天禁军划开界线，还算是让她有了安慰。但是那是她的家人，她的家族！
“你就这么肯定，她们认不出你？”左芳娘眼眶微红，冷笑道，“我可不是一去便不回的，年前，天禁军到来之前，我还见过祖母。她难道认不出来……”
“她即使认出来了，也会装得认不出来的。”左息泱轻笑道，“毕竟，比起你，我对左家来说，更加有用。”
左芳娘咬唇，良久方才道：“你方才答应的条件，可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