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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国风(1)

国风大抵是周初至春秋年间各诸侯国华夏族民间诗歌。国风是《诗经》中的精华,是华夏民族文艺宝库中璀璨的明珠。国风中的周代民歌以绚丽多彩的画面,反映了华夏劳动人民真实的生活,表达了他们对受剥削、受压迫的处境的不平和争取美好生活的信念,是中国现实主义诗歌的源头。

周南

【题解】

周南,因在周王城的南面而得名。在周代,人们习惯将江汉流域的一些小国统称为“南国”或“南土”“南邦”等,所以诗的编辑者便将采自江汉流域许多方国的歌词,连同受“南音”影响的一些地区采集的歌词,命名为“周南”。《周南》共有11篇,计为:关雎、葛覃、卷耳、樛木、螽斯、桃夭、兔罝、芣苢、汉广、汝坟、麟之趾。

关雎

【原文】

关关[1]雎鸠[2],在河之洲[3]。窈窕[4]淑女,君子好逑[5]。

参差荇菜[6],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7]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8]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9]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注释】

[1]关关:鸟和鸣声。[2]雎鸠:水鸟名,俗称鱼鹰。[3]洲:河中淤积形成的小沙滩。[4]窈窕:美好的样子。[5]逑:配偶。[6]荇菜: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略呈圆形,浮在水面,根生水底,夏天开黄花;结椭圆形蒴果。全草可入药。[7]寤寐(wù mèi):醒与睡。常用以指日夜。[8]琴瑟:指琴与瑟两种弦乐器。古代常合奏。[9]芼(mào):扫取,拔。

【译文】

关关鸣叫的雎鸠,栖息在河中沙洲。文静美好的姑娘,是君子的好配偶。参差不齐的荇菜,或左或右随水流。文静美好的姑娘,日夜都想去追求。追求她没有得到,日夜都思念不已。想来想去思不断,翻来覆去难入眠。参差不齐的荇菜,或左或右把它采。文静美好的姑娘,弹琴奏瑟表亲爱。参差不齐的荇菜,或左或右把它摘。文静美好的姑娘,击钟鼓使她快乐。

【评析】

这是描写男子爱慕而追求女子的情诗。它是《风》的开始,也是《诗经》的第一篇。古人把它冠于三百篇之首,说明对它评价很高。《史记·外戚世家》曾经记述说:“《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又《汉书·匡衡传》记载匡衡疏云:“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一般都是以《关雎》为始……此纲纪之首,王教之端也。”他们的着眼点是迂腐的,但对诗的本义的概括却基本正确。

《关雎》一诗形象生动地描绘出青年男子在追求自己心上人时焦虑急迫,昼思夜想难以入眠的相思情景,也表现了在周代礼乐文化规范下的审美情趣以及道德意识。而诗中那些鲜活的词汇,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辗转反侧”等,至今仍被人们使用。

葛覃

【原文】

葛[1]之覃[2]兮,施[3]于中谷[4],维叶萋萋[5]。

黄鸟[6]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7]。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8]。

是刈[9]是濩[10],为絺[11]为绤[12],服之无斁[13]。

言告师氏[14],言告言归。

薄[15]污我私,薄浣我衣。

害浣害否,归宁[16]父母。

【注释】

[1]葛:多年生草本植物,花紫红色,茎可做绳,纤维可织葛布。[2]覃(tán):延长。[3]施(yì):蔓延。[4]中谷:谷中。[5]萋萋(qī):茂盛的样子。[6]黄鸟:黄鹂。[7]喈喈(jiē):鸟鸣声。[8]莫莫:茂盛的样子。[9]刈(yì):斩,割。[10]濩(huò):煮。[11]絺(chī):细的葛纤维织的布。[12]绤(xì):粗的葛纤维织的布。[13]斁(yì):厌倦、懈怠、厌弃。[14]师氏:女师。指抚育古代贵族女子并教授其女德者。[15]薄:语助词。[16]归宁:出嫁女子回娘家探视父母。

【译文】

葛草长得长又长,蔓延到了山谷中,叶子长得很茂盛。

黄鸟在丛中飞翔,落在灌木树丛中,鸣叫声声像歌唱。

葛草长得长又长,蔓延到了山谷中,叶子长得很茂盛。

割来把它煮一煮,剥成细线织葛布,穿上葛衣很舒服。

回去告诉我女师,就说我要回娘家。

先洗净我的内衣,再洗净我的外衣。

洗了和没洗的衣物要分开,然后回家探视我的父母。

【评析】

这是一首描写已婚妇女生活画面的诗歌。在当时的社会,已婚女子要回娘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同时也是一件大事。所以诗歌中的妇女做了种种准备,例如:采葛煮葛、织成粗细葛布、做好衣服等,然后再去禀告女师,征得她的同意,最后才回娘家。诗中写出了已婚妇女幸福喜悦的心情,反映了人们尤其是妇女对美满幸福婚姻的追求和向往。全诗采用倒叙的结构,手法别致,先叙新婚的喜悦,再叙婚后的勤劳,最后“卒章显其志”,点出归宁的主旨。

卷耳

【原文】

采采[1]卷耳[2],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3]彼周行[4]。

陟[5]彼崔嵬[6],我马虺<阝贵>[7]。我姑酌彼金罍[8],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9]。我姑酌彼兕觥[10],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11]矣,我马瘏[12]矣,我仆痡[13]矣,云何吁矣。

【注释】

[1]采采:采了又采。[2]卷耳:菊科植物,又称“苍耳”或“苓耳”。[3]寘(zhì):同“置”,放下。[4]周行:大路。[5]陟(zhì):登上。[6]崔嵬(wéi):本指有石的土山。后泛指高山。[7]虺<阝贵>(huītuí):疲乏而生病(多用于马),也作虺尵。[8]金罍(jīn léi):饰金的大型酒器。[9]玄黄:马有病的样子。[10]兕觥(sì gōng):古代酒器。腹椭圆形或方形,圈足或四足,有流和鋬。盖一般成带角兽头形。盛行于商代和西周前期。后亦泛指酒器。[11]砠(jū):上面有土的石山;一说为上面有石的土山。[12]瘏(tú):疲劳致病。[13]痡(pū):疲劳致病。

【译文】

采了又采采卷耳,采来采去不满筐。只因想念远行人,竹筐丢在大路旁。

登上高高的石山,我的马儿腿儿软。且将酒杯斟满酒,让我不再长思念。

登上高高的山冈,我的马儿毛玄黄。且将酒杯斟满酒,让我不再长忧伤。

登上高高的石山,我的马儿已累瘫。仆人累得走不动,我的忧愁何时完。

【评析】

诗歌描写一位妇女怀念她外出的夫君,设想夫君在旅途上的种种困顿遭遇,第一章写的思妇,二三四章写征夫。妇人的丰富想象,如亲眼目睹其夫征役之苦一样,这种如梦如痴的想象,表达了深深的思念。叙事的层次采用层层递进的写法,以及衬托的手法,都表现了妇人的思念之情。思念是人世间最常见的情感之一,这首诗也为我国的思人诗拉开了序幕。

樛木

【原文】

南有樛木[1],葛藟[2]累之。乐只君子,福履[3]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注释】

[1]樛(jiū)木:枝向下弯曲的树。[2]葛藟(lěi):植物名。又称“千岁藟”。落叶木质藤本。叶广卵形,夏季开花,圆锥花序,果实黑色,可入药。[3]福履:犹福禄。

【译文】

南山有树朝下弯,葛藟藤蔓将它缠,快乐的是那君子,幸福爵禄降临您!

南山有树朝下弯,葛藟藤蔓将它掩,快乐的是那君子,幸福爵禄赐给您!

南山有树朝下弯,葛藟藤蔓将它攀,快乐的是那君子,幸福爵禄归于您!

【评析】

这是一首祝贺新婚的民歌。诗人先以葛藟缠绕樛木,比喻女子嫁给丈夫。然后为新郎祝福,希望他能有幸福、美满的生活。诗凡三章,每章只改易二字,句式整齐,以群歌迭唱的形式表达出喜庆祝颂之情。

螽斯

【原文】

螽斯[1]羽,诜诜[2]兮。宜尔子孙,振振[3]兮。

螽斯羽,薨薨[4]兮。宜尔子孙,绳绳[5]兮。

螽斯羽,揖揖[6]兮。宜尔子孙,蛰蛰[7]兮。

【注释】

[1]螽(zhōng)斯:虫名。体长寸许,绿褐色。雄虫的前翅能发声,雌虫尾端有剑状的产卵管。[2]诜诜(shēn):众多的样子。[3]振振:众多貌;盛貌。[4]薨薨(hōng):成群的昆虫一起飞的声音。[5]绳绳:众多貌;绵绵不绝貌。[6]揖揖:会聚的样子。[7]蛰蛰:和顺集聚的样子。

【译文】

螽斯扇动着翅膀,纷纷聚集在一起。你的子子孙孙们,一定会人丁兴旺。

螽斯扇动着翅膀,哄哄嗡嗡飞一堆。你的子子孙孙们,一定会济济一堂。

螽斯扇动着翅膀,纷纷会聚在一起。你的子子孙孙们,一定会团结和顺。

【评析】

这是一首祝贺人们多子多孙的祝福诗。古人认为人丁繁衍是家族兴旺的保证。一是由于古代生产力低下,需要充足的劳动力。二是为了子孙能够继承家业。这首诗以“螽斯”作为起兴反映了人们生活中最朴素的愿望。

桃夭

【原文】

桃之夭夭[1],灼灼[2]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3]其实。之子于归,宜[4]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5]。之子于归,宜其家人[6]。

【注释】

[1]夭夭:绚丽茂盛的样子。[2]灼灼:鲜明的样子。[3]蕡:果实硕果累累的样子。[4]宜:适合,适当。[5]蓁蓁:树叶茂盛的样子。[6]家人:该女子夫家的人。

【译文】

桃树枝儿多茂盛,桃花朵朵好鲜明。姑娘就要出嫁了,夫妻美满天做媒。

桃树枝儿多茂盛,果实繁多又甘甜。姑娘就要出嫁了,定成和谐好家庭。

桃树枝儿多茂盛,它的叶儿密密蓬。姑娘今日出嫁了,幸福美满大家庭。

【评析】

这是一首祝贺婚姻的诗,每章都用茂盛的桃树起兴。用桃树的枝、花、叶、果来衬托新娘的美丽、壮硕和朝气蓬勃。

全诗更是采用了叠嶂复唱的手法,用叠句来突显出轻快的旋律,形成一幅有花有人、有声有色、情景交融的美好画面,更反映了古代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古代诗词小说中的“面若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等词语也是受了《桃夭》的影响。

兔罝

【原文】

肃肃兔罝[1],椓之丁丁[2]。赳赳[3]武夫,公侯干[4]城。

肃肃[5]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6]。

肃肃免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7]。

【注释】

[1]罝(jū):捕捉兔子的网子。[2]丁(zhēng)丁:敲击东西的声音。[3]赳赳:威武的样子。[4]干:盾牌。[5]肃肃:通“缩”,严密整齐的样子。[6]仇:同“逑”,竞技时的同伴。[7]腹:心腹,可亲信的人。

【译文】

捕兔的网繁密纠缠在一起,把系捕兔网的木桩打进地里面。

那些雄壮威武的武士,是国君的盾牌城墙。

捕兔的网繁密纠缠在一起,把网设置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

那些雄壮威武的武士,正好是国君的好搭档。

捕兔的网繁密纠缠在一起,把网设置在树林中。

那些雄壮威武的武士,就如国君的心腹一样。

【评析】

这是一首赞美游猎的武士,为国君鞠躬尽瘁的一首诗。诗人用捕捉兔子来引起“赳赳武夫”的形象,层层递进中也突出了武士忠心耿耿,死而后已的伟大形象。这首诗运用比兴手法和简练而整齐的句式,简简单单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幅生动形象的“狩猎图”,可谓短小精悍。

芣苢

【原文】

采采芣苢[1],薄[2]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3]之。采采芣苢,薄言捋[4]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5]之。采采芣苢,薄言襭[6]之。

【注释】

[1]芣苢(fú yǐ):即车前草。可以食用。[2]薄:语助词,大都含劝勉之意。[3]掇:把什么东西拾起来。[4]捋:从茎上把籽撸下来。[5]袺:手拿着衣兜兜东西。[6]襭(xié):把衣襟系在腰带上兜东西。

【译文】

茂盛的车前子密密麻麻,人们都开始采摘车前子。

茂盛的车前子密密麻麻,人们都已经采到了。

茂盛的车前子密密麻麻,人们都去拾取车前子。

茂盛的车前子密密麻麻,人们从它茎上把籽撸下来。

茂盛的车前子密密麻麻,人们都用手提着衣襟把它兜回来。

茂盛的车前子密密麻麻,人们都把衣襟系在腰带上兜回来。

【评析】

这是一首优美的劳动者之歌。反映了妇女在采摘车前子时的欢快心情,也是当地的一种风俗活动,在整个过程中用“采、有、掇、捋、袺、襭”六个动词,清晰地刻画出采摘车前子的画面。也可以看出采摘车前子对于她们的重要性。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汉广

【原文】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1],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2]思。

翘翘[3]错薪,言刈[4]其楚。之子于归,言秣[5]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6]。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注释】

[1]游女:是汉水女神。[2]方:乘竹筏渡水。[3]翘翘:柴草高出一块的样子。[4]刈:割下。[5]秣:喂养。[6]萎:萎蒿。

【译文】

南山有颗枝干高耸的树,无奈不能在树下休息。

汉水的游女多么美丽,无奈却不能追求她。

汉水宽阔无边,确实没法游到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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