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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输赢

无尽的混沌之中,总算露出了一线光明。

麦芒伍似乎闻到了一股幽香,缓缓睁开了眼睛;等到麦芒伍看到了搀扶着自己的那人面孔时,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掌柜的,有劳了。”麦芒伍轻声说道。

扶着麦芒伍的人,正是铜雀;而金角银角分站两端,严密守护着中间的铜雀和麦芒伍。对于麦芒伍来说,铜雀的出现注定是一个好消息:这个生意人,只会站在赢家的一边。现在既然桃花源的人露了面,那也就是说……

“此乃九转还魂香。”铜雀说着这番话的同时,不无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香炉,“大人也知道鬼市里这宝贝作价几何,银子,日后还得算在镇邪司的头上了。”

看来,铜雀已经打算同镇邪司“日后算账”了。

麦芒伍咳嗽几声,坐直了身子。

铜雀见麦芒伍并无大碍,索性也移了目光;他此时前来,为的就是能够亲眼看到最后。这场武举赌局的最终结果,马上便会水落石出。

且说半柱香前,李晋被那尸虫擒住之后,顺势滚进了它的肚子之中。尸虫体内的瘴气已经十分浓密,就连张嘴吸气都会感觉到嗓子眼无比粘稠,甚至有一种溺水的错觉,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吸进去第二口。李晋只能屏住呼吸,快走几步,这便见到了李棠和青玄。

情况并不乐观。

青玄已经站立不稳,但是依旧护着几近昏厥的李棠。幸与不幸,李棠腰间的灵感也失了往日的轻盈,仿佛一只木鱼一般呆呆挂在绳上,可见它之前为了保护主人已经耗费了很多灵力。好在李棠的手腕上又多了青玄的念珠,这才保持着脸上的血色没有褪尽。

李晋只是对着青玄微微一点头,心中有了几分佩服:殊死之际,青玄还是像个爷们儿,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交换护住了自家的小姐。如果不是青玄铤而走险,那么李棠很可能撑不到现在了。

李晋俯身,捡起了李棠手里的锦绣蝉翼刀,说:“小姐,借我一用。”而李棠神智涣散,甚至手中的武器被人抽走也没有太大反应。青玄看着李晋的举动,本想开口劝阻,但一张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刀砍不穿这虫子的肉壁,刚才李棠已经试过无数次了;这方法不仅徒劳无功,反而妄生疲倦。李晋自然不肯信邪,即刻唤出了附在自己手臂上的哮天,它叼起锦绣蝉翼刀之后朝着虫子的肉壁便是一刺;刹时间,刀身尽入,只露刀柄。但是,这尸虫却好似不疼不痒。待到哮天想要拔出武器,挥砍下刀时,却是不能了——那肉壁上的伤口除了流出一股毒液外,随即开始愈合,紧紧锢住了刀刃。

李晋也万没想到,竟然连李家的至宝锦绣蝉翼刀都奈何不了这尸虫;李晋抬头看看青玄,离了念珠的他毫无保护,已然是只剩下了半条命。而哮天才刚刚现身,便已经开始轻轻呻吟,显然也是耐不住尸虫内的瘴气。

哮天用尽了力气,发现自己依旧不能抽出兵刃;在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后,哮天似乎得了命令,甩着尾巴走过去护在李棠的身边。

“这便真的没辙了。”李晋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盘膝而坐,正对着面前的青玄,一脸的不悦。青玄双掌合十,双眼再也熬受不住瘴气的熏扰,微微闭上,开始诵经凝神。只不过慢慢的,诵经的声音越发小了。而李晋的埋怨声,反倒是中气十足,说叨的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粗话。

说不定,自己真要死在虫子的肚子里……李晋有点儿想笑,即便千猜万算,也料不到自己竟然会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就在这与世隔绝的“世界”之中,青玄的声音终于被虫息所淹没,没了一丝声响。

“青玄,青玄?”李晋忍不住推搡了青玄几下;而青玄却只是随着他的推动身子惯性地晃动一下,连回应李晋的呼唤都做不到了。看来,继李棠之后,连青玄也失去了意识……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李晋吹了声口哨,示意哮天回到他的身上;但是护着李棠的哮天却摇了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李棠的耳朵。

李晋挠了挠脖子,似乎格外为难。而一直伏在李棠身边的哮天抬起了头,朝着主人“汪”了一声。李晋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哮天不要插话。只是这一次,哮天却没有了往日的乖巧,反而继续吼叫:

“汪汪!”

“啰嗦!我知道小姐快撑不住了,但是……”李晋似乎发了脾气,对着哮天皱眉。

“汪!”哮天的声音也越发小了;但是听着这犬吠,却是生气的样子。

“啊呀,你再说一遍!反了你了!”李晋忍不住一拍大腿,重新站了起来。哮天本能地一缩脖子,似是惧怕;但是随着身边的李棠微微的一声咳嗽,哮天抖了一下身上的毛,朝着李晋又吼了最后一声:

“汪呜!”

李晋在原地愣了愣,然后走到哮天身边,抬起腿踹了哮天的屁股一脚;之后,他转身走到了那把插在尸虫肉壁之内的刀柄面前。浓稠的毒液不断腐蚀着兵器,发出了令人汗毛倒竖的吱吱声响。

李晋探出手,还未握住刀柄便被那汁液灼伤;手掌的皮肤顷刻间便似虫啃一般,血肉模糊。这般疼痛让李晋即刻又把手缩了回来,握着伤口,朝着哮天卖可怜。

只是,哮天也如同青玄和李棠一般,仿佛睡去,没有了回应。

李晋吓了一跳,急忙回到了李棠身边,试探着她与青玄的鼻息;此刻莫说这两人已经命悬一线,就连哮天的身子也开始朦胧涣散,似乎要蒸腾而去……

李晋轻轻放下李棠,一个转身便握住了肉壁上的刀柄;不晓得为什么,尸虫忽然间肉身一震,似在颤抖。紧接着,李晋便将锦绣蝉翼刀轻轻抽出。那尸虫受了惊吓一般,竟然发出了嘶鸣——李晋忍不住单手握刀,腾出一只手捂住了一边耳朵。

“吵死了。”李晋不耐烦地说道。

然后。

手起,刀落。

尸虫面前的血菩萨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几只六翅乌鸦也不肯听令撤走,只是护在自己的主人身旁不肯离去。走投无路的血菩萨本以为自己也会被眼前的尸虫果腹,未曾想到那尸虫忽然冻结在原地,紧接着便是身子猛烈一缩,开始上下飞腾,似乎是疼痛难忍一般发狂。待到这尸虫飞到了半空,一阵剑气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从它的腹腔位置喷薄而出。

尸虫的肚子,被豁开了一个巨大伤口;李晋等人纷纷落下,跌在了哮天身上。而尸虫惨叫几声,悬在空中,朝着下面吐出了口器中的信子——月牙铲。几道妖气如同剑气一般,随着信子横七竖八地乱甩冲向了城墙。

李晋刚要抬手去挡,斜眼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血菩萨,不由得一愣;这微微的一走神,几股妖气已经铺天盖地杀到了眼前。

几枚银针飞过一一击溃了迎面而来的妖气;麦芒伍已经重新站起了身子,喘着气,手中已经凝练不住更多的真气。

那尸虫没想到竟然还有对手,即刻振翅转了头,想要先对付麦芒伍;只是,金角银角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尸虫的后背,一左一右同时环抱住了尸虫的翅根,然后同时用力一撅;这一对由无数尸兵化成的翅膀应声而断,碎下来的尸兵再也无法站起。尸虫惨叫一声,从半空中笔直坠下。

卷帘抬起头;看到了李晋等人的身影。铜雀所带来的九转还魂香果然是奇宝,略微一闻便叫人心旷神怡,体内附着的尸毒渐渐随着呼吸吞吐,大股大股被清出了体外。

除了李棠还没有什么力气外,青玄已经落在了吴承恩身边。接过了那一滴白骨夫人留下的眼泪后,青玄的眼神,已经让朝夕不离的吴承恩倍感陌生了。

卷帘虽然也被此刻的青玄惊了一惊,却并不打算束手待毙。他直接上前,站在倒在地上的尸虫口器旁边,一把将月牙铲拔断握在手中。尸虫一阵抖动,继而那些缠绕在身上的尸兵一并散了,再也凝不成虫型。

“你本有机会取我性命。”卷帘舞弄了一番手中的月牙铲后,摆出了架势,“但是你错过了。现如今,凭你想杀我,莫要让人笑掉大……”

话声未落,卷帘已经伺机出手——月牙铲的锋刃直逼着青玄的下盘而来。卷帘并非要取青玄的性命,却也不能放任其不管。倒不如先砍断他的双腿防止他逃走,等机会再慢慢料理这家伙。

青玄并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抬起脚,然后轻轻一踩——顷刻间,卷帘忽然觉得月牙铲上传来了千斤力气,自己几乎握不住。紧接着,那月牙铲便连带着卷帘本人,一起贴服在了地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卷帘挣扎一番,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仿佛……仿佛泰山压顶般的感觉?

不!

卷帘知道,这并非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一座山落在了月牙铲周围。他勉强抬头,看到了青玄身后的一柱佛光;只是这股佛光并不纯粹,其中夹杂着古怪的细流。

吴承恩见卷帘已经被制住,便勉强扶着自己的双腿重新站起,探出龙须笔后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机会!只要自己碰到卷帘的内丹,便可以将他收入书中……

就在吴承恩与青玄擦肩而过的瞬间,青玄看也不看,一把拦住了吴承恩继续前行。吴承恩一愣,只以为是青玄不想让自己以身试险,正要宽慰一句……

“我要杀了他。”

一个对吴承恩来说陌生而又冰冷的声音,自青玄的身体里缓缓道出。

“青玄,你不能……”

“不以如此,何以超度死去的杏花、白骨?”青玄微微回头,眉宇之间,隐隐竟有戾气。

这副面貌,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是谁……城墙上的李棠已经恢复大半,看着城墙下的青玄倍感陌生。而李棠手腕上的念珠,也呼应着青玄一般,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情戒已破;本以为是杀戒的……倒也无所谓。”李晋看着城墙下的这一幕,倒落得了个轻松,索性重新坐在了地上,一边揉着哮天的肚子一边喃喃自语,“伤痕累累的你,此刻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卷帘伏在地上,如同蝼蚁一般挣扎不得。不,不可能的……只凭一招,便要了结了我的性命?区区一个金蝉子转世,本该是自己的一口美餐,却妄想反抗?

重如泰山的光芒,源源不断地灌压在卷帘身上;卷帘虽然不能动弹,却也没有要咽气的意思。如果按照以往修为,卷帘断然是挨不住这一招的。只是,卷帘此刻手中紧握着的月牙铲,乃是永生蛊……

有能耐,你便如此镇我一世!卷帘咬着牙,虽然说不出声,但是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后招。青玄的身子已经有些颤抖,想必这一招并不轻松,撑不了太久吧……卷帘知道,只要自己手中握着永生蛊虫,便可高枕无忧。

时间早晚。你这小溪,终究要归入我这汪洋。天地万物,唯我永……

刀光一闪。

李棠已经自城墙跃下,双手握紧锦绣蝉翼刀,不由分说,朝着月牙铲的正中便是一劈。月牙铲被轻易地一分为二,断口处散出了浓烈妖气,断开的两截兵器各自萎缩,妖烟散尽,竟然是两截虫子的尸体。

只是李棠此举太欠考虑,那青玄召唤的佛光可并非善物,李棠进了范围也即刻感觉犹如千斤在身——要不是李晋立刻随着李棠的身影一并跃了下来,替她挡住了自上而下坠下的光芒,恐怕李棠早就在这股力量下化作肉泥。

只能说,李棠这一招,赌对了。

永生蛊必须依附于内丹,才有无尽的再生能力。此刻单独的蛊虫,即便外表坚硬无比能做兵器,却没有了最令人惧怕的不死之力。千算万算,卷帘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竟然会被李家的小女子一刀斩断……

失了永生蛊的卷帘,一下子觉得不堪重负。

落地后的李棠顿觉呼吸困难——因为自己的周围,就连无形的空气,都被青玄死死按在了地上。李晋落地之后没有迟疑,顾不得礼数便捧起李棠的手腕,一把摘掉了念珠后转身甩给了吴承恩——

“给他戴上!”李晋高声大喊。

念珠几乎是贴着地面飞到了吴承恩的脚下;吴承恩匆忙捡起,然后手足无措地绕到了青玄身边。面前的青玄,即便知道自己这一招会伤及李棠和李晋,却仍未打算收手。大地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开始层层龟裂。

“停下,青玄……”吴承恩深吸一口气,便将念珠重新挂在青玄的手腕上。但是青玄双掌合十,面无表情,单单只是欣赏着地上失了永生蛊的卷帘此刻是如何痛苦——层层重压,已经挤破了卷帘的内丹,里面包裹的修为和妖气不断外渗。此刻,卷帘那绝望与不堪剧痛的表情,竟然是如此有趣。

只是,李晋已经单膝跪地,哮天勉强撑着四肢,挡在李棠身上。他们三个,也已经到了极限。

“青玄,停下!”吴承恩再次吼了一声;然而,青玄似乎并没有听到一般,眉宇间的戾气越发浓重。

几只纸鸢再一次飘落在殿试广场周围;这代表着,神机营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大开杀戒。

吴承恩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恍惚了一下,然后径自朝着卷帘走去。

青玄忽然间一皱眉——

还未走几步,吴承恩便猛地被一股力量死死按在了地上,霎时间便口吐鲜血。青玄知道,吴承恩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法术范围内了。

“出来!”青玄忍不住大声喊道,然后用尽力气,微微分开了自己的手掌。压在吴承恩身上的力气登时减少了几分;但是,吴承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勉强站起,却义无反顾,继续迈开步子,朝着卷帘的方向前进。

只是两步,吴承恩的身躯便再一次被天上坠下的光芒压住。这一次,吴承恩离卷帘近了些许,而遭受的伤害,却比方才重了一倍。

青玄的双掌再次撑开些许,压在吴承恩身上的光芒也一并减弱……这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吴承恩继续一意孤行的话……

会死的。

再继续接近卷帘,哪怕一步,吴承恩便会登时死去。是的,容不得青玄再手下留情;那种距离内,已经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重量了。只要往前一步,吴承恩便会在弹指一挥间化作粉末。

吴承恩站起了身子,又险些跌倒;但是他只是深吸了几口气,便头也不回地重新迈开了步子——

光芒消失了。

青玄将念珠捏在了手里,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了双眼,焦急地朝着吴承恩奔去,将他一把扶住。

而李晋则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气连连。李棠试探了一下,发觉自己重新行动自如,便拎着锦绣蝉翼刀朝着卷帘走去。

卷帘伏在地上,早就没有了声响。李棠走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握紧了刀柄,就要朝着卷帘的心口一刺——

“给我陪葬吧……”一声惨笑响起。

卷帘忽然间翻过身来,他已经遍体鳞伤,体内的骨头也早就断得七七八八。李棠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看着卷帘这般模样,实在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手段可以……

“不好……”李晋喘着气,却一眼便瞧出了卷帘的阴谋——

卷帘的手中,握着三枚红钱。

都给我陪葬吧……你们这群蝼蚁!

卷帘长出一口气,随即张开了嘴,将三枚红钱一并扔进了嘴中!霎时间,一股诡异的妖气腾升而起,充斥着卷帘的肉身。他的内丹位置,被妖气撑得几乎透明;那三枚入了肚的红钱,此刻正吸附于内丹上面,变得愈发血红!

“我,赢,了……”卷帘的双眼开始上翻,但是嘴角流露出的,却是最后的得意。不出一刻,整个京城都会随着自己一起烟消云散。

而两个身影,已经走到了卷帘的身边。

“落笔。”青玄轻轻扶着吴承恩的肩膀,轻声说道;而吴承恩掏出了龙须笔,触在了卷帘的内丹上——

“收。”

一股温绵之力,席卷了卷帘全身。卷帘突然感觉到,那股一直想要撕裂自己的妖气渐渐涣散;他低头望去,红钱的光芒似乎也随之淡弱了几分。难不成,这是……

内丹已经化作笔墨,凝练于龙须笔的笔尖之上;吴承恩一手捧着打开的书卷,开始不断落笔。而卷帘的脑海中,也不断地浮现出自己这一生中的一幕又一幕。

周围那些始终围绕着自己低语的冤魂,终于安静;自己无穷无尽的罪孽,仿佛得到了救赎。而近在咫尺的那本书里面所包含的大千世界,似乎注定就是自己的归宿……

不……不可能!

吾乃卷帘,南疆沙神!

堂堂南疆霸主怎可能被眼前这无名的书生所超度!即便败了,也要败得惊天动地!

如此这般想着,卷帘已经狠狠捏碎了手中的半截永生蛊;那虫子的血水顺着指缝流出,渗入了地表之下。体内的红钱似乎感受到了宿主的意愿,渐渐的红光又旺盛了起来,散发的怨念开始与卷帘呼应——本已没有了半分力气的卷帘,竟然咳了一口血,似乎想要站起来!

噗哧。

李棠没有半分犹豫,一刀刺下,贯穿了红钱和卷帘的内丹。那红钱有了刃口,霎时间便融化成了一团浆糊,再也没有了钱币的模样。紧接着,妖气便喷薄而出,似乎再无了约束。只是那锦绣蝉翼刀依然深探于内,妖气似乎得了引领一般,不断涌入锦绣蝉翼刀的刀锋内里。

“这一刀……”李棠握紧刀柄,用尽全力,向下一捅,“是替小杏花还给你的!”

漫天的文字从卷帘的内丹迸射出来,一个一个笔画狰狞无比。但是很快,它们又凝成了一笔浓墨,平静地落在了吴承恩的笔下。吴承恩已经无需思考,下笔如有神助一般龙飞凤舞。而青玄搭在吴承恩肩膀上的那只手疲惫不堪,吴承恩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这股凌厉的戾气,远超于青玄想象,眼瞅着青玄快要吃受不住……

青玄微微移开目光,无意间和地上的卷帘四目相对——卷帘的目光复杂难辨。眼神之中,是不甘心?是愤怒?是要同归于尽的决绝?还是……

“我记得了,这就是失败的感觉……”卷帘笑了笑,眼神开始涣散。已经多少年了,自己再也未曾尝过这种滋味。这一招,莫不就是传说中的……

卷帘的内丹已经被剥离得七七八八,大功告成近在眼前。

“惊天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卷帘的笑声越发凄厉;忽然间,他朝着东方望了一眼。那里并无一物,只有空旷的地面而已。原来苏家老三的那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吴承恩听,也是在骂自己……只是卷帘一生高傲,并没有意识到而已。今天的落败,并无其他,归根结底,就在于一个道理: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他忽然想起了数年之前,那个毛躁的身影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何谓无敌?唯有齐天!

卷帘的头,第一次低了下去。闪烁的红钱失了光泽,也被并入了墨液之中,流入了吴承恩的书卷里。书卷已经多了整整一页,只剩下了最后一行字的空当;吴承恩深吸一口气,缓缓落笔:

“九世卷帘窥山水,一夕参破求悟净。”

地上的卷帘,再也见不到一丝一毫的身影。龙须笔闪烁着的海蓝色,终于平息下去。而青玄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青玄!”吴承恩合上书卷,这才看到青玄已经体力不支;李棠和李晋也急忙奔了过来……

城墙上,负手而立看着下面一切的,正是麦芒伍。看到下面的卷帘已经烟消云散,麦芒伍才收起了手中的银针。

铜雀安静地站在一旁,隔着脑袋都可以听到他脑海里的算盘声。

“今科武状元,便是镇元子·吴承恩。”麦芒伍对着空气,轻声宣布了漫长武举的最终结果。

铜雀只是点头,不置可否。

“烦请掌柜的告知天下。”麦芒伍不动声色,话外有音,“如此,便是我镇邪司赢了。”

“铜雀,悉听尊便。”铜雀抬头望了望,随即笑了笑;而他身后的金角、银角也随着自己的主子一起,微微屈身。紧接着,这三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登时消失不见。

地上,只留下了一沓银票。

远处,漫天的炮声绵连而至,轰隆隆连成了一片,仿佛人间惊雷。麦芒伍抬头望了望,东边神机营的两百门大连珠炮,已经轰杀而至……

十里外,神机营大寨。

金黄色的帐篷内,并无他人,只有皇上斜靠在龙椅上打着哈欠。一阵妖风刮过,三个身影落在了皇上面前,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平身。”皇上看也不看,开口说道。

地上跪着的,乃是铜雀三人。虽得平身示意,但铜雀并未起身,只是示意送自己过来的金角、银角即刻退下。二人站了起来,瞥了一眼皇上后,随即消失。

帐篷外面,火炮连天。

“你来了……”皇上终于坐正了身子,看着下面的铜雀,“那么说,是卷帘败了。”

“皇上高瞻远瞩,正是。”铜雀已经一动不动,只是对答如流。

皇上笑了笑,随即拍了两下手掌。很快,外面的火炮声便安息了下来。

还是晚了一刻啊,要是铜雀能够再早一些前来汇报,神机营便不会节外生枝了;不过,幸而火炮刚起,也无大碍……如此念叨着,皇上站起了身,走到了铜雀的身边。

铜雀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天威浩荡,一切如皇上所愿。至此,武举一役,镇邪司与卷帘皆为败家。”跪在地上的铜雀,头埋得更深了,“是皇上赢了。桃花源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只求皇上……”

“放心。朕不会除掉你的。”皇上似乎发觉了铜雀的不安,随即开口安慰道,“朕很中意你,你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朕,需要一个聪明的生意人留在身边,以为手足……”

铜雀还未来得及搭腔,门帘便已经被人掀了起来;左将军带着几个近身的侍卫冲进了帐篷之中。

“有妖怪!护驾!”左将军大声喊道;看来刚才金角、银角来去之间,还是引了人注意。倒是跟来的几个侍卫并没有上前为难铜雀,只是守住了门口。

左将军亮出了宝剑,朝着铜雀走去——但是,他的脚步直接掠过了铜雀——面前剩下的,只有一人……

当今皇上。

“皇上出事了!有妖怪!护驾!”门口的几个侍卫也纷纷亮出兵器,大声喊着。

皇上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只是重新坐在了龙椅上,饶有兴趣地朝着左将军问道:“爱卿意欲何为?”

“镇邪司保驾不力,皇上惨遭不测,只能依靠五寺大人接管大政,辅佐太子。”左将军上前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如此,镇邪司满门抄斩;京城的赌局,便是平手了。”

皇上点点头,说,有道理;随即,皇上拍了两下手掌,淡淡说道:“来人,护驾。”

这一次,并没有人响应。

“皇上身边的那几个大内密探,已经死于妖怪手下。”左将军目光紧紧盯着皇上,越发紧逼;而门口的几个侍卫的兵器上,都沾染着新鲜的血迹。虽然神机营为皇上直接指挥,但是皇上的帐篷为保周全,外面尽是擅长于肉搏战的三千营将士。刚刚的火炮声,也震得神机营的将士们耳朵发聋。

如此一来……

左将军大喝一声,朝着皇上挥起了手中的兵器——

铜雀跪在地上,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瑟瑟发抖。

“朕再说一次。”一个浑厚的嗓音在铜雀耳边响起;而帐篷内,在这一眨眼间多了七、八具干尸,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至于左将军,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刚才站立的位置上,只留下了一滩血水;铜雀不敢动,更不敢抬头;那个声音笑了,轻轻说道:“朕,很中意你。平身吧。”

铜雀终于鼓足勇气,缓缓抬起了头。

龙椅上,皇上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摸不透的笑容。

净通寺的天鼎微微一颤,鼎壁上,凭空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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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到来之日,大门将再次打开,黑暗将褪去,纪元将被改写,永昼再临。”老人说的一番话让我冷汗直冒,然而他并没有停下,他灰蓝的瞳色完全消失,高声唱到:“黑暗之神伊瑟拉啊只有我认出了你的宿敌白耀之女就在此地为永不腐朽的灵魂为永不腐朽的灵魂为永不腐朽的灵魂……
  • 小巧杀手:手枪

    小巧杀手:手枪

    枪族中,手枪从体积上说,可以说是最小的。在现代战争中,尽管手枪由于体积小、射程短、威力小,所起的作用并不大,但它依然是军队必不可少的装备之一。
  • 幸福不缩水的智慧

    幸福不缩水的智慧

    你的工作幸福吗?工作让你幸福吗?一份比较权威的调查报告显示,中国职场人士的工作幸福感并不是很强,整体工作幸福指数处于中等偏下,而且在工作中负面情绪比较多。一个人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工作,如果工作不幸福,或者不去主动追求幸福,那么工作将会是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马拉松。本书以幸福为主旨,从心理学和实际工作的角度,与读者分享了幸福工作的十大法则,阐述了“工作着,是幸福的”、“怎样才能使自己幸福”等观点。这些法则,科学合理,可操作性强,对于一个欲提高自身工作幸福感,致力于收获一生幸福的人士有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