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会觉得，胸中有一股暖流滑过？
四、爱与被爱
因不擅言词被提前送回了宫，是他醉酒时特允的。想起他刚刚替我挡酒时说，小宛，如今你已是后宫之主，要重新学学宫廷礼仪了。改日让你父亲进宫教你，可好？他说这话时似已有些微醉意，头搭上我的右肩，靠近我的耳朵轻轻吐气。
不习惯与他如此亲近，于是手托起他的头。陛下，您醉了。没想他脸一横孩子气的说，醉，怎么可能？哦原来是王后你醉了。随后一瞪眼，来人，送娘娘回宫！
众人惊愕，我哭笑不得起身行礼，往回走。谁都知道我只喝了一杯酒，而且神志无比清醒，王如此失礼，以后是不是也该是我提醒呢？今天，就先让他放肆一下好了。经过父亲时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微笑看我，然后点了点头。父亲的意思是，此男子是可以托付终生的？是这样么？可是，我的锦，他又该如何？
坐在桌前无聊地翻着书，这一天的变化实在太大我根本无法消化。一下子就成了王后，需得侍候辅佐那个毁我一生的男子，父亲还默许了。锦，你知道，会生气么？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思念你一路默默跟随时候的样子，我以为上天会成全我们的这段爱情，却没想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无奈且悲情。
在想什么？后面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
不知道锦现在怎么样了，我无比忧伤的说。月圆夜，那些年都是他陪我度过的。
现在有我陪你，不好么？声音还在身后，却有些变了调。
你？我诧异，回头。啊！我惊呼一声丢掉了手中的书，是王！他正一脸闲适地冲我微笑！他，他不是喝醉了么？
你，你……我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刚才说什么了？
以为我喝醉了，我的王后？他坐过来揽我入怀。以后你的心里可不许再有别的男子了，这次月圆，容许你最后一次想他。来，陪我睡觉了，我来侍候你，好不好？他抬头对我微笑。
他的笑竟然那么明媚，没有丝毫的暧昧之情，我深呼吸。可是，我的心开始打鼓，我们真的要同床共枕了？
不要紧张，我只要搂着你就好。他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真的累了。我有些心疼，随后惊慌，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熟悉的，我不再恨他了么？
五、是我变了
王开始频繁出入我的寝宫，他说小宛，战乱本是无情，可是对你，我却觉有亏欠。我会一直等，直到你接受我的那天。
不是不感动的，一代君王如此待我，不是不想扑入他的怀抱的。锦的影子已渐渐淡去，我却不知道我还在坚持什么。父亲说宛儿，他是个好君王，也是个好男人。他的言下之意我懂，可是，心里总似有一堵高耸着的墙，怎么努力都翻不过去的。
如此牵扯十年有余，王努力克制自己，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情，也越来越迷离。可是他的独宠让后宫常不平静，我是后宫之主，自当理劝。于是这日趁他开心跟他提起，谁知他却大怒，说明日就要亲征边境，这么多年，我仍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他走么？我惊愕，他要离开，有什么结局要提前上演了么？
他真的走了，头也不回的，眼里哀伤满溢，说小宛，无论我怎样努力和纵容，都比不上他么？那语气似乎能渗出水来。我呆坐着，秋风拂过脸颊冰凉，是什么轻轻滴下了，会哭，是因为深爱么？
第二日众妃送他，他没有宣我。我悄悄躲在柱子后面看他，手里提着包裹。他去的那个边境是锦在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心神不宁，想偷偷溜出宫去。也许有些人，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我想。
王的眼神往我这边看了看，随后低头对父亲说着什么。我默默看他，眼里又有泪滑落，那一刻心中的离愁压倒了所有情绪，直到有人过来接走我的包裹，把我带进宫里替我擦干了眼泪我才回过神来，面前坐着的，是父亲。
你爱上杜宇了？
很轻的一句话，在我心里却有很重的份量。我摇头，我不知道。十年了，父亲，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我可以放弃了么？
那么你希望，谁活着？父亲终于点到了正题。他以为我不知道的，锦因为家国仇恨，早在多年前就与别国联手了，当时我一力送他走，他们的计划我是知晓一些的。我希望谁活着，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他们都活着，我死，好么？
父亲笑了。刚刚王离开的时候吩咐要好好看着你，说你可能会暗中跟着他们，他怕无法顾及你的安全。父亲淡淡说完站起来往外走，随后停住。没有要你一定要选择什么，也没有要你否定掉谁的感情，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要你知道，杜宇，他其实也很爱你。
你喜欢做自由自在的鱼，那么我们就将它们当做图腾来保护着，好么？那日他跟我说，你喜欢的，都是我愿意珍存和守护的。可是我又为他做过什么？
六、爱和等待
果然是一场旷古绝今的战斗，锦他一定是耗尽全力给了杜宇王致命的一击，军队里出现了内乱，此人我认识的，是父亲以前的部下。原来他们早准备好里应外合，王一直那么相信父亲，父亲曾力劝我说王是个好君王，是个好男人，说我可以托付终生的。原来，我亦只是走在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如你所见我还是离宫了，一路追随着他们的足迹，看他们战斗得惊天动地。我也见到了慕容锦，那晚他们相对着在边境扎营，我就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带的食物已经吃完，正饥寒交迫地闭上眼休息。
小宛。他叫我，声音很轻。
我睁开眼，以为是在幻梦里。十年了，如今他就坐在我的面前。锦，我的呼吸微弱，感觉他温暖的手掌拂上我的额头，那样熟悉的气息。可为什么我是波澜不惊的？
你还是来了，我终于等到了你。他拥我入怀，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微笑，眼前晃过的却不是他的脸。我军大败，我要如何做才能挽救呢？那个默默疼我保护我十年的男子，我一路追赶着遇见的都不是他，这难道是天意么？
小宛！他怔了怔推开我。你变了？他的眼神开始激烈，一丝陌生的气息浮现，他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慕容锦了。你爱上了他，是么？你不顾我们的家国仇恨，不顾我们的约定，爱上他了，是不是？！他歇斯底里地摇着我。你答应过，要与我里应外合的！他口无遮拦，我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无力开口辩驳什么。
原来是这样。身后，一个更加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呆愣，浑身绷紧不敢回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王，你终于来了，却为何，总晚了一步？
我的王后，我一路都在等你，我想你终究会有自己的选择，我不逼你。原来你选的，终究不是我。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满腹委屈。
我摇头，无声的哭泣，却无力说出什么。父亲，原来你真的不甘心，如果女儿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当初，你又何必要女儿去喜欢他呢？你要我如今如何选择？
他走了，冷冷的，说祝我幸福。我一直没有看他，直到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他的身子在颤抖，他不会再回头。
可是王，我会等战争结束的，我的心会一路追随着你在战场上撕杀到底，直至消亡。你要记得。
七、谁在演戏
锦带我回军营，要侍卫日夜守护我。我苦笑，无语。没想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孤立无援，再无可依靠和信赖之人。我牵挂的那个人，他亦不再要我。
这天我被带到战场，沿途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我看着面前两个衣衫凌乱战甲溃败的男人，知道最后的结局已经来临，深吸口气。这两个人都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牵挂，可是我现在想笑出声来。没有人在意我，他们不再看我，我成了最无力的存在，于是我沉默。
小宛，锦突然看着我轻声说。我不怪你忘了从前，我可以原谅，只要你拿起这把剑，杀了你面前的这个人。
王什么也没说，只淡淡扫了我一眼，眼里的寒光让我手脚冰冷。我笑，如果我们三个人中非得要有一个人离开，谁更适合？
他们惊诧地看着我，王的眼里已有了浓浓的哀伤，锦却大叫出声。小宛！我们的过去，真的没有了？！王突然抢先一步拿起剑，还是我走吧，我累了。他淡淡地说。
可是，我怎么会让你死，你知道，我情愿自己万劫不覆，也不要看着你死的！他几乎没有看清我是怎样移动身形迅速上前夺了他手里的剑，架上我的脖子。我会轻功没有人知道，是父亲从小教导的。
小宛，不要！
不要！
两个男人同时惊呼。锦双眼怒睁，王紧握双拳上前一步又停下来，怕激怒我。
我心如止水。我离开后就看不到你们的争斗了，不再有战争，也就不会再有为难、绝望、孤独无依的不安了，我会解脱的。我微笑，终于要放弃自己，放弃所有对爱情和幸福的憧憬。最重要的，是守在战争之外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会因此少了一颗重要棋子，他不得不出现了。
王后，王伸出手。我从没怪你什么，你怎么做我都是无怨尤的，当年是我选择了你，不曾想你是否甘愿，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后悔的。他的眼睛晶莹，为夫没有善待过你，该离去的人是我，你把剑给我。
他语气坚定，向我走过来。我的眼泪不停的滑落，不，不要过来！我不想看你们死，所以我死，好么？
我警告他，恐吓他威胁他，他的身形迅速闪至我面前，我只来得及将手上的剑使劲一按，他一把托起我抢过剑，脖颈处一阵钻心的疼痛，有鲜血飞溅出来。他惊慌失措地抱住我，小宛！他大呼。傻姑娘！那样痛彻心扉的声音。
锦也已掠至眼前，握起我的手。小宛，你怎么这么傻？
我笑，终于有人会心疼了，那么，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仍然无动于衷么？用我的生命来演这出戏，是不是在他的排演之外了？我只要在我身边的这两个男子好好的，就足够了。这，该是与他的预想大相径庭的吧？
八、杜鹃啼鸣
他终于出现了，我的父亲，一脸寒光。小宛，你真让我失望。
我无力地别过头，杜宇还紧紧搂着我，父亲的身后跟着他旧日的部下，而慕容锦和王，刚才之战双方损失惨重，已经两败俱伤。无疑我选择了背叛，却为时已晚。早知道父亲是利用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的，却仍然千里迢迢的赶来，因为牵挂和担心。
我看向王，对不起，我轻声说。
他摇头，眼里的光很温暖。第一次见你是在十年前，那时你还是人人尊敬的小公主，我向你问路，你以为在市集没有人会认出你，却不知我已注意你多时。你那样的美丽善良，于是我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坚持与你联姻。在王宫时担心你不习惯，怕你看见我会怨恨伤心，所以只能在暗处默默地守望你。分明是爱着的，却总说不出口，明知你的父亲是利用你来牵制我，仍然不管不顾不去在意结果。可是，还是没能保护好你，这是我最懊恼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