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嗔怪道，“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
“可是老夫人说不要客气的……”方玉芷眯了眯眼睛，“即是如此，正好还有一桩事要同老夫人说一说。婉儿这丫头，当年便和我十分投缘，玉芷正想着收了婉儿做义妹。原一直苦于不知道怎么和老夫人提起此事，现下，老夫人既然让玉芷不要客气，玉芷也就提一提，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恩？”韩老夫人忍不住笑道，“方小姐果真是不客气的，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要拐走老身的孙女儿。”
“是玉芷抢着要疼一疼婉儿……”方玉芷急忙道，“老夫人可应允么？”
韩老夫人下意识的看了看婉儿，婉儿摊摊手，“祖母又担心个什么，横竖也是方姐姐上赶着要认了婉儿做妹子，还怕她日后待婉儿不好么？何况，有这么个女将军看家护院，想来日后，也不会有不长眼的贼寇上门了罢。”
韩老夫人有些吃惊婉儿说话大胆，让一个女将军上门看家护院，真是亏她说得出来。
想着赶紧打个圆场，又顿了顿，观察着方玉芷的形容，既是方玉芷要认了婉儿做义妹，也总要让她老人家看看，这个义姐是否有为姐的风度。
只见方玉芷豪爽的笑笑，“好，日后公孙家，我罩了！”
韩老夫人彻底放下心来，点头道，“婉儿既都认了姐姐，我这个老人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婉儿在二人身后笑笑，却不经意间察觉，似乎有人在打量她。
下意识的看向那个方向，却发现是方玉芷带来的副将，婉儿毫不避讳的回应着他的目光，副将躲躲闪闪的低下头去。
见婉儿注意到了那个副将，方玉芷当即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先见了，那我也就直说了，老夫人，婉儿，其实，我这回上门，是说媒的。”
老夫人当即在厅里看了一圈儿，目光也在那副将身上打量了几眼，看着倒是还不错。
方玉芷哪能看不出老夫人的探究之意，当即笑着道，“老夫人，这小子的家底算是清清白白，是我夫妻二人的结拜兄弟。这回，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觍颜上门求娶。”
老夫人没有立即回答，笑着道，“先坐吧，有什么坐下来说。”
方玉芷的一片心意婉儿不好拒绝，只不过，她的婚事，自然要由她自己做主，这个副将之前婉儿没有见过，即便方玉芷真的希望他们以后有点儿什么都好。
但是眼下，婉儿可不会随随便便的应下。
当下，婉儿十分坦荡的看着那个男子，老夫人眯着眼睛继续道，“他家里？”
“没有一个人了。”方玉芷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婉儿嫁过去便可以当家做主，且，这小子既然是我们二人的兄弟，之后婉儿若是受了什么欺负也尽可以来找我。”
老夫人听到这里便有些不大满意，家大业大固然不好，可独门独户也就罢了，家中连个帮衬的长辈都没有，孩子嫁过去不是要吃苦么？
方玉芷也知道这是那小子的软肋，于是连忙道，“老夫人，虽说这小子家里没有人，我们夫妻二人将他当兄弟自然就不会不管他，家里的事情，我们夫妻二人一定会为婉儿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婉儿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她这么急切，虽然老夫人醒来不久，可婉儿却不糊涂，想了想，婉儿笑着道，“方姐姐极力促成这桩亲事，是为了保我罢。”
话音一落，方玉芷脸上有些讶然，就连老夫人都不解的看着婉儿。
婉儿顿了顿道，“方姐姐是怕顾家为难我么？”
被拆穿了心思，方玉芷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我和那群大老粗呆的太多，小女孩儿的心思就了解的太少。早知道，我就不这么明晃晃的……”
那位副将这时忽然道，“某不惧顾家，愿一生护着婉儿小姐，决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方玉芷怔了怔，老夫人也略微对他有些改观，婉儿却笑了，“你是为了什么娶我？喜欢我？”
“婉儿！”老夫人不由嗔怪道，还未出嫁便喜欢不喜欢的问男人，这也太不矜持了。
婉儿却仍是笑嘻嘻道，“他不是也是第一次见婉儿，便说要护着婉儿一世么？”
这么一说，老夫人的心中不免多想，这么说来的确是，似乎这位副将不太稳重。
方玉芷却不明白婉儿几句话已经将这八字里的一撇也在祖母那里划去了，还十分郑重的拍了拍那副将的肩膀道，“够爷们儿。”
那副将低垂着头，朝婉儿拱了拱手道，“小姐聪慧，是小的高攀了。”
方玉芷在他肩膀上的手还没拿开，听罢又一巴掌呼在他脑门儿上，“滚蛋，才夸了你几句，转过头就怂了。”
想了想，这不是在军营。
于是又只好转过头来十分不好意思道，“对不住老夫人，我也知道这小子有些配不上婉儿的身份，只这小子真的有些本事，假以时日坐到我如今的位置上也不是不可能。何况今日有我作保，日后生生世世，他只会疼婉儿一个人的，若是辜负了婉儿，我亲自上门打断他的腿！”
方玉芷替下属来求娶，一来的确想要庇护婉儿，二来这小子也确实是不错。
老夫人便又有些动摇，世家大族其中多少腌臜事，即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一生一世不纳妾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这副将当真能做到一生一世只护着婉儿，那么……
婉儿沉默着，人品还没有看过，合适不合适现在倒不好叫方姐姐难做，一切还是日后再慢慢计较。
几人心中心思各异，此时公孙清儿进门缓缓施了一礼，“见过祖母，见过方将军，见过这位将军！”
东晋这时对女子的管束不算太紧，虽说客人在时出来打断算是失礼，可这时的女子可以见客也是可以出门去玩儿的。
就拿婉儿来说，小时候不过五岁，她这个鬼精灵就敢见张观圣。
然而在看见那位副将时，公孙清儿的身子微不可闻的顿了顿，跟在公孙清儿身后的小丫头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小姐。
公孙清儿轻斥道，“住嘴，也不看看这时什么场合，当着老夫人的面儿没大没小，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婉儿却听出这话明明话中有话，这是什么场合？
倒更像是在提点这小丫头，不要乱说话，那到底这副将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出来。
方玉芷只站在客人的角度没觉察出什么来，老夫人却实在觉着有些失礼道，“让方将军见笑了，家里的姑娘们都被老身惯坏了。”
公孙清儿连忙告罪道，“是，还请方将军见怪，实在是，没有将方将军当成是外人，唐突了。”
方玉芷听罢笑笑道，“清儿小姐既是没有将我当成是外人，那我若要见怪，岂不是将你们当成了外人？”
婉儿适时打断道，“左一个外人又一个外人，再这么说下去，可真成了外人。小姑姑，你急匆匆的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可不是有事么？”公孙清儿顿了顿，上前附耳悄悄和老夫人说了几句什么。
老夫人面色凝重问了一句，“当真？”
“自然当真！”
随后老夫人顾不得其他，拱拱手道，“怠慢了方将军了，老身少不得失陪一阵子。”
方玉芷也点点头道，“本就是我们冒昧打搅，老夫人不见怪就是好的，有什么事情，老夫人尽管去忙。”
老夫人起身离开，公孙清儿却没有跟着走，反而若有深意的看了婉儿一眼。
婉儿会意，笑着站起来道，“方姐姐，你们小坐片刻，婉儿去拿好吃的来。”
方玉芷下意识道，“让下人去不就……”
婉儿打断道，“我藏起来的好吃的他们怎么找的到？”
话音刚落，方玉芷有些会意，婉儿这是有事出去，于是也不好再留。
婉儿跟着公孙清儿出了门，公孙清儿当即拉着婉儿的手道，“婉儿，那个男人，便是来提亲的？那你可万万不能嫁给他，你可知，他曾经险些冒犯了你，若不是庾家公子，你如今……”
正说着话，公孙清儿忽然静止不动了。
婉儿有些惊讶的看向一侧，风声没有了，空气中静的可怕，一丝声音也没有……
这是，怎么了？
天空忽然像是撕裂了一条口子，风云倒卷，剧烈的倾泻而下，婉儿怔怔的看着天空上两位老者飞身而下，边腾云而来边争斗不休，高声道，“好徒儿，我们来接你了。”
她是在做梦么？
公孙婉儿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公孙清儿，探手在她身上按了按，“小姑姑，小姑姑……”
下一刻，一柄拂尘卷了婉儿就跑，“哼，想和老道斗，这回徒儿是我的了。”
身后那位仙家紧追其后，剧烈的风扑面而来，婉儿面颊被风吹得生疼，“你是谁？”
“好徒儿，我是你师父！”
“师父？”
婉儿有些茫然，“可是你要带我去哪儿，我的亲人们，我的朋友们……”
“那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你本就是扰乱天道之外的存在，眼下，一切都该归位了，你的故事，自然是有别人会再来书写，至于你，有你该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