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戈比安慰着将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听着,也许我会为自己这么直接而感到抱歉。”戈比擦去了朱莉娅的眼泪。“我不知道怎么说会让你好过一些。但是我只是在给出我最为诚实的意见,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事情真的是像你所描述的那样,那么我恐怕迈克尔只是把你当成了一个玩物。”
戈比在朱莉娅椅子的扶手上坐了下来,双手拥住她。“你想让他知道你对于他的感受。如果他不能很好地尊重你,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那墨黑色的额头和朱莉娅苍白的脸庞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悲伤的黑白画面。
一位推着餐车的服务生在她们桌旁停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没事,”戈比回答道。“我们肯定不是因为这甜点有任何的问题而哭泣。它们棒极了。”
正在哭泣的朱莉娅也不由地被戈比的玩笑逗乐了。“额,”朱莉娅抹去脸上的眼泪说道。“我真是一个容易被骗的傻子。我太爱迈克尔了。为什么我之前没有看出来这一点呢?”
戈比耸了耸肩。“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这就是爱情。”
“也许我应该给迈克尔打个电话。这样我就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他不回我的短信。谁会知道呢,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的。我敢打赌他的大拇指脱落了,”戈比严肃的表情不禁使朱莉娅笑了出来。“但是,说真的,给迈克尔打个电话。你越早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你越好。”
戈比接着聊起了她在巴黎的旅行。这么坐着听她最好的朋友喋喋不休地聊着那些有趣的故事实在是一种享受,但是朱莉娅还是无法完全抹去她心头的阴影。走出咖啡馆,朱莉娅需要一个人走回公交车站,这时她悲伤的情绪又一下席卷而来。看着从包中拿出的手机,朱莉娅靠在公交车旁的围墙上有些犹豫。是不是再晚一天给迈克尔打电话比较好呢?她应该给迈克尔一个公平的机会来回复短信的。也许戈比在这件事情上的判断完全错了。也许自己再等一些时间事情就会变好的。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朱莉娅的思绪。心脏突然漏了一拍——她听出了这是迈克尔经典款本田摩托车发出的轰隆声。每一次迈克尔将这辆心爱的坐骑停在学校的院子内,她都会害羞地站在一旁默默关注着。朱莉娅匆忙将手机藏进包中,抬起头向四周张望。
迈克尔在靠近公交车站的地方关掉了摩托车的引擎,并且将车子停在了朱莉娅倚靠着的墙上。阳光下他那棕色的头发闪耀着金色。在迈克尔还没认出她时,朱莉娅已经迫不及待地朝他的方向走去,英俊的脸上闪现了一股不耐烦的表情,但很快迈克尔就展现了一个开怀的笑容,即使那笑意并未到达他的眼底。
“朱莉娅,”迈克尔显得过于惊讶地高声说。“上帝啊!从小镇回来了吗?”
“是的。戈比邀请我来这里的一家甜品店享用下午茶。”朱莉娅努力咽下自己喉间满溢的感伤情绪继续问道:“那你最近都去哪儿啦?”
“噢,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各处走走,”他漫不经心地答道。“在哈莱恩和我的叔叔阿姨呆了一段时间。和我的表兄弟们去泡吧。没什么特别的事。”他没有接住刚刚抛向空中的钥匙,眼神越过朱莉娅看着通往古城的那条小径。
朱莉娅努力眨着眼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这感觉和他们互相道别的那个早晨太不相同了。就好像她现在在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说话一样。“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呢?”她用最后的一丝理智问道。
迈克尔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手掌安慰地放在朱莉娅的肩膀上。“好吧,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你已经得到了满足。”听起来他真的很困惑。“我的意思是——你告诉我你是多么的爱我。是多么地想要在我搬去格拉茨之前和我在一起。我并不介意有时间再与你约会一次,但是我最近真的比较忙。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朱莉娅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真的是太糟了——迈克尔说得好像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一样。他能够实现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愿望已经是足够大方了,并且他在过程中也很享受。就是这样——迈克尔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对待过朱莉娅。周遭一切的声响都消失了,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和迈克尔,这一次她再也不能用迈克尔有苦衷的借口来欺骗自己了。
“可是你告诉过我会很快联系我的。”朱莉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那般的无力。“就在一周前。”
“我当时出城了,”迈克尔不以为然的答道。“现在可是暑假。我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萨尔斯堡呢?难道你这个夏天都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吗?”
朱莉娅合上了双眼,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绝望的想要驱赶自己脑海中关于两人的图景——那次约会后她的所有幻想。一个与迈克尔在萨尔斯堡共度的夏天,她将会带着迈克尔到那片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树林中,他们可以在星辰下相拥,迈克尔将会在她的耳畔轻语。
“没有。我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朱莉娅无力地答道。
“这真是太糟了,”迈克尔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好吧,我想之后我们还会再遇到的。现在我必须在音像店关门之前赶到那里,咱们回头见行吗?”他俯下身子敷衍地吻了下朱莉娅的脸颊。
“好的,再——再见,”朱莉娅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他根本都没有在听她的话。迈克尔的一位朋友从街角走了出来,热情地环着他的肩膀朝古城走去。
接着他的身影淡出了视线的范围。朱莉娅重又倒回了之前靠着的墙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当然在如此令人心烦的一周后,了解真相应该对朱莉娅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坦白来说,她现在没有任何知觉。朱莉娅麻木地上了公交车,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她对于迈克尔来说毫无意义。在整整两年的时间内她放任自己盲目地追随一个完全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男人。
这一次,这个现实似一把利刃击中了她。朱莉娅闭上眼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但是他那冷漠的反应实在是太伤人了。在与她聊天的过程中他那不耐烦地越过自己看向身后的目光,他那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模样。还有这些年在学校里他对自己的忽视,一直到发现她是一只那么容易被捕获的猎物。真是一个混蛋。他以为他自己是谁?!
随着公交车驶向终点站,朱莉娅的悲伤转化为了愤怒。她没有回家,而是跑向了那片树林,希望可以在老橡树那里缓解她现在的伤痛。当朱莉娅终于坐在树下时,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你这个傻瓜,”她抽泣着说道。“你这个愚蠢的,笨到家的傻瓜。”
大部分,她都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怎么会那么幼稚呢?
是时候应该采取行动了。朱莉娅坚决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珠。是时候忘记所有的幻想了,因为很显然幻想就只是幻想。生活果然不是童话故事。
是时候长大了。
“你终于回来了,”朱莉娅到家时就听到巩特尔太太愤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怎么这么晚,年轻人。我完全不知道你是否会回家吃晚饭。我想着也许你在戈比家吃饭了。”
“很抱歉,妈妈。”朱莉娅走进厨房给了她母亲一个拥抱。“我应该打电话的,但是有些沮丧的事情发生了令我感到心烦意乱。咱们晚上吃什么呢?”
“通心粉。”朱莉娅的母亲轻抚了下她的脑袋。“我还做了一些沙拉。”
“吞拿鱼沙拉,”安妮嫌弃的大声说道。“我讨厌吞拿鱼。”
“你每周的口味都不一样。”朱莉娅无奈地翻了下眼睛说道。“妈妈怎么可能赶得上你改变口味的速度呢?”
安妮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膀。“我会列一个清单的,”装模作样地想要表现出一股大人的严肃样子,即使她才只有十岁。朱莉娅顽皮地翘起嘴角看着她的妹妹,果然一会儿安妮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要那样看着我!我只是一个讲究的用餐者。外婆也总是这么说!”
“我们这个周末将去拜访外婆,所以你好像应该尽快给我那份清单,”她们的母亲笑着建议道。“这样我就可以让可怜的老人家知道在为我们准备午餐的时候要避免哪些食物。”
大家围着餐桌坐了下来。朱莉娅最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即使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但是他搬离后母亲明显比之前快乐了。他们离婚之前屋子里充斥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了,母亲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外婆住在艾克特小镇,靠近朱莉娅最爱的那片森林的边缘。对于朱莉娅而言,外婆就是另一个双亲。她的外公在几年前去世了,只留下妻子孤单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外公还在的时候,朱莉娅每周日的下午都会到他们的屋子里为大家演奏钢琴曲。外祖父母家中那台古典钢琴是她的最爱。在自己的家中,朱莉娅只有一个钢琴键盘来练习演奏。
朱莉娅用她房间中的雅马哈钢琴键盘来写歌,其中包括一些为音乐会准备的曲目——说实话,她在创作的过程中脑海里想着的都是迈克尔。他无时不刻都在朱莉娅的脑海中。每一次书写下新的一段乐章时,朱莉娅都会幻想自己在礼堂中为观众弹奏这段旋律。当然了在这个梦境中,迈克尔总是坐在前排,欣赏地看着自己表演。
然而在现实中,他从未听过自己的演奏。
朱莉娅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的吞拿鱼沙拉,想要赶走脑海中关于迈克尔的一切回忆。她必须强迫自己忘掉迈克尔。他除了外在的帅气一无是处。这个把女生当成一次性纸巾来使用的低级生物!自己之前没有看出这一点实在是太愚蠢了!
“朱莉娅!”母亲的呼喊突然将朱莉娅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你——你在哭吗?宝贝怎么了?”
被吓了一跳的朱莉娅立即抬起头,匆忙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珠。安妮正在桌子的另一端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姐姐。
朱莉娅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再次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没事啦,我就——就是感觉有点失落。高中就这么结束了,大家都要去往不同的城市,生活再也不会像高中那样了——感觉一切都变了,”朱莉娅找了个借口说道。
“好吧,戈比并不会去其他的城市,不是吗?”巩特尔太太用手臂环在女儿的肩膀上安慰道。“她会继续陪着你的。还有阿克塞尔和佛罗莱恩呢?他们也会留下来继续上萨尔斯堡大学。你的老朋友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不是吗?”
朱莉娅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的母亲依旧是这么贴心,更重要的是,她说的很对。真正在乎她的人都会在她身边不会远离。假如她之前没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迈克尔的身上,自己是不是会更加幸福一些呢?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对这片土地上的任何其他男孩多看一眼。
是时候应该认识其他的男孩,把和迈克尔那段糟糕的经历抛出脑海之外了。
当朱莉娅换了一身新的恤搭配牛仔裤从卧室出来时,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来迎接全新的生活。能够与朋友们相聚在他们最爱奥玛利酒吧,这一定会是个精彩的夜晚。
“朱莉娅,”安妮在隔壁屋子大声喊道。“你可以给我读一个故事吗?”他的妹妹特地孩子气般的撒娇说着。现在安妮通常会宣称自己已经足够长大成熟不用其他人帮她读故事了,但是她的姐姐会是一个例外,因为朱莉娅实在是太擅长读故事了。
“我来啦!”朱莉娅笑着走进了妹妹的房间。她坐在了安妮的床的边缘,用手轻抚着妹妹的发丝。将关于魔法森林的书递给朱莉娅时,安妮一边吮着大拇指,另外一只手里面抓着玩具熊,眨着大大的眼镜期待的望着朱莉娅。
“林中王子,”朱莉娅开始朗读道,将书翻到了第四章。她甚至都不用去看书上写的是什么——书中的内容早就深深刻在她心里了。外婆常常给她讲这本书里的故事,当安妮出生时,外婆将这本书作为礼物送给了她。“轮到你来给妹妹讲这本书上的故事了。”外婆曾慈祥的说道。
这本故事书中收集了奥地利的各种传说、童话和古时候的传统。甚至还有一个章节专门讲述了关于基督教前身的民间传说——关于阿尔卑斯山中的奇特生物的故事。克拉普斯原本是森林中教年轻人靠自己的本事生存的野生精灵。直到教堂在奥地利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后,克拉普斯才变成了一个邪恶的怪兽,在圣尼古拉斯节前夕在深夜将调皮的孩子们抓回巢穴。
在那章之后,书中也讲述了一些现代的爱情故事。第四章林中少年的故事就是朱莉娅和安妮的最爱。在优美的朗读声中,朱莉娅讲述了年轻的王子与森林中的一位精灵坠入爱河的故事。这位精灵公主总是会在王子最爱的那棵树下休息。安妮顺着朱莉娅手臂的方向看着书中精美的插图。当故事讲完时,安妮扑到了朱莉娅的怀中抱紧了她的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喜欢自己变得成熟,”安妮低声承认道。
“为什么不想成熟呢?亲爱的。”朱莉娅轻抚着安妮深棕色的发丝好奇的问道。她的妹妹今年夏天结束后也要进入一个新的学校,小学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安妮耸了耸她的肩膀。“你现在也是一个成年人了,但是你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么快乐。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你都不相信童话了。”
朱莉娅咬了咬唇阻止自己在安妮面前说出“童话都是骗人”的话。告诉安妮现实生活并不是童话有什么意义呢?没必要用自己的烦恼来困扰一个小女孩。“你说对了,我现在并不是那么快乐,只是因为我最近碰到了一个超级坏的大灰狼。”
“噢。你指的是树林中的大灰狼吗?”安妮半开玩笑的问道,睁着一双大大的蓝色眼睛看着朱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