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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是他写的小说

死亡事件

楼道里的光,浅白。慢慢走出来一个柔细的身影。

白色上衣,蓝色校裙。沈丛溪一边走,一边检查书包里的物件。古老的街道浸泡在寂静的晨光中,暖暖的,建筑物的轮廓被泡开了线条。

城市正缓慢地睁开眼皮。

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旁边偶尔走过去上学或者上班的人。溃不成军的夜色只在阴影处残留碎片。空气中低低浮动着些许腐烂的味道。是从前面电线杆下的垃圾堆传过来的吧。沈丛溪不禁捂紧了鼻子。街坊们对这个垃圾堆的投诉持续了多年,一直没有改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垃圾堆来了一只流浪的黑猫。

喵呜——垃圾桶上突然响起的哀怨猫叫,直让沈丛溪心里发寒。她转过头,看见蹲伏在垃圾桶上黑猫。它瞎了一只眼睛,眼眶周围是结疤的肉块。另一只眼睛黑亮黑亮,阴森可怖地注视她,诡谲的目光犹如纠缠不清的蜘蛛丝裹挟着她,把她拖向深渊,很深很深。

沈丛溪忽然感到恐惧。她抽出与它对视的视线,加快了脚步。等到黑猫再次“喵呜”叫起来,她几乎是飞奔一样地逃开。她跑到路口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迎面走来。

“小溪,你要去上学了?对不起,我起晚了,没帮你们做好早餐。”

她没答话。打算就这样从女人身边走过去。如果女人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再缠着她。

“你还没吃早餐吧?”女人关心地问。

沈丛溪依然一脸冷漠,女人早已习惯了,把刚买的一袋早餐塞进她的手里。馒头和豆奶,仍在顽固地保持着在蒸笼时的热度。

“不吃早餐怎么行呢?千万别饿着了。”

女人在身后啰嗦地叮嘱着,被逐渐抛远。沈丛溪估计对方听不到了,小小声地骂了一声“贱货”,走到下一个垃圾桶,她随手就把早餐扔进去。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不少次了,自从那个女人搬进她们家后,她总是偷偷地把那女人的化妆品扔掉。她一直认为,那女人是破坏她们美好家庭的第三者。

父母离婚后,女人住进了她们家。于是,那人理所当然地成为她所想象的罪魁祸首。

狐狸精,贱货!

沈丛溪永远不会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

她抬头望了一下城市清早的天空,她看见一只鸟携带着沉重的时光“呼啦啦”地飞走。头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悲伤。

沈丛溪还没离开垃圾桶,姐姐的声音从后赶了上来。

“怎么把早餐扔掉了呀?多浪费呀。你早上不是有体育课吗?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呀?”

姐姐打算匀出自己的半份早餐,没想到沈丛溪却沉着脸,“是那个女人买的?我不要!”

“别太任性了。你就这么讨厌妈妈呀?”

“不,她不是我们的妈妈!你知道的!她是狐狸精!是她勾引了爸爸!”沈丛溪不敢相信,姐姐为何如此轻易地接纳了那个女人。她原以为姐姐会和她同一阵线,可是姐姐却出乎意料地对那个女人表现友好。姐姐是个叛徒!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姐姐也一脸的无可奈何,“我们父母的离婚与别人无关。你这丫头怎么总乱想啊!”

“啐。”沈丛溪从来就是个固执的女生。她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个女人不是好人!

姐姐也不勉强。要让沈丛溪改变想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姐妹一言不发,朝公车站走过去。

晨光正从高楼大厦边缘,慢慢地拥抱整片天空。要让她知道吗?那件可怕的事情……

与此时美好的晨景构成剧烈反差的是,姐姐心中充满了哀愁。每当想起那件可怕的事情,她就充满了绝望。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尾管排出的污染烟气带着令人作呕的烧焦味涌进了她的呼吸器官。

姐姐的脑中出现一幅凄惨骇人的画面。这只是她虚构出来的,但类似的画面一定曾经发生过,那是在三个月之前……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也许该让沈丛溪知道这一切。

“妹妹……”

“什么事?”

沈丛溪转过头来,姐姐看着那张平静的脸,忽然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她把妹妹拉到一边,避开迎面骑着单车过来的送水工。那辆单车十分破旧,经过时明显听到“咔哒咔哒”的响声,好似古怪的笑声。之后也没法说出口。那件可怕的事情姐姐还是决定暂时藏在心里。

六点四十五分,公车准时驶来。

跟在人群后面挤进沙丁鱼似的车厢,沈丛溪一直往车后面挤过去。四周飘荡着一股难闻的汗渍气味,混杂着女白领浓重的香水味,她有点想作呕。好不容易发现了坐在靠窗座位的男生,沈丛溪勉强挤到一个穿西装的胖子身边,然后把书包背在胸前——这是一个防盗的小手段。

不出意外,男生总是搭这个时候的公车。

“喂,星晨。”

原本注视着窗外风景的男生,听到叫唤,不禁转过头来。“是你呀沈丛溪。”

“早上好哦。”

“嗯。早。”

“昨晚的作业你都做完了吗?数学作业的最后那道题我不会耶!你教教我撒!”

星晨摆出爱莫能助的样子:“我也不会!”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学校抄别人的呗!”

“要抄啊?早知道我昨晚就上网问同学好了啦。对了,你昨天晚上QQ不在线吗?我给你发信息都不回,前些天也是……”

“唉!”星晨一声长叹,“别说了,我的QQ几周前就被盗号了!真衰!”

“啊?那还找得回来么?”

“不知道耶……今晚回去再试试吧。”

柔和的晨光渐发强烈,车厢里的温度开始提高起来,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将公车缓缓拉向海珠桥。珠江上渡轮泛起白色的波浪,大型的运沙船搅碎了宁静的江面,大风突然从辽阔的天际吹过来,撞碎在密封的空调车玻璃窗上。

公车驶得很慢,让人不禁以为又有人在玩跳桥秀阻碍了交通。沈丛溪把视线移向桥梁上端,电视新闻里那些玩跳桥秀的人总是爬上那里,不过今天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桥梁上没有人,下面也没有围观的路人或者消防车,公车的慢驶纯粹是因为今天交通不顺畅的缘故。

沈丛溪要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一个站在桥面栏杆边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一位少女站在那里,迎着江风,黑色的头发被吹得飞扬起来。少女没有穿校服,但沈丛溪认出她和自己同校同班。叫做夏夏。

“是夏夏呀!”

听到沈丛溪的话,星晨只是冷冷地往窗外瞥了一眼。他的表情显得对那个女生没有好感。也难怪,夏夏在学校是人见人憎的女生。大家都说,夏夏是个问题少女,经常欺负同学。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大家都知道,班花丁小柔就是因为受到了夏夏的欺负而变成了植物人。

但是,却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大家都觉得被她逍遥法外了,明明就有人看见夏夏从学校后巷慌忙地跑出来,而后丁小柔被发现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不是她干的还能是谁?

于是,从那天起,大家开始排挤夏夏。好像就连老师也有意无意地漠视她。毕竟,夏夏成绩不好,长相普通,没有一点惹人楚楚可怜的资质,最要命的是,她是班里唯一一个山里来的孩子。

城里的孩子自然有资格蔑视她。但是,还没有人敢对她动手。谁也不想落得和丁小柔一样的下场啊。夏夏可是那种做尽坏事也不会留丝毫痕迹的奸人,她可以在深夜无人的街道偷偷给你背后一刀咧!

总之,别去惹她!同学们都这么说。

交通畅快起来,公车的速度也在提升。沈丛溪静静地望着站在桥边的夏夏渐渐被抛远了身影,忽然胸口袭上了一阵压迫感。一个可怕的念头弄疼了她的胃。她紧盯着夏夏……那女生正把头探出栏杆外……桥下江水激流,暗涌四伏……那抹身影将要跳下去,被混浊的江水吞噬!

沈丛溪继续攫住桥上的身影。

那女生并没有跳桥自杀。至少还没有。

“看什么呢?”星晨问道,视线延伸过来。

“没什么。”

公车拐了个弯,桥上的女生便看不见了。

上课之前,坐第三排的女生一直在哭。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女生突然就哭起来。沈丛溪离她不远,被意料不及的哭声弄得一头雾水。哭泣的女生叫刘璐,平时就胆小,这次可能真被吓着了,哭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比纸还要白。

好奇的女生陆续围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柳如意死了……”

大家都惊了一跳。“啊?不会吧?”随即惊讶的情绪迅速被神经末梢扭曲为好奇与八卦,“哎呀,怎么死的?”

“就……就……”刘璐吞吞吐吐也说不上来,虽然她那时只看了没几秒就昏了过去,可是那恐怖凄厉的场面却深深映入了她的脑海中,恐怕用一生的时间也无法去忘记。

耳边仿佛又响起柳如意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刘璐感到惊骇万分,冷汗狂冒。她的脑中又闪过柳如意当时怪异的神情。……柳如意始终仰视着那盏吊灯,眼睛死灰,流露出死到临头的恐惧……刘璐咽了咽口水,为什么,柳如意好像预先知道那盏吊灯会掉下来似的?

围过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柳如意平时在班里的人缘还不错,所以不少女生听闻死讯后一脸悲伤。一个女生不依不饶地摇起刘璐的手臂:“哎,你倒是说说嘛!柳如意是怎么死的?”

“是……是……”刘璐想拿出手帕擦去额头的汗,她发现自己手指颤抖得连手帕也抓不稳。饶命啊!为什么让我遇到那么恐怖的事情啊?她抹了抹脸,竭尽全力继续说道:“柳如意中了十万块……”

“哇!真的假的?!”

十万块对高中生来说是天文数字。有些同学很难一下子从死亡的噩耗转换到中奖的兴奋中来,她们的表情于是有些奇怪,喜和悲的剧烈反差,扭曲了脸和嘴唇。

“怎么回事嘛?“柳如意中了十万块,怎么又死了?”

“我也不知道哇……柳如意她上台领奖的时候,真的被吊灯砸死了啦!好吓人……”刘璐决定不再说下去。这件事太过诡异,她无法解释。她可不想在这件怪事继续纠缠不清下去。

“我用手机拍了照,你们想要我可以传给你们。”

听到刘璐的话,当即不少人表示要。

手机拍下的照片是吊灯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只见柳如意坐在领奖台上,呆若木鸡地仰起头,根本没有躲开的意图。可能是吓坏了,也可能是放弃了反抗上天的旨意。就像刘璐所说,柳如意的表情似乎真的预知吊灯会掉下来。

“都在干什么呢?快坐回座位上!”

聚集在教室前头的同学们听到上课老师的斥责声而迅速回到座位上。这场小风波暂时停止了。上完这节物理课后,八卦的女生开始到处搜集有趣的消息。

柳如意的死讯被证实了。隔壁班有个女生就住在柳如意家旁边,消息来源十分可靠。沈丛溪正转过头和后座的星晨讨论昨晚的数学题,忽然那几个专门出去搜集消息的女生兴冲冲地跑了回来。看她们的表情,似乎找到了不错的趣事逸闻。

“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呢!”跑在前面的第一个女生宣布说。

事情引起的热潮还没过去,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同学围过来。“你们知道吗?柳如意上一周可厉害了!居然从星期一开始就连续中了七次大奖!”

“哇!”同学们发出难以置信的感叹声。话题实在夸张,另一些坐在座位上的同学也竖起了耳朵。沈丛溪发现星晨手中轻快推动的圆珠笔也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那群人,表情有点怪异。是那些话引起了兴趣吗?沈丛溪跟着转过了头,她也很想知道柳如意上一周出了什么事。

说话的那个女生如数家珍地数出柳如意的中奖经历。

“星期一中了笔记本电脑,星期二中了体育彩票,星期三中了手机……”她努力回忆着隔壁班女生告诉她的,那女生经常去柳如意家玩,所以对中奖情况了如指掌。不过记得不太清楚,有好几个奖品说错了,幸得旁边的同伴提醒才纠正过来,“就在第七天中十万块的时候,她被砸死了!”

“啊!”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叹。说实话,事情的经过比电视剧还要跌宕起伏,单凭连续七次中奖这一点就很难令人相信。而且,一个如此鸿运当头的人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大难临头了呢?说话的女生拼命辩解自己说的都是真话,是从隔壁班的女生那里听来的。

沈丛溪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这也太玄乎了吧?”她心里十分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道听途说回来的故事十有八九有被夸大渲染的成分。她的注意力又回到刚才的数学题上面。

“星晨?星晨?”

星晨没有反应,紧闭着双唇,几乎被恐惧占满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刚才的方向。他的魂魄好像被勾走一般,脸色像被下了毒一样惨白。沈丛溪从没见到一个人会被吓成那样——他是吓到的。

“喂!星晨!”沈丛溪仿佛也被感染似的,忐忑不安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啊!”星晨猛然回过神来,“哦。”他仍有点精神恍惚。

“你怎么了?”沈丛溪可以肯定,星晨此刻一定处在某种恐惧中。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和柳如意的事情有关吗?他的异常神色就是从听到柳如意的事情开始的……

但是,星晨却没有回答。他掏出了纸巾。他也发觉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

他确实在害怕。就是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一下子把他拉进了恐怖的泥潭。高中女生连续中奖,之后惨死——这样的剧情简直跟他脑海中的某块记忆拼图完全吻合。他把擦汗的纸巾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里……哇啊真是见鬼了!竟然跟那部小说里的情节一模一样!

这可以是一个巧合。星晨想这样说服自己,可是效用不大。这样的巧合几乎不可能发生,平常人一辈子能中一次大奖就实属幸运,连续中七次大奖的几率就更为渺茫。令星晨确定这几乎不是巧合的证据是,小说里的女主角也是在领奖台被吊灯砸死的。

难怪他在第一次听到柳如意的死讯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到这里,星晨的心绪更乱了。脑袋就像罩着一层薄雾,视野朦胧地晃动着。上课铃的声音,老师进来的身影,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一直思考着那部小说和柳如意的死。

那是一部恐怖小说,目前正在《广州晚报》的周末版上连载,只有有人读过,一定会把柳如意的死和那部连载小说联系起来。但是现在的中学生却很少有读报的习惯,星晨本人也没有读过《广州晚报》的周末版,如果他知道上面有连载那部小说恐怕也会大吃一惊。那应该是一部不可能发表的小说才对。因为星晨很早之前就把原稿从电脑里删除了,那是他写的小说!

凡是这个中学的学生都知道星晨是个天才少年作家,曾经得过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写过作品无数,还出了几本小说,其中一部恐怖小说还登上过畅销小说排行榜。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半年前突然封笔了,拒绝再为杂志或者出版社写作,就连课堂作文也只是敷衍了事。

很多人都说,星晨一定是被撞坏了脑子,没有灵感了。这是因为他那时刚好出了一场意外,骑车回家的时候居然鬼使神差冲下了河涌,头也被撞破了。从那之后,他就停止写作,甚至把这部未完成的恐怖小说《死神来了》从电脑里删除了。

现在,这部小说居然又出现在报纸上,晨星却对此事茫然不知。

课堂上,他在努力回忆着小说里的情节。真可惜,他是善忘的人,连自己写过的东西也记不起来多少。直到名字被叫了好几次,星晨才发觉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在叫自己。

前些天写的作文被发下来了。跟往常一样,星晨这次又得了不错的分数。他一直是语文老师喜欢的那类学生,所以即使今天他走神了,语文老师也没有发脾气。

“星晨同学,把你的作文读一下吧。”老师总喜欢把星晨的作文作为范文在课堂上宣读。

教室静了下来。星晨站起来,翻开作文簿,翻到评分为A的那一页。他出神地凝视那页纸,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圆珠笔字填满了他的视线,光线模糊的动感下它们似乎获取了生命,全都幽幽地爬动起来。像一群妖娆的虫子,在面前跳舞。

他欣赏着它们婀娜的舞姿,微张的嘴巴,突然就流放出一些陌生的声音。

“……女生坐在地上,抬起了头。那盏吊灯砸了下来,破碎的玻璃片插进了女生的眼睛,插入了她的喉咙……女生的整颗脑袋都被砸烂了……”阴森森的声音,一字一句,划伤整个教室的死寂。

语文老师张大了嘴巴,老花眼镜后面的眼睛睁得大大。这个星晨到底在读什么呀?这次的作文是《假如让我重新选择》,他却在读一个女生死亡时的惨状!而他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过失,尽管他仍拿着那本作文簿,眼睛盯着上面,嘴里读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阴森古怪,每个音节都仿若黑暗中的冷花,绽放开大朵大朵的凄艳苍凉。

教室里的热量瞬间丧失了,有些同学情不自禁地抱紧身子,她们觉得此时如同身处阴曹地府,冤鬼游魂飞舞在头顶。星晨的文字那么娴熟地描绘出一幅异艳惨烈的场面,她们越发窒息,每次呼吸都是痛苦不堪的喘息。

星晨描述的那个死者……是柳如意吗?

“停!停!停!别读了!”

语文老师第一次对他喜欢的学生发脾气。“星晨!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

开小差的学生,就算成绩再好,也要狠狠地批评一下才行。

“啊?哦。”星晨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满脸困惑地坐了下去。他应该知道,自己刚刚把小说里的某段描写准确无误地背了出来。存在他大脑里的某小段记忆突然复活了。但是,其余的记忆仍被放逐在时光的荒芜之地。

星晨在教员室受批评的时候,沈丛溪正走向女生厕所。在楼梯口,她碰见了夏夏。已经上完第三节课,夏夏才来上学。不过,迟到早退是对方的家常便饭了。一个人不受欢迎总是有理由的啊。

“嗨,早上好。”沈丛溪向低头走来的女生招了招手,却没得到友好的回应,夏夏一声不吭从身边走了过去,拖在地上的影子好阴沉。

沈丛溪没放在心上。夏夏就是这样不爱搭理别人,她总是独来独往,这既有她本身性格上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别人的排挤。

女生孤独的背影就在视线里逐渐远去,逐渐模糊。沈丛溪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走进了厕所。

刚进了其中一个隔间。沈丛溪便听见隔壁方便完的女生走到水龙头边洗手边聊起来。听声音,是和自己同班的两个女生。对话却是与星晨有关。

“星晨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读那种作文?!”

“他读的好像是柳如意吧?”

“你也这样觉得吧……妈呀!他是不是变态啊?柳如意死得那么惨,他还要……我刚才听了都起鸡皮疙瘩呢!”

“就是就是!还天才少年作家呢?!就一变态作家!”

嘲讽过后是一阵短暂的讥笑,女厕里充斥着比尿臭还要恶心的笑声,沈丛溪只觉得胃口翻起一阵酸水。一股骂人的冲动涌到喉咙口,却在转化成恶毒的语句的瞬间消失殆尽——两个女生已经换了话题。

“喂,听说了吗?李霞她们好像打算要对夏夏动手了。”

“哦?”回答的声音有些担心:“她们不怕夏夏报复?要知道,夏夏都敢把丁小柔打成植物人呢!要是把她逼疯了,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啊?”

“所以呀,这样的恐怖分子必须清理出学校!不然我们都不会安心的!”

“说得也对。”

听到这里,坐在马桶上的沈丛溪不免焦急起来。照这样看来,同学们对夏夏的排挤将要超出冷暴力的范围,她们会用尽办法欺负她,直到把她赶出学校。在现今校园暴力层出不穷的时代,很难想象夏夏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沈丛溪想冲出去质问那两个女生。可是她的手刚放在隔间的门把上,便听见厕所外有个女声喊了起来:“喂!你们两个,出去!”

刚才对话的两女生唯唯诺诺走了出去。沈丛溪决定留在隔间里。好像,李霞她们来了。

有四五个女生走进来的样子。当然,还会有一两个女生留在门外准备随时通风报信。

不知是谁在察看隔间有没有人,一扇扇地推开隔间的门。沈丛溪蹲在马桶上,缩起了脚。门外的人没能推开门,便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察看——很好,没有被发现。

“带进来!”首领般的口吻,正是同班同学李霞。

门外响起碎乱的脚步声,应该是夏夏被押了进来,然后被推到墙上。

“你……你们……想干什么!”

是夏夏的声音没错。

“死妹钉!你以为我们想干什么?!告诉你!识相的就从这个学校滚出去!不然你死定了!”

“我不走!”

“呵!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姐妹们!动手!”

声音立刻混乱起来,女生的叫骂声,哭喊声,让整个女厕吵闹极了。所在隔间的门也被撞得砰砰响,沈丛溪真害怕外面的人撞进来。到时候她便会被发现……当然,即使被发现李霞她们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沈丛溪总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她站起来,走到门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门——她想制止这一切。

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啊。

声音很快便变小了。可能是夏夏被制伏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沈丛溪大起胆子,悄悄打开了半条门缝。她看到好几个女生的背影,而夏夏被按在墙边,脸上挂了彩,头发乱糟糟。

李霞站在跟前,伸出食指猛戳夏夏的太阳穴。

“我叫你滚出这个学校!听到没有!”

“我就不!”

夏夏脸都被打肿了,可仍十分犟。

“死妹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霞恼羞成怒,大力甩了夏夏一个耳光。然后又是一下。“你这种人渣赶快给我滚出学校!”女生尖声咆哮着,打得夏夏嘴角都出了血。如果对方就此屈服,李霞会放过她的。可是夏夏却怨恨地抬起了眼睛。

李霞心里迟疑了一下。她面对的可不是什么纤弱女生,夏夏把丁小柔都打成植物人了……如果这次不能让对方屈服,将可能受到更恶毒的报复!只要看到夏夏那种充满仇恨的眼神,李霞就明白自己必须要更狠。

“别以为我怕你!”李霞一把抓住夏夏的头发,她本想狠狠把对方的脑袋撞到墙上,可心里又担心这样会闹出人命。她的目光随即瞄到了墙角洗马桶的毛刷。她向同伴使了个颜色,同伴立刻会意,拿起毛刷。

“你的嘴巴真臭,让我帮你刷刷吧!”

女生们得意地奸笑起来。拿着毛刷的女生慢慢伸出了手。

“你们这些混蛋!”

夏夏拼命想挣脱,可两个女生把她死死按在墙上。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滴淌着黄色尿液,似乎还沾着些粪便的毛刷一点一点地靠近。作呕的恶臭疯狂地钻进了她的鼻孔。她停止大嚷大叫,而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对待我呢?她绝望地想。

身后的开门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女生们讶异地回过头。只见沈丛溪淡定自若地从隔间里走出来,手里举起手机,摄像头正对着这群女生,把每一个人的脸都清清楚楚地照了进去。

“哇!怎么不继续呀?我还正想把这个精彩的场面拍下来放到网上呢!”

沈丛溪知道,如果拍下这样的视频放到网上,这些女生铁定会被义愤填膺的网民进行人肉搜索,然后声誉受损的学校会将她们通通开除以平民愤。残忍点说,她们的前途可能就此终结了。

“你拍什么!快删掉!”

李霞扑了上来。沈丛溪往旁边一躲,说:“还没开始拍啦!哎呀,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们动作快点才行,不然就拍不了啦!”

“拍你个头!”

李霞看样子不想成为视频里的女主角。她让同伴把毛刷放回去,又放开夏夏。这件事情就此戛然而止。不过沈丛溪却和李霞结下了梁子。李霞恶狠狠地瞪着她:“沈丛溪,你居然维护夏夏这种人渣,咱们走着瞧吧!”话中之意,显然把沈丛溪和夏夏当做一伙了。沈丛溪心中大呼不妙,她虽然不想夏夏受到伤害,但也不想与全班同学为敌。而李霞一旦回到教室,必定会大肆宣扬沈丛溪的背叛行为。这一切似乎无法挽救。

李霞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就在这时,厕所里的灯光忽然一闪一灭的。

大家抬起头,天花板的灯管像鬼魅眨着恶毒的眼睛凄厉地尖叫,疯狂乱颤的光影散发着压抑和痛苦。黑影在白色的墙壁上一闪而过,狭仄的空间瞬间变得寒气逼人。

突然,沈丛溪觉得口舌发干,汗毛倒竖。她蓦地产生一种可怕的怀疑。

这里还有其他东西!

这个念头虽然模糊,却使她不寒而栗。死亡的气息比尿液粪便的气味还要浓烈,她好像被包围了,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她看着那个越来越黑的角落,只见一个黑影正不断地变大,从原来只有足球大迅速蔓延成人形,就像一具被扭曲的灵魂,沿着墙壁飘荡。

沈丛溪瞪大了眼珠,全身冰冷如石。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她注视着那团黑影。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它,在光影眼花缭乱的厕所里,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的踪迹。但它就在那里,像什么鬼什么怪物邪恶地窥视着她们。

“他娘的!电灯又坏了么?”李霞骂起来。她在水龙头边的巨大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镜子里——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肢离破碎,同时伴有凄冷的碎裂声——镜子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李霞呆住了,脸部肌肉轻轻痉挛起来。镜子在她的瞳孔里飞快地崩裂,然后——嘭地爆炸开。

“哇啊!啊呜!”李霞等人吓得赶紧撒腿跑出去。沈丛溪也被突如其来的爆裂声吓得跌坐在地上,镜子碎片撒落一地,每块碎片都映出她惊恐的脸庞。她双手抱着耳朵,仿佛身处伊拉克硝烟炮火中可怜的孤儿。随后灯管闪烁几下,厕所里的光芒又恢复了正常。

墙上的人形黑影也随之消失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死寂的空间,地上的玻璃碎片,以及那边瘫坐在地上的夏夏……沈丛溪再次看向墙壁,没有发现刚才的黑影。这使她不禁怀疑那只不过是错觉。真是可笑,她对脑子里竟然充斥着鬼影,邪恶,危险这样一些词而哭笑不得。

现在,一切诡异的气息都从身边消失了。

沈丛溪爬起来。门口站着几个想要上厕所却不敢进来的女生。她走到夏夏的跟前,拿出手帕,递给对方。“你的脸脏了。”她说,看到夏夏脸上的伤痕,她不禁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呢?夏夏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脸上好像藏着即将被对方发现的秘密,沈丛溪赶紧转身就走。

请原谅我,夏夏。

她在心里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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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之夜:“娘子,你抢了人家来,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你可要对人家负责。”某腹黑男一脸的‘可怜兮兮’狐狸般的轻笑中却是无尽的宠爱。“可以退货不?”她看的胆战心惊,瞠目结舌。“想都别想。”他脸色遽变,咬牙切齿的低吼,招惹了他,他岂能让她轻易逃过,招惹了他的后果,向来只有一个、、、、她是现代某高层的特殊军医,果断,锐利,雷厉风行,手术刀一出,阎王都要让三分,人称鬼医。她亦是美名天下的心理博士,温柔如水,风情万种。就是这样的她,却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一个蛮不讲理,飞扬跋扈,胸大无脑的大小姐身上。变了,变了,天变了,地变了,一切的一切都变了。什么?嘲弄她?陷害她,算计她?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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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莞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和萧聿离婚了……但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人前,她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专职写作的网文写手;他也依旧是那个风光无限,一呼百应的萧影帝。其实最初她能够和萧聿在一起就已经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就连童舒也感叹她到底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才能将萧聿这个极品给拿下,好吧,现在一切也算是回到了原点……可是萧影帝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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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丁道尔是16世纪英国翻译家,他的工作给暮气沉沉的中世纪生活敲响了丧钟,也正因如此,他遭到了旧势力的疯狂迫害,英勇献身。本书以小说的形式讲述了他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他本人貌不惊人,过着平淡的生活,但他在逆境之下坚持理想,献身于人民思想解放的事业,毫不妥协,宁死不屈。在危险重重的流亡之中,他从一地逃到另一地,其间始终不忘对人民的忠诚和热爱,笔耕不辍,树立了一道不朽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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