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大人那时还是翩翩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众小姑娘纷纷红了双颊，偷偷看了一眼陈云诺，见她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这才继续道：
“顾公子那时候临时接替平沙城守将，那位落雁公主借机里应外合，拿下西昌二十万兵马，她的兄长成为了西昌之皇，这在当时还是四国之佳话，若不是当年陈家的那位大小姐……”
说到此处，那侍女忽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这夫妻讲究的事缘分，夫人才是正儿八经的顾相之妻，其他那些事都是以前的事了。”
“就是，咱们大人眼中可只有夫人一个人呢。”
陈云诺淡淡而笑，饮尽了杯中茶。
若不是当年的陈家大小姐，如今顾诀的枕边人，只怕就是夏侯笙了。
这些个流言真假参半，而她刚好就是知晓当年之事的那一个。
柳暗见她不说话，挥挥手让大家都退了，然后给她添了一盏茶，“姑娘要不还是写一会儿吧，昨夜……太过伤身了。”
这一正本经的样子。
原本正要喝茶的陈云诺差点呛着，四角的天空忽然落下一只雪白的鸽子来。
在庭前小跳了几步，最后落到柳暗肩上，亲昵的啄了啄她的耳朵。
“应该是给姑爷的。”
柳暗把手上的白鸽递给了她。
陈云诺摸了摸小东西的头，“满月楼的小家伙跟你很亲啊。”
柳暗轻轻的应了一声，“小东西聪明的很。”她伸手去摘小纸卷，“姑娘要看看吗？”
“算了。”
陈云诺一抬眼，便看见路转和花明正朝这边走来，信手将白鸽抛了出去。
雪白的翅膀扑腾了几下，被路转接了个正着。
她闭上眼睛，整个八经的想补个眠。
路转取下纸卷呈了上来，“大人说过，夫人即是他。”
就没见过谁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陈云诺暗骂了一声，接过来吩咐人点火，拿小纸卷在上头一撩，顿时就翻出几层来，上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话。
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楼里多了许多美人，什么时候让你夫人来帮我掌掌眼，不过她现在这破身子估计也赶不了路，算了，你还是让她好生照顾我家小柳儿，还有小明子，一别数载，如隔半生，我甚念之，不知……”
“已寻到阴阳互补之法绝招，之前给你捎的暂且搁置，且等三日，我亲自送来与你解说。”
万千言这人真是一点也没辜负他这名字，以前对着她就十分的啰嗦，现在更不怕累了，写个条子还能写出这样多来。
陈云诺看到后面，只觉得眉头忽跳。
顺手就把纸条捏成了团。
花明有些紧张的问：“楼主说什么了？他极少同说话，更别说写这样长的信，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她很想问：到底什么让你对万千言造成这样的误解？
陈云诺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纠结的转向柳暗，“小柳儿？”
对方一愣，显然有些尴尬，“姑娘还是同从前一般唤我吧。”
正说着话，宫里来人，“请顾夫人进宫一趟。”
自从出了之前的那档子事，大家都对进宫这两个字有些犯怵。
王公公假咳了两声，放缓了语气道：“是顾相拖老奴来转告顾夫人一声，西昌使者来访，宫宴上正请夫人临场呢。”
几人同时看向陈云诺。
这倒是刚说完那位落雁公主，没曾想这么快就见到了。
“公公稍候，我去换身衣衫便来。”
陈云诺点点头，便进了东风小住。
花明打开了衣橱，把最出彩的那几套衣衫都翻了出来，“人人都说那么落雁公主都是四国第一美人，要知道那也是咱们姑娘不要的！”
她拿着一套娇云纱的衣衫在陈云诺身上比划着，“姑爷要是会娶她，何必等到现在还不娶，偏生她这般厚脸皮。”
陈云诺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怎么记得你第一次见人家的时候，自己偷偷躲起来哭了。”
“才没有。”花明急忙辩白，“我那是被气的。”
“被什么气的？”
陈云诺顺口问了一句。
屋里一时间没了声响，柳暗花明都齐齐看着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门外还有人等着。
她也没磨蹭，让花明挑一套立领的便换上了，梳好发髻出门，外间一众人都看呆了。
连王秋仁那个老太监总管都好半响才缓过神来，“顾夫人快请。”
暖阳高照，宫宴上丝竹正酣，陈云诺远远的便看见美人们怀抱琵琶，生生如玉落。
文武朝臣们分列而做，正相谈甚欢的模样。
穿过花丛去，她走的有些慢，云袖被风吹的翩翩如蝶，所到之处众人的目光都无一例外的落在她身上。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陈云诺完全当做没有看到一半，盈盈一施礼。
座上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像了，她今天穿了身鹅黄色的烟罗衫，翩翩而来不沾纤尘，却明艳惊人。
这般模样同从前的那个陈家大小姐，起码有八九分相像。
“夫人。”
顾诀同她伸出手来。
这才听到老皇帝一声“赐座。”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成皇后轻声同他说了句什么，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还有心情同西昌来使寒暄着，一派歌舞升平，四国安宁的画面。
顾诀拉着她在身旁落座，“伤好了些吗？”
问的是哪里的伤？
陈云诺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凤眸看着眼前这人，愣是没说出话来。
看他这模样，一点也不想昨夜狼变的某人。
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怜香惜玉，她咬咬牙把手腕抽回来的时候，把上面的淤痕露给他看了看，无声控诉着。
顾诀眸色暗了暗，轻轻抚过她的手腕。
多少有些尴尬，陈云诺想尽量离他远一些。
对面一道目光直射而来，在一众目光之中显得十分突出，她着实没有办法忽视。
“这位便是顾夫人吗？”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俊朗青年，眸色极淡，身上一股子风流浪荡的样子，“本王夏侯坤，久仰顾夫人芳名。”
陈云诺朝他微微颔首，目光相触的一瞬间。
忽而了然。
那人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直到身侧那人出声提醒道：“皇兄。”
“我皇兄一向随意惯了，还请海涵。”
夏侯笙起身说话。
这一声如黄莺出谷之轻啼，即便陈云诺是个女子，也酥了半边身子。
那女子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衫，肤色白泽轻盈，生的明眸皓齿、秋眸含水，微微一笑的模样，十分的淡雅动人，宫宴的臣子们眼睛都看直了。
陈云诺是见过夏侯笙的。
饶是她见过万千美人，也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是可算是人间绝色。
她看了一眼顾诀，忽然有些不自在。
面上还算淡然，起身道了句，“公主言重了。”
两个绝色女子相对而立，风吹落花徐徐，时间似乎有些静止了。
她能感到夏侯笙的眼神不一样，世上流言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无风不起浪。
夏侯笙喜欢顾诀是真的。
差一点成为顾夫人，也八九不离十。
茶水换过一轮，各自归座。
宫人们如同蝴蝶穿花一般来去，春日里繁华如梦，朝臣们你一言一语的扯出一副盛世长安的憧憬来。
“本王这皇妹乃是四国第一美人，如今看来顾夫人亦可平分秋色啊，难怪顾相……”
夏侯坤还没有说完，就被身边那人轻咳一声打断了。
顾诀道：“过奖。”
接话接话，你一脸与有荣焉是什么鬼？
陈云诺低头喝茶，她许多年不曾穿过这般明艳的衣衫，坐在这锦绣花丛里，在顾诀的身旁，忽然有些如坠梦中。
对面西昌的那一对兄妹，都可算是老相识了，现在看着却十分的陌生。
特别是夏侯坤，西昌国中只有这位瑞王最放荡不羁，不过他是西昌皇帝夏侯玄的孪生弟弟，生的相貌一模一样，自然也得格外优待。
他每次接老皇帝的话都十分的讨巧，甚至有些浮夸的拿顾相开玩笑。
“本王从前就十分欢喜顾相，今个儿却不了，本王想了想，还是更喜欢顾夫人这样的美人多一些。”
云景明笑，“瑞王真是率性耿直，只是顾相同顾夫人琴瑟和鸣，瑞王还是另选美人吧。”
永宁城里是养不出这样人。
舞姬飞扬转身而过，刚好挡住了对面的视线。
陈云诺半眯着凤眸看夏侯坤，轻轻说了句，“真假。”
顾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什么？”
“夏侯坤是个浪荡子，但是他一直不好男色，顾相大人啊，你可小心喽。”
她看着那双眸色极淡的眼睛，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再哪里见过。
一时间陷入深思之中。
老皇帝和成皇后说了些什么，场上有些热闹的气氛，她有些听不真切。
对面的夏侯坤忽的站了起来，场面一时间陷入静谧之中。
她很清楚的听见那人说，“我皇妹倾心顾相多年，不知顾夫人除了这副容貌之外，还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入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