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用极快的速度广袖一扬，将一阵粉末洒到了路转身上。
初阳洒落在眉目上，陌念初站在微光中徐徐道：“我也不喜欢爬墙，路先生劳烦转告顾相大人，叨扰了。”
那药粉的药效并不算是多厉害，只是让路转暂时变得四肢乏力，没有多余的精力阻止她离去罢了。
路转瘫倒在墙边，倒也不慌乱，依旧笑道：“大小姐慢走……”
明知拦不住她，便不做这样的无用功。
顾诀身边的人倒还真有些意思。
陌念初微微颔首，拂了拂袖径直出府而去。
“你怎么不拦她？”
一直在暗处的峰回忍不住走了出来，扶起发软的路先生。
后者瞥了他一眼道：“大人只说不让她爬墙。”
更何况，这顾相不在府中。
又有哪一个真的拦得住她？
……
陌念初出了右相府，却没有径直回飞华阁。
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竟还不止是一批人。
她怀里揣着千金令，自然不敢含糊，左绕右绕的进了生意极好的一家绸缎庄，出来的时候便乔装改扮换了一阵男人装束。
少年白衣，清秀的叫人移不开眼。
却同方才完全不似一个人。
街上人来人往，陌念初没入其中，很快就让跟着他的那两拨人没了方向，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着。
而她很快来到城东，那里有家茶馆叫“云渐归”，是永宁城极老的一家店铺了，久到别人都查不出它的来历。
只知道这家茶馆，并不怎么在乎生意，掌柜的经常是看人顺眼了便请喝茶，看不顺眼的便是付银子也叫人拿了扫把轰出去。
因着难得一趣，倒也这么多年经久未衰。
陌念初进去的时候，几个小二也是朝着这边瞧了一眼并没什么别的动作。
她径直走到柜台，对着已经积了灰的算盘左右各打出一个八，正中央留空。
她收手回袖，那上了年头的算珠飞旋着渐渐的停下来。
陈父经常说过，等她成了亲之后，便拿着千金令到云渐归找一个张启航的人，他自会详细说明。
日后这些钱财她要作何用途，他都不会再过问。
可是，她那一向精明的父亲可曾想到过，她真的来取的时候，竟是用作为陈家复仇的筹码？
两鬓斑白的掌柜抬起眸来，险些落下泪，“少……少爷？”
陌念初半敛下眸，喊了声“张伯。”
若是云简还活着，便应该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了。
张志仁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并不是男子，可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又同陈家的人对不上号，忽的有些拿捏不准来。
几个伙计有些奇怪的看了过来。
他按捺住了有些颤抖的身影道：“请随我来。”
楼上的雅间十分的静谧，再适合此刻不过。
张志仁回头身来，眼中都凌厉了几分，“你是谁？你是谁？”
陌念初没说话，那双凤眸微微扬起，取出袖下墨色通透的千金令来。
“大小姐……竟是大小姐。”
两鬓斑白的老人跪地行礼，几乎老泪纵横，“老奴不曾想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到大小姐，只是您……”
他的目光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陈云诺出事的那一年，便已经是十九岁的模样。
如今又有九年过去，她不但没有丝毫的老去，反而又年少了几分。
张志仁反复的摩挲着手上的千金令，这是真的，眼前的人也是真的。
只是尚有万千言，一时都说不尽了。
陌念初什么都没有解释，只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是我回来了。”
这些年经历的一切都不必说，她要做的，便只是让毁了陈家的人，更惨百倍。
“六叔呢？”
要是张启航在，这云渐归也绝对不该是如此模样。
张志仁平复了情绪，很快解释道：“半个月前，千行山的盗匪截了我们一批货，启航也被一起带上山了，那头目儿想着让他钱生钱，只是拘着人倒也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陌念初秀眉微皱，又是千行山的事，果真是杠上了到哪里都能碰上。
满室茶香，街上熙熙攘攘。
张志仁继续道：“他曾让人捎了信来，说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危让我们不要妄动，可既然大小姐回来了，要召集从前陈家的部下，定然要通过他，少不得要同千行山那边打交道。”
“这事儿我去办。”
陌念初凤眸微冷，“我陈家的人，也是一处山匪盗贼能动的？”
这些都是陈家暗处的产业，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无人可用的地步。
她不过同从前生的只有三分像，张志仁初见她时有些被冲昏了头脑，如今冷静下来有些怀疑她的身份也是正常的，若是陈父安排的人都如此轻信于人，她倒真要怀疑这些人的忠诚度了。
往千行山走一趟，亲自将六叔接下来再行确认，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陌念初没有在云渐归多待，很快从侧门出去回了飞华阁。
今个儿将军府死气沉沉的，下人们来去都压低了头。
见她回来，皆是一脸的难以描述。
没走几步王数便迎了上来，“大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曾用过早膳了。”
这八成是知道昨天将她带走的人是顾相，这般急着要巴结上来。
陌念初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拎着从街上新买的白玉酥往前走。
王数道：“昨日将军同良国公府彻底闹翻了，二小姐正在院里闹着要上吊自尽呢！奴才自知从前有眼不识泰山，有对不住大小姐的地方，还请大小姐多多海涵！”
说着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毕恭毕敬的叩起头来。
陌念初语气颇淡，“王管家。”在后者眼中升起无线期盼的时候，她道：“你挡着我的道了。”
王数面色瞬间苍白，连忙让开了地儿。
如此卑微讨好竟还不能让她的心肠软下半分，这真的是一个真有十六岁的少女吗？
飞华阁里。
安氏已经说不清问了多少次，“念初怎么还不回来。”
她一直坐在院前等着，只要有人一推开院门便能看见。
安曼劝不住她，只要陪着一同等着，时不时柔声哄着一两句。
陌念初推开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幕，安氏飞快的奔了过来，连声问道：“你是不是迷路了？这里这么大，娘总觉着你会走丢了。”
安曼在一边偷偷的瞧她，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我不会丢的，母亲不是喜欢吃城东的那家白玉酥么，可是买的人太多了，我只好连夜在那里排队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耐心的极好的温声哄着。
安氏连连说了她几声“傻孩子”，又抱了抱她催促着人进屋去睡。
陌念初一看到榻就有些头脑发晕，便坐在院里晒太阳，微笑着同安曼说了声“多谢”。
小姑娘的反应极快，一看上院出了事，便带着安氏溜了。
这样才好，没有因为她收到任何的牵连。
“谢什么……这也是我娘啊。”安曼看着她声音极轻的问道：“你昨夜是在顾相府里过的？”
几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王数便带着几个丫鬟奔了过来，“大小姐，二小姐这次是真的要上吊，将军不在府里，还请您过去劝劝吧。”
其实姑娘家有时候真的很麻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没个消停。
“大伯母呢？”
陌念初懒洋洋的没动，马上就要入冬了，少有这样的好天气。
“就是大奶奶让奴才来请您过去的！”
王数已经是卑躬屈膝的模样，若是跪下有用的话，八成他今日就不起来了。
这种时候请她过去。
八成是因为昨天在危险的时候将她推开的事儿，杨氏这事儿做的极其不地道，偏生又拉不下脸面来飞华阁，便将她一同叫到陌语柔那边去探探口风。
这世上，还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吃到一半的安氏停下问她：“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
陌念初扶了她起身，废了这么一番功夫才将陌家的局势转了回来。
倒真要看看那陌语柔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几人一同往那处去的时候。
陌语柔已经抱着披帛哭上了，“反正我也没脸活了，你还拦着我做什么？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还省的被那胖世子连累着丢人！”
杨氏也是怒极，站在一旁怒骂：“你这么贞烈，怎的昨日在吴王府的时候不死？人家出了事，你做什么要第一个跑进去！吃饱了撑的要找事，真是作孽哦！”
门口还有丫鬟把风看着陌念初什么时候过来，这杨氏八成是特意骂给她听得。
一行人刚进了门，就看见陌语柔将披帛往梁上一甩，一脚上凳就要挂上，眼睛却恶狠狠的瞪着来人。
陌念初扫了眼那几个着急忙慌要揽着的丫鬟，淡淡道：“你们拦什么？二小姐就是不懂事也还是主子，轮的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昨天的事儿，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永宁城的大街小巷。
大家都十分清楚，就是十个二小姐都比不得如今这位大小姐，悄没声息的就退了下去。
陌语柔哭红了眼睛，把披帛打了个结套到了颈上，“你来干什么？你害的我嫁不出去，自己却勾搭上了顾相，如今你风光了满意了高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