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是为你家宝林身子着想，但也不该如此行事，毕竟太不光彩。就使我们不曾发现，真叫你家宝林受用了，也须知还有老天爷瞧着。”
宫人只顾伏身而哭。
杜吟雪仍去向田御女道：“这事还要给曲宝林几分薄面。这些年来，”唉的一声轻叹，“她身边也只得这一个尽心尽力的人。虽是个不知轻重的奴婢，到底情有可原。”
田御女抚着额头：“杜御女所言甚是。我也是不曾料到，会牵扯到这一步。”轻叹一声道，“罢了，也休提罚她的话了。她侍奉着曲宝林，着实不容易，也算得一个有情有义的。”
田御女不开口，杜吟雪就不好不罚。如今田御女自己愿网开一面，杜吟雪自也乐得顺水推舟。
杜吟雪略略一想，便道：“这样吧，看在田御女大度的份上，今日暂且替你记下这一顿。若来日，你再敢大胆，便两罪齐罚！”
宫人且惊且喜，忙朝她们拜谢不已。杜吟雪挥挥手，令其退下。起身临去时，宫人悄悄望一眼沈婉儿，眼里尽是感激。
众人陪田御女多坐一会儿，无非劝她多多保重身子，便尽早退出，放她歇息了。
杜吟雪拉着沈婉儿一起回她屋中。沈婉儿只叫尹墨香跟着，春华且先回去。
新沏上来的茶，杜吟雪也无心去碰，颇有几分劳累地按了按额角：“大清早的，就吃这一番闹腾。”
沈婉儿道：“可不是么，真真好一番闹腾。”
杜吟雪听她语气有几分怪异，不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彼此眼神一交接便明白了，又去瞧一眼青梅。
青梅便对其他宫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待其他宫人都退走，沈婉儿方将心里的疑惑，并昨夜碰见的私会从头说清。
“高内侍？”杜吟雪也是一皱眉头，“那送东西的小内监真说是高内侍的意思？”
沈婉儿点点头。
杜吟雪的眉头不觉皱深了些：“可是，这倒不像高内侍的行事啊！昨夜陛下可就歇在这里。”
沈婉儿道：“可不是么，姐姐与我想得一般无二。”
杜吟雪道：“且先不说这个，就是今日的这场闹腾也有点儿蹊跷。”
沈婉儿微微一惊，却也有几分欣喜：“姐姐也是这般想？”能有一个心思玲珑的同盟，果真能省不少力气。
杜吟雪呵呵道：“本来这只是田御女的事。她大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偏生敞开门来，连我们都惊动了。这样让自己颜面无光的事，就是岳采女也做不出来。”
“不错，这便是第一个可疑之处。”沈婉儿补道，“还有，她竟叫人直接把那小宫人送去惠妃娘娘处置。明里，是不敢自专，请惠妃娘娘主持；暗里，却大大不妥。难道真好以惠妃娘娘之尊，为一个小宫人的鸡鸣狗盗之事亲自操劳？”
杜吟雪听得连连点头：“田御女往日里还是有几分仔细的。今日的这件事，她却处置得有失仔细。”
沈婉儿：“田御女是有意要将事情闹大的。”
杜吟雪冷笑一声：“头疼八成也是装的，乐得自己躲在一旁，却把我推出来。”
“再加上你昨夜所见，”杜吟雪略一沉吟，“倒像是一个连环计。”
沈婉儿一惊：“姐姐的意思是，昨夜有人送东西给曲宝林，恐怕就是为了今日的事发作铺垫？”
杜吟雪也深觉大有可能：“我若猜得没错，昨夜那人送给曲宝林的东西，也是雪蛤和枸杞。”
屋中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青梅自告奋勇地道：“御女，不如让奴婢去探一探？”
杜吟雪道：“也不要急在这一时。今日已够热闹了。”
沈婉儿道：“姐姐说得对。这事也无需青梅去。”看向尹墨香，“还是你寻个方便的时候去。”转头对杜吟雪说明，“方才我帮了曲宝林的宫人，她心中也有数。让我的人去问她好一些。”
杜吟雪点头。
沈婉儿皱着眉头：“这事牵扯到曲宝林是假，只怕牵扯到高内侍是真。”
杜吟雪正要说话，忽听外面宫人道：“陛下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杜吟雪同沈婉儿慌忙起立，便见皇帝业已走进来，带着淡淡的笑意。跟着皇帝身后的，依然是高有忠。杜吟雪、沈婉儿忙收拾起方才的种种推测，只当做无事一般，盈盈向皇帝拜倒。
皇帝不意沈婉儿也在此，倒也是轻轻一顿，才叫她们都平身。
杜吟雪笑问：“陛下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独孤元嘉笑道：“难得今日朝上无甚事端，就再来瞧瞧你。”眼中流露出一丝体贴，“早上走时，总觉得你不大有精神。”
杜吟雪笑着微一低头：“妾身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太医也说了，懒怠一些也属常事。”
独孤元嘉神色轻松起来，拉着杜吟雪的一只手一同去坐下，却又浅笑着朝沈婉儿望一眼：“你们在说些什么体己话呢？也算朕一个，可好？”
杜吟雪笑望沈婉儿。皇帝这话可是问她的。
沈婉儿微垂着眼睛笑回道：“无非是听姐姐乱七八糟地说些有孕以来的事。一时说到害喜害得厉害，什么也不想吃，便愁眉苦脸；一时想到待孩子出世，还不知如何可爱，又喜笑颜开……唉，一颗心早已全摆在腹中龙胎的身上。”
杜吟雪面露娇羞，嗔怪沈婉儿道：“陛下别听沈妹妹胡言乱语，妾身才没有她说得那般痴呆。”
独孤元嘉不由得也笑起来，转望向杜吟雪，眼神温柔：“别说你要东想西想，连朕也是。”
沈婉儿体察入微地道：“妾身不敢惊扰陛下歇息，先行告退。”
正要一礼而出，却听独孤元嘉笑道：“朕才刚到，你这就走了？”
沈婉儿不觉停住。皇帝的语气是玩笑话。但谁又敢将皇帝的玩笑只当作玩笑。
杜吟雪笑道：“沈妹妹还是多留一会儿吧。”
沈婉儿微微低下头。
独孤元嘉也笑道：“来，一同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