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独孤元嘉还是笑微微的，又去问苏晗：“太尉所见若何？”
苏晗也持笏缓缓一拜：“司徒言之有理。老臣也但愿拜贺而已。”
本来立丽妃为后是很占理的事，但如此一来，孙无忌等人倒不好再说了。再说下去，显得他们不守臣道，干涉皇家事务。
王定方亦觉不妙，但也马上跟着表态：“老臣也但愿拜贺而已。”心中却暗道，好个卢德龄，区区数言，就化解了他王家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千钧之力。再加上有苏晗的赞同，越发不好翻盘了。
独孤元嘉笑道：“三位卿家好狡猾，却将这难题生生丢还给朕。”说罢，又是一阵轻笑。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皇帝这回是真高兴。谁还敢再说些让皇帝不高兴的话。
皇帝高兴，高有忠便也悄悄地含了一抹笑在嘴边。三公这出戏，唱得都好。但皇帝才是真正点戏的人。
独孤元嘉想了一想，倒也真觉得有几分难办：“丽妃性情柔和，德行出众。但惠妃、华妃也不遑多让。三妃俱各系出名门、才貌兼备，当真是各有千秋啊。”笑着叹了一气，“怪只怪三位卿家教养出如此好女，累得朕来伤脑筋。”
三公不约而同道：“陛下谬赞，臣等惶恐。”
独孤元嘉顺势道：“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孙无忌一惊。但苏晗同卢德龄等人已率先遵旨，引得其他人也纷纷地附和起来。心中一叹，也只得作罢。
皇帝心情愉悦地退了朝，一路上，嘴角都含着笑。高有忠也自笑而不语。回到甘露殿，却又有一桩高兴事等着。
马福早探知皇帝已经退朝，亲自捧着一只长匣迎拜：“陛下。”
独孤元嘉瞄了一眼，一面往里走一面问：“这是什么？”
马福笑呵呵地道：“这是秦国长公主府上送来的。”
独孤元嘉才刚要坐下，不觉停住。转回身来，面上自然而然地就出一些惊喜：“姐姐？快拿来朕瞧瞧。”
马福连忙上前，双手奉上长匣。高有忠即忙从旁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只晶莹剔透、温润有光的紫玉笛。那紫色也不很浓烈，却淡得找不到一丝杂色。
独孤元嘉一见那笛子便不由得微微一怔。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亲手从匣子里拾起紫玉笛。
马福瞧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道：“长公主说了，偶然间看到此物，就想起了陛下。原是想十六的小家宴上，亲自献给陛下，想想还是早点儿送来吧。”
独孤元嘉将那笛子握在手中，再三轻抚，轻叹地道：“还是姐姐想得体贴。”
高有忠也道：“长公主心里惦念着陛下，陛下心里也惦念着长公主。毕竟是亲姐弟。”
独孤元嘉心头一动，微笑着点了点头。
得了这件心爱至宝，独孤元嘉哪还知道坐下，拿在手中来来回回地玩赏。
旁边马福大觉意外。跟了独孤元嘉好些年，也知道皇帝一向钟爱笛音。只是今日，皇帝对这新得的紫玉笛，似乎欢喜得远远超过了钟爱笛音的缘故。
不禁悄悄地向高有忠请教：“高内侍，陛下何故这般高兴？”
高有忠便也轻声回道：“长公主未出阁之时，就曾送过一支紫玉笛给陛下。陛下十分喜欢，终日将紫玉笛带在身上。谁知一日与晋国长公主玩耍，却不小心将紫玉笛摔碎了，伤心了好久。后来长公主也送过其它玉笛，却总没有再碰上紫玉的。想不到时隔十数载，又叫长公主找到了。”
“唉，”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也亏得长公主还记着。”
马福疑惑顿解，也跟着点了点头。皇帝和秦国长公主的姐弟之情，宫里宫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也难怪皇帝会高兴成这样。
“多谢高内侍指点。”马福朝高有忠拱手。
高有忠笑着摇了摇头：“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便也不多说了。
“有忠！”
忽听皇帝唤他，高有忠连忙应道：“老奴在。”
独孤元嘉笑盈盈地道：“走，去周采女那里。”
高有忠：“是。”
独孤元嘉拿着笛子走了几步，却又停住。高有忠已从马福手里接过空匣子，笑着跟上来。独孤元嘉便又是一笑，将笛子放入匣中。
马福自是领着甘露殿里当值的，一起恭送皇帝。看着高有忠奉着匣子，跟着皇帝走远了，方朝自己用惯的那名小宦官连连招了招手。其他人随即散开，只留小宦官一个忙躬着身子，附到他身旁。
马福压低了声音道：“快去给周采女报个信。”
小宦官笑道：“常侍放心，小奴这就去。”
说罢，忙不迭地小跑出甘露殿，从另一条道上飞奔而去了。
小宦官马不停蹄地奔至周碧君处。周碧君得了这等好消息，自然心中欢喜得紧。皇帝拿着心爱之物，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不言自明。因为杜吟雪有孕，皇帝已有多日不来，她正等得心里焦灼。这条消息不啻甘霖一般。
又见小宦官还喘着，少不得说几句好听的。
因见他穿的是给事的服色，便笑道：“前次也是有劳这位给事。那时给事走得忙，也没请教怎么称呼？”
小宦官慌得谢道：“小奴怎敢劳采女挂怀？为采女效劳，份属应当。”又回道，“小奴是马常侍一手点拨的。也是马常侍不嫌弃，赏了小奴一个名字：毕德海。”
周碧君笑道：“原来是毕给事。”
慌得小宦官又道：“采女但直唤贱名便了。”
周碧君便也点点头，意在言外地道：“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小宦官大喜：“谢采女。”
马福收了周碧君、杜吟雪的礼，又退回的事已是传遍各宫各殿。收钱的不敢轻收，送钱的也不敢轻送。这段日子宫里安静了许多。
毕德海自衬比起马福还差得远，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以身试险。他所要的，也就是周碧君这句话。只要她记住了他的名字，就不怕将来没有他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