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这头老山羊,哪儿才是你啃草的地方?草垛里总是藏着类似的提问。就包括下雪天,蚂蚱早已在秋天的白霜里死去之后,这样的提问,也会沿着雪花的边沿爬出来,并且那一个约会的犹疑者,还会对月亮或者星斗这样的线人保持一分钟的沉默,然后对着草垛低沉地回答:蚂蚱,蚂蚱,金色的蚂蚱。
蚂蚱,秋天的秘密。蚂蚱那夸张的双腿上长着锯齿样的刺,它曾经无数次地将我们刺伤,它那金黄色的刃,穿过我们的肉,表皮的肉,很容易地就把秋天的血液涂在了谷粒上,把我们所有的记忆篡改为饱满的颗粒。还有蚂蚱的翅膀,它的花纹就像水草叶干枯之后的花纹,很少展开,展开了,就必须飞翔,就必须逃命。我们都见识过蚂蚱之羽独立存在于冬天宽阔的田野上的景象:那时候所有的蚂蚱,胸腹和背脊全部腐烂了,剩下的只有两颗鼓鼓的眼珠、坚硬的变黑了的双腿和变白了的一对翅膀。
我们都不敢动这一小堆灵魂,稍有触动,它就会分离,它就会变成单独的眼珠、单独的翅膀、单独的带刺的腿和单独的生命的灰烬。
那唯一剩下的草垛,它的孤独我们可想而知,那仅有的一丝秘密岂不又将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