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讨厌的，是带着目的接受一个人的感情。没有爱上杀秋的我，又如何说服自己是真心嫁给他，而不是为了湮秘之术？而不是贪恋他的包容？我无法容忍自己对杀秋不公平，所以甘愿一辈子忍受自己这个模样。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独自面对一切。我不是什么娇气大小姐，我已经二十岁了，我完全可以独立。
杀秋在笑着，我却感受到他眼底的复杂：“容儿，你不愿违背自己的心，和本殿在一起？”
我的手抚上杀秋雪袍上绣着的雪花纹样，低垂着眼：“杀秋，你可以忍受我想念的人不是你吗？我不能把你的宽容当作放任自己的借口。我所期望的真爱，是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爱的结合，只是在消磨彼此的耐性，一旦双方耐性全无，彼此敷衍，两人的关系也就走到了尽头。”
我正色道：“我不希望我们的后来，也是如此。到时候，我们眼中早就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不耐和厌烦。我宁愿你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是俊美非凡的神子雪殿。而我们之间的相遇相处的画面，永远不会褪色。”
“容儿，你大概是第一个敢拒绝本殿的女子。好笑的是，本殿居然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你。你不想对本殿不公平，不想辜负本殿的情意，事事为本殿考虑，本殿似乎回绝不了。你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心里的人，本殿又如何强求？”杀秋握住我的手，转向我：“看来你已经做好选择，是要本殿痛苦了。”
“感情的结局是痛苦，过程却是甜蜜，不是吗？”我努力想牵动嘴角，却无法牵动一脸苦涩：“我们忘记了过程，只看重结果，怕是太片面了。我们从来无法控制自己会喜欢上谁，一切只是天意。”
“容儿，你要说服本殿相信天意？让神子相信天意？让未来操纵神界的神相信天意？”杀秋嘴角轻勾，眼神中却夹带几分黯然。
我有些泄气：“如果我喜欢上了你，你也会相信这都是天意，是缘分，是注定。”
“我还记得你的话，不是相爱，便是陌路。”
杀秋面色冷峻，银色长发在夜色里发出淡淡的光辉：“你是选择后者，容儿？”
我浅浅笑道：“我的拒绝会让你不再想见我，我可以理解。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子，你有你的世界，你有你的自尊，你不必纡尊降贵，我们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我的出现，只会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
“真的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到最后，你还是在考虑本殿的感受。”杀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的就快捏碎我的手骨。
我明白他内心的痛苦，咬牙忍住手腕处传来的苦痛：“我没有如此伟大，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为何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当不了本殿的王妃，便不是神界之人，湮秘之术便无法在你身上实现，你便无法恢复原貌。”杀秋的眼光紧紧锁在我的脸上，字字尖锐，逼得我无处遁形。
我一笑置之：“我明白。白昼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能出没于黑夜。”我是彻底成了一个夜行生物了，日夜颠倒：“这就是我不同寻常的人生，不是吗？”
“你当真放得下？”杀秋一针见血，看透了擅于掩饰的我。
我狡黠地眨眨眼：“当不了你的雪妃，说真的，我也很遗憾。你是万中无一的好人选，说不定等我老了，我还会后悔，把肠子都悔绿了，怪自己没有接受你呢。”
“到时候，你再后悔，本殿也许不会再如此包容了。”杀秋淡笑着，却是在保护他最后的不完整的自尊。
我无奈地干笑两声：“那当然，你还是英姿焕发，我却早已成了老婆婆了。我倒是愿意，你也不见得会收我啊。”
“容儿，你还是在本殿面前强颜欢笑？”杀秋轻柔地把我拥入怀中：“最终，本殿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娃娃。”
“娃娃没有思想，我却有灵魂。”我忍住心痛，淡笑着迎向他：“这是我和娃娃最大的不同。”杀秋一心想要守护我这个娃娃，我却亲手打碎了他的梦想，一个神子的梦想。可我却永远当不来一个只会接受，被幸福包围，却没有思想的娃娃。在杀秋的怀里，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成为陌路之前，这样的亲密，恐怕是最后一次了吧。
“杀秋，请忘了我这个凡人。”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努力说出口：“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了你的生活。”
“你要本殿忘记你？如何忘记？”杀秋墨色的双眸中隐过一丝冷漠和薄怒。
“时间可以让我们淡忘一切。”我迎上他的眼睛，坚定不移。是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我也可以忘记西门澈，忘记真相，重头来过。
杀秋冷笑道：“好。本殿会忘记你，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喃喃自语：“就当是做了一场美梦……”
我闭上眼，逼自己不再看杀秋，当我再次睁开眼，杀秋也不会出现了。再见了，雪殿！我在心底呼喊，任由无尽的安静和黑暗吞噬我尚存的理智……
半年后。
夜色降临，我走出三个月前租下的阁楼。阁楼不大，但我一个人生活，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狭窄的感觉。里面有一张大大的木床，白天的时候，正是我好眠的时候。没办法，我是黑夜里出没的精灵嘛。白天养精去锐，夜晚才是我工作的好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