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瑄看着纳兰初的眼睛,那双眼睛,神采奕奕,有泪光浮现,星星点点,眼神清澈温柔,带着点激动。
楚瑄抚摸着她的眼角,轻轻亲上她的眼睛,说:“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你复明之后的样子,只觉得最美也不过如此,但是直至今日,我才发现,此刻你真正睁开眼睛的这一刻,比我幻想的任何一次都要更美。”
纳兰初闭上眼,有眼泪顺着眼睛流下脸颊,楚瑄伸出食指擦去她的泪水,纳兰初说:“我以为这么多年的黑暗,我早已习惯,若是有一天复明,也许会不习惯,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复明的这一刻的喜悦是无与伦比的,我无法做到我以为的心如止水。”
楚瑄摸摸她的发,说:“不会有人喜欢黑暗,光明之所以称之为光明就是因为它让人向往。”
纳兰初说:“真的,谢谢你。”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楚瑄低下头,吻上她的唇,纳兰初没有拒绝,眼角的泪水流下,嘴唇中掺杂了些苦涩的味道,但是此刻两人的心情是激动的,苦涩的泪水,也是喜悦的证明。
良久后,楚瑄放开她,纳兰初脸颊绯红,眼睛如小鹿般水灵灵的,嘴唇更是红艳,楚瑄眼神一暗,食指压上纳兰初的唇,碾压几下,最终收回了手,并没有做什么。
纳兰初回过神,看着楚瑄,抿了抿唇,还是很不好意思,低下头,捡起来黑纱,说:“我还是先戴着。”
楚瑄拿过她的黑纱,撕下一大截,说:“不要再遮那么厚了,现在这样刚刚好,你也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也能保护你的眼睛。”说完后,楚瑄将黑纱蒙在纳兰初的眼睛上,在身后打了个结。
楚瑄看着手上剩下的一大截黑纱,解下头上的发带,换上这一截黑纱,说是黑纱,其实更像是黑布,楚瑄笑道:“这就算定情信物了。”
纳兰初看着他头上的发带,咬咬唇,却看见了楚瑄手指上的伤,是天支草划出来的伤。
纳兰初拿过他的手指,说:“这伤是怎么来的?”
楚瑄不在意地说:“就是山崖内部,为机关所伤。”
纳兰初不疑有他,山崖内部本来就一片黑暗,机关又多,一个不小心确实是会受伤,更何况,她本来也看不见,他受伤了也不会跟她说,她自然也不知道。
楚瑄见她没有起疑,放下心,这件事他不打算瞒着,但是现在却不是说的好机会,楚瑄站起身,拉着纳兰初,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跟你去飘渺宫。”
纳兰初沉默一下,说:“不用了,你告诉天支草怎么用就好了。”
楚瑄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说:“行,很简单,你把天支草磨成粉,用水冲一下,喂给你师傅喝就好了。”
纳兰初疑惑地看着他,说:“不用加什么别的辅助药材?”
楚瑄摇了摇头,说:“天支草有奇效,不用,你放心就是了。”
纳兰初点点头,接过天支草,小心地放在怀里,楚瑄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喃道:“等我解决完那边的事,我就过来,跟你成亲,好不好?”
纳兰初看着他黯然的神色,这个人,总是那么骄傲,现在这么低声下气,是她自己,一直在躲避,纳兰初缓缓地点了点头,楚瑄笑道:“那就说好了。”
楚瑄放开她,牵着她走到林子外面,楚瑄看着纳兰初,说:“你一定要小心,等我。”
纳兰初点头,楚瑄抬手示意她先走,他说:“我想再看你一会。”
纳兰初转身,一步步地往前走,感觉内心有些酸涩,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每走一步都觉得无比艰难。
楚瑄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食指上天支草划出来的伤口。
飘渺宫大堂。
“阁主怎么还不回来?”
“莫不是飘渺宫想私吞吧?”
“……”
唐惜用力地一拍桌子,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唐惜冷声说:“阁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飘渺宫也损失巨大,诸位已经先行谈过了,自己能力不足,倒是将主意打到我飘渺宫上了,至于你们说的,更是无稽之谈!”
沈复站在一面墙面前,看着墙上的挂着的一副松竹画,没有发言,也没有理大堂内的人,仿佛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欣赏这一副画而已。
唐惜瞥了一眼沈复,心下叹了一口气。
纳兰初悄悄沿着密道回到飘渺宫,直接去了冰室,看见师傅完好无损地躺在上面,松了口气,幸好冰室没有被发现,当初建立冰室的时候就特意建得特别隐蔽,几乎出了飘渺宫,正因如此,她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地来到这里。
纳兰初看着师傅,眼眶有些酸涩,神色也有些激动,随即按捺住胸中的激荡情绪,一点点将天支草研磨成粉末,敲下一块冰,用内力融化成温水,滴入碗中。
纳兰初走近纳兰宿,拿起汤匙,一勺勺往纳兰宿的嘴里送,渐渐地,一碗水很快就见了底。
纳兰初放下碗,守在寒玉床旁边,解下黑纱,一眨不眨地看着纳兰宿,回忆起以前,师傅训导她时的样子。
以前,她在底下练功,师傅坐在树枝上看着天空,那个时候,斑驳的影子盖在纳兰宿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她只是感觉,师傅很落寞。
“这天,碎了。”
她只是听见这样一句话,暗暗记在心里,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天碎了,是苏澜,碎了,有了现在的纳兰宿,没有名,没有姓,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曾经的爱人欺骗他,他的人生空荡荡的,眼睛也总是空洞的。
都说不能让仇恨蒙蔽双眼,可是,仇恨,起码指出了一个方向,人生不是那么迷茫,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满心仇恨的人不会过的幸福,可是,他起码还有仇恨,可是他呢?他不想报仇,他很累,很累很累。
纳兰初的存在是他活下去的一个动力,纳兰初觉得,她宁愿师傅去报仇,起码,这是希冀,这是方向,纳兰宿已经开始厌倦,支撑他的好像也是仇恨,可是却被人暗算,变成这样。
师傅,你不要再爱沈复了好不好?
师傅,你去报仇,不要心软了,好不好?
师傅,你醒过来,好不好?
纳兰初和纳兰宿,相依为命,纳兰初真的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支撑着师傅,明明,师傅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后来那么冰冷,却还是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她希望能出现一个人,好好去爱师傅,不要让他这么孤独。
师傅,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没有那么冰冷,那么孤独,我也希望,你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而不是沈复这样一个错的人。
我们,真的太累了。
纳兰初坐在寒玉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纳兰宿,冰室无日落,她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两天?
纳兰初不在乎,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多等几天也无妨,只要师傅能醒过来。
第三日,纳兰宿的睫毛微颤,食指动了动,被纳兰初看在眼里,纳兰初捂住嘴,眼眶泛红,终于,师傅要醒了,这么多年,他们师徒二人,终于能再次见面了,在师傅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王府外面,那个小女孩,师傅待她是真的好。
片刻后,纳兰宿睁开双眼,眼里一片迷茫,纳兰宿直起身,呆坐了一会,才缓过神来,眼里渐渐变得清明,纳兰宿回想了下,一拳砸在寒玉床上,沈复又骗他,利用他的心软,暗算他!
纳兰宿身上浮现煞气,转过头,看见纳兰初红着眼睛看着他,纳兰宿气息收敛下来,纳兰初一抱抱住他,埋头在他的怀里,说:“师傅!”
纳兰宿眼里温柔浮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月儿长大了,有本事了,能救师傅了。”
纳兰初擦了擦眼泪,说:“师傅,你已经昏迷几年了,我找到了天支草,我的眼睛也复明了。”
纳兰宿眼睛一亮,讶异道:“真的?那太好了。”
纳兰初离开纳兰宿的怀抱,跪在地上,说:“弟子不孝,这么慢才找到天支草。”
纳兰宿走下寒玉床,拉起她,说:“你已经很快了,天支草多难找,风子期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找到的。”
说到风子期,纳兰宿摸了摸耳朵,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总觉得很熟悉,朦朦胧胧中也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什么。
“师傅,现在风子期的墓穴通道已开,江湖人都聚集在飘渺宫,飘渺宫人心不齐,请师傅出山坐镇。”
纳兰宿冷笑:“自然,我纳兰宿回来了,我看谁还能伤我徒弟,谁还敢妄动!”
“唐惜已经出来了,代为执掌飘渺宫,沈复也来了。”
纳兰宿身上的杀气浮现,说:“多年前,他伤我不轻,今日,必定尽数奉还!我再也不会心软,至于唐惜,沈复终究是她的儿子,我不是,她也该回去了。”
纳兰宿推开冰室的门,走了出去,纳兰初在后跟着。
“这都过去多少时日了,宫主为何还不出来?”
“这飘渺宫,我看,呵,悬了。”
“飘渺宫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笑话!交代?你敢跟我要交代?这就是交代!滚!”
纳兰宿一脚将那人踹出飘渺宫大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一脸不屑,眼神冰冷,冷冷的风吹起他的发丝,一身华贵的黑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冷峻,纳兰初也一身黑衣的站在纳兰宿身侧,双眼冰冷,掌中一杆青玉笛。
“纳兰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