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律律——”九娘勒住马，纵身下马，疾步走近一家店铺，九娘喘息几下，便看向老板，冷冷道：“人在哪？”老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弯下腰，恭敬地低语道：“西边。”
“砰——”九娘一掌拍在柜台上，杀气溢出，冷声说：“西边哪里？”老板弯腰弯得更低了，颤抖着说：“这，二护法，我也不知。”九娘皱皱眉，随即转身离去，纵身上马，老板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舒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二护法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了。
九娘向西边奔去，稍松了口气，如今，她已到秦淮，若是秋月白受伤太重，大不了带去老头子那里，秋月白应当撑得住她赶到才是。
西边，夕阳西下，更添一抹苍凉，九娘赶到时正看见这种情景，指尖颤了颤，放满了速度，四处寻找着线索。随着时间的流逝，九娘咬咬牙，焦急地皱眉，干脆下马，仔细看着地上，没有血迹，没有足迹，草丛里，也没有任何线索，跺跺脚，秋月白，你到底在哪里？
天色擦黑，九娘来到一处树林，顿下脚步，眼睛一亮，有血腥味，手腕一动，折扇从袖子滑出，渐渐挨近，血腥味越来越浓，九娘一边希望是秋月白，一边又不希望是他。九娘抬起头，眼尖地看见一抹白色。
九娘毫不迟疑地一脚踹上大树树干，几片树叶哗哗落下，白色也翩然落下，但是九娘可没错过那短暂的迟钝，扶着树干站好，抬起头，正准备抱拳，看见九娘，却顿住。九娘嘲讽一笑，朱唇轻启：“柏远。”
柏远暗自戒备，还是温和一笑，丝毫不见窘迫，柔声说：“好久不见。”九娘走近，盯紧了他，问：“秋月白在哪？”柏远的手紧了紧，笑容也勉强了，说：“你不关心关心我？”九娘冷声说：“我们已经撕破脸了吧。”
柏远的眼神暗了暗，说：“我不知道他在哪。”九娘更接近他，凝目，握紧了折扇，说：“那你这一身血迹也脱不开干系。”说罢折扇便向柏远袭去，柏远快速闪退，厉声说：“九娘，你要杀我。”
九娘杀气散出，折扇直指柏远，答：“是，在先陷害我，而后是陷害秋月白，如今更是想杀了秋月白，别以为我不知道，无影门余孽与你的关系。”果然，柏远瞳孔一缩，说：“你我多年情分……”“住口！柏远，难道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吗？纵然多年情分又怎样，我九娘自问对你不薄，也一再手下留情，柏远，是你执迷不悟，纵然世人说我扇九娘心狠手辣，恩将仇报，我也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反正我扇九娘背负的还少吗。”
柏远戾气一闪，说：“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秋月白！我哪里比不上秋月白，我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拼什么他一来我就彻底没了机会！我不甘心，我白家难道就应该被江家悄然灭门吗！他江家如今是自作自受！你背负的不少，难道我就少了吗？！说的好像你多正义一样，你和我其实也并没有不同！无论如何，你始终是魔道，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九娘手上不停，下手狠辣，冷声说：“是，我九娘多年来杀了多少人，我已经记不清，麻木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但，那又如何？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扇九娘就看谁能诛我！你应该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避水珠你白家没那个福气掌控！”
柏远冷笑一声，九娘招招不留情，欲置柏远于死地，柏远受伤不轻，渐渐落入下风，九娘杀气不减，九娘硬抗一招，柏远眸光闪了闪，下手也不保留，看着袭来的折扇，苦笑，说：“你我竟至如此地步。那日江上舞倾了多少人，你怕是不知，归安桃花满天，红衣迷醉，素白折扇，惹得多少人暗中思慕。”
九娘不答，柏远身上渐渐又多了许多伤痕，血流如注，九娘看着流出的鲜血，下手依然狠辣，柏远自知不敌，看着渐晚的天色，再看着风尘仆仆的九娘，伊人憔悴，却不是为了他。大仇得报，他又设下一个个陷阱，不得片刻喘息，难道他真的错了？不，他没错，就算是一条死路，他也不会回头。
柏远猛然间后退，九娘追上，折扇抵在柏远咽喉，柏远看着憔悴却依然美艳的面容，伸出左手，渐渐抚上九娘脸侧，手下肌肤温热柔软，面容一如归安昙花一现的美人脸庞，他已足够幸运，能陪伴这几年，他亦不幸，始终是友人，纵然知晓，却仍是不甘心，就像他不甘心白家被灭，他已经不记得原来他温和翩翩君子的模样了，他已经扭曲了。
柏远笑笑，这时正如初见时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了，轻声说：“若是死在九娘手上我也能含笑而终，但你我多年情分做不得假，即使你我恩断义绝，拔刀相向，但九娘性情中人，柏远终是不愿九娘为难，纵然我死不悔改，到底我确实该死，还是别脏了九娘的手。”
说完柏远便自断心脉，看着九娘的双眼也闭上，身体也倒下，嘴角勾起，像是在做美梦，九娘却知道他再也不糊醒来了，到底也不是她亲手杀死了柏远，却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多年情分做不得假，她再如何狠心，却还是会痛会难受。
柏远求之不得，却又放不下，一边看着心痛一边苦苦追寻，大仇得报，却深陷泥潭，那个翩翩少年到温润君子直到现在的扭曲模样，九娘自问，她有错，郁结于心，非外人可排解，柏远想不通，纵然是死路也义无反顾地走上去，今日欲杀柏远，九娘难道没有一点私心？说出去谁也不信，九娘自己也不信。
九娘擦去眼角的湿润，突然觉得累，九娘掩面，自语：“你说得对，我和你其实也并没有不同，不过俗人罢了。”
“今日我为秋月白寻至此处，狠下杀手，他日，也会有人，为谁寻我隐处，为报一仇，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不悔，亦如今日，我不悔。”
九娘抱起柏远的尸体，纵身上马，寻到一处小村庄，幸运的是，有重霄殿旧部安置在此地，九娘将尸体交给部下暂时安置，待她回来。“是，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九娘看了看天色，心中越发沉重，捏紧了手，调转马头，往树林奔去。
既然柏远在树林，那么，秋月白也在不远处了。
月亮隐现，九娘衣衫被刮破数道痕迹，越往深处走血腥气越重，九娘越来越不安，脚步匆匆，发现数具尸体，仔细查看，并没有秋月白的尸体，九娘稍松一口气，沿着血腥味走去，再没看见尸体。
九娘看见树干后面似有人影，急步赶去，却一剑刺来，九娘睁大了眼睛，那剑却半路坠下，应是后劲不足，九娘深呼吸了几下，绕过树干，果然看见一身看不出白色的衣衫，抬起头，果然，秋月白。九娘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有呼吸，把脉，发现身受重伤，也没医治，一直拖，越来越严重，也发起了高热，还有毒素积聚在体内。若是她再不赶来，怕是真得折在这里了。
九娘扛起秋月白，起身时一个踉跄，九娘心下叹息，却还是坚定地一步步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难保那些人不会追杀到这里来，秋月白情况太严重，还是得去找老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