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莱巴
马莱巴,全名路易吉·马莱巴,意大利当代后现代派小说家,“新先锋派”文学运动的领军人物。《打不碎的鸡蛋》是其作品中非常著名的一篇。
一只帕多瓦种的母鸡,在靠近帕尔马城的一所农庄里出生长大,它有个毛病:生出的鸡蛋的蛋壳很容易碎。原因在于其他的母鸡都吃小石子和石灰微粒,所以它生下的鸡蛋壳都结实;而它只吃小麦、高粱和玉米粒,或者吃小虫子,它吃的虫子有玫瑰色的、黑色的和其他各种颜色的,它从来不吃小石子和石灰微粒,因为它消化不了。要是偶然吃下去一颗石子,那石子就整天呆在它的胃里了,而且使它整夜合不上眼,所以,它生的鸡蛋壳很容易破碎。
一天,帕多瓦母鸡听到一位卖鸡蛋的商人对农庄的女主人抱怨说,有一只母鸡生的蛋太容易破了,每次运输途中都得碎。母鸡听了十分担心,因为它知道,一旦女主人发现了那些蛋壳易破碎的鸡蛋都是它生的话,那么很可能就会把它宰了。
农庄附近有一家大理石匠铺。母鸡试着去尝大理石粉末。石粉既不好吃也不难吃,但跟小石子和石灰微粒一样难消化。第二天,它生下的鸡蛋蛋壳呈大理石的颜色,外表十分好看,但还是很容易打碎。
另有一天,母鸡从石匠铺面前走过时,看到有一桶罐子打开着,上面写有“硬化剂”的字样。“但愿这东西没有毒。”可怜的母鸡自言自语道。母鸡在那白色的糊状物上啄了两三下,原来那是石匠用来粘大理石的粘胶。它随后跑回到鸡舍去,因为要是吃了那东西要死的话。它情愿死在自己的窝里也不能死在马路上。它久久地睁着眼睛等着肚子作疼,最后它睡着了,它一夜睡到大天亮。黎明时它生了蛋。
它不像往常那样啼叫以通知女主人来取蛋,它拿了鸡蛋到一片树丛后面去。母鸡先用嘴啄,然后拿一块石子敲:这一回,它生的蛋可真硬,于是,它就把鸡蛋放回鸡舍去。
帕多瓦母鸡生下的蛋在运输途中没有破碎,它被放在市场的货摊上,让一位工人的妻子煎鸡蛋吃。女人回到家,把所有鸡蛋都在碗边,她拿起帕多瓦母鸡生的这个鸡蛋在碗边一敲。但鸡醚有打碎,碗却打碎了。“咦,真怪!”女人自言自语,她拿起鸡蛋,在大理石做的桌子角上敲。大理石被敲掉了一角。她拿来了锤子,试着用锤子敲鸡蛋。还是敲不碎,于是她把那只蛋放在一边,因为她不好意思对丈夫和儿子说自己连一只鸡蛋也敲不碎。
丈夫与儿子吃了用三只鸡蛋煎的蛋,而不是四只。妻子说人家卖给她一只不新鲜的鸡蛋,也许已经坏了,所以她故意没煎进去。
第二天,她那个大学生儿子把几寅烂西红柿和那只鸡蛋放进包里,因为那天有部长来参观。那个部长诡计多端,他想与大学生们见面,让他们鼓掌欢迎。大学生们商议好给予他应有的欢迎。当那位部长一出现在学校门口时,烂西红柿和臭鸡蛋朝他劈头盖脑地扔过去,那个工人的儿子瞄准了部长,把那只敲不碎的鸡蛋朝他的前额扔过去。只听见“啪”,像是打过去一块石头似的,部长应声倒地。大家把他抬出去,用冰水袋敷在他的额头上,因为部长的前额正中长出一个大鼓包。尽管用冰水敷,他那个肿包越来越大,活像犀牛的角。
打从那天以后,部长再也不接见大学生了,也不再去参观什么开幕式了,因为不管怎么冷敷和治疗,部长额头上的那块包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窃贼
阿·康帕尼尔
阿·康帕尼尔,法国著名作家。《窃贼》是其影响较广的一篇。
“是的,我是个窃贼。”老头伤心地说,“可我一辈子只偷过一次。那是一次最奇特的扒窃。我偷了一个装满钱的钱包。”
“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我打断他道。
“请让我说下去。当我把偷到的钱包打开装进自己的衣兜时,我身上的钱并没有增加一个子儿。”
“那钱包是空的?”
“恰恰相反,里面装满了钞票。”
我走近那老头,又给他斟了一杯葡萄酒。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当时,我乘火车从斯米纳到苏萨尔去。那是个匪盗经常出没的地区。我坐的是三等车。车厢里除我而外,就只有一个衣衫槛褛、正在酣睡的汉子。他的左脸颊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从相貌到衣着,这家伙看起来都像一个罪犯。我想换一个车厢,可是车厢之间没有连通的门,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单独同这个危险的家伙共处三个小时。火车行驶在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荒野,车上的旅客寥寥无几。在这种环境里,要想杀死一个人,然后把尸体从车窗扔下去,简直是小事一桩。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两眼死死盯住车里的警报器。可是,看来,我打了一会儿盹儿。我刚睁开眼睛便发出一声惊叫。因为陌生的旅伴正弯腰站在我面前,锐利的双眼盯着我,乱蓬蓬的胡须已经触着我的面颊。我吓得一下子蹦起来,想去拉警报器。可是那人抓住我的手臂,哀求似的看着我,说:’您不用害怕。我正要请求您允许我坐在您身边用您的毯子搭一搭我的身子。我感到很冷。’’真的吗?’我松了一口气,歉疚地挪动了一下子身子,让他坐到我身边。
“’是的。’那人说,’我多么喜欢做一个小偷啊!我的整个性格,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都注定我特别适合这一职业。可是……我不能去偷。’
“是什么阻止你去偷呢?”我好奇地问。
“长着这样一副相貌,我怎么能够去偷呢?无论我走到哪里,大家都提防着我,要是碰巧附近有人的东西正好被偷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我。’
“我瞅着他那张窃贼一样的面孔,脑海里闪出了一个鬼主意:我要是试一试把这个总不走运的窃贼的钱包偷过来,那将是一个多么精彩的恶作剧啊!眼疾手快,不动声色,上帝保佑!几分钟后,窃贼那鼓鼓的钱包就被放进了我右边衣袋。火车停下后,我的旅伴竟免了我再劳神去换车厢。他站起来对我说:
“’我到家了。谢谢您,祝您旅行愉快!’
“我等他下了车,急忙从衣兜里掏出偷来的钱包。一见那钱包,我顿时目瞪口呆:手里拿的正是我自己的钱包。那家伙趁我听他诉苦的当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的钱包偷走了。幸好趁他不注意时,我又把它偷了回来。
“这是我一辈子唯一的偷窃行为。钱包偷到手了,可我的钱并没有因此而增加一分。你看见了吧,我并没有骗你。”
老头的故事刚讲完,我就急忙站起来,大方地付过酒钱,转身走了。我这样做,完全是有原因的:在他向我讲述自己偷窃经历时,我用我那训练有素的灵巧手指,将他的钱包拈过来装进了自己的衣兜。我急切地想知道那钱包里究竟有多少钱。我相信,老头所说的那种巧遇,这次绝不会重演。我肯定不会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来,因为我身上从来不带钱包。拐过一个街角,我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袋。天哪!里面什么也没有!这老家伙太鬼了!他第二次偷回了自己的钱包。
第二次?谁知道他自己偷了自己多少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