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床帐上的梅花停止了飞舞，整个世界也都安静了下来。
再说甄贵妃，宴席结束后回到承乾宫见了前来道贺的父亲和兄长，说到了皇后的事。
“得想法子让皇上把皇后给废了，只要妹妹坐上了皇后之位，将来也就有了太子！什么懿妃，根本不足畏惧！”这是甄贵妃的哥哥安侯。
“说着容易，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皇后是废不掉的！”甄贵妃道。
“中宫无所出，这可是犯了七出之一，如何不行？”安侯道。
“要是能用这条理由的话，还用得着等到今日吗？早年前就废了她了！”甄贵妃道。
“问题还是在皇上身上的，可是，皇上为何又不想着另立中宫？不管是妹妹还是那个懿妃，谁都比皇后合适坐那中宫之位啊！”安侯道。
沉默良久的辅国公才说：“定国公家虽然陷入了杨党谋反案，可是，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怕也是不想打破现在的平衡才护着皇后的吧！”说着，他看了女儿一眼，道：“凡事还得小心些，皇上能扳倒杨德章和裕王，又圈禁了安泰公主，还要准备着撤藩，接下来他会做什么，谁都猜不出来。咱们若是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可是会被皇上盯上的！如今看来，凡是被皇上盯上的，都没有好下场啊！”
“父亲认为皇上会对咱们甄家动手吗？”甄贵妃问。
辅国公叹口气，道：“那可难说！如今安泰公主和裕王都离开了朝廷，赵家人又占了上风。不过，赵家一直是支持皇上的，还有老佛爷在，皇上是不会对赵家开刀的。何况，皇上他总得有些依靠才行，那些刚考上功名的读书人又能指望上什么？到了还得靠赵家！”
听了父亲这番话，安侯才叹道：“怪不得裕王当初排挤赵家人呢，原来如此啊！可是，这么一来，朝廷不就又和世祖爷时候一样了吗？还是赵家人把持朝政！”
“想要在这样的朝廷里站稳脚跟，咱们就得喝赵家联手才行！”辅国公道，“楠儿想要坐上中宫之位，只有老佛爷才能做这个主！而皇后，当初也是老佛爷不得已才选的佟家人，现如今朝局都变了，老佛爷一定也会想着换掉皇后的！”
“可是，老佛爷她好像对懿妃特别好，是不会支持我的吧！”甄贵妃道。
“老佛爷为何会对懿妃好，是因为懿妃没有背景，容易受她的控制！若想把懿妃从老佛爷身边赶走，楠儿，你可得对老佛爷百依百顺才行。我呢，再跟英国公他们多多走动，让赵家知道咱们的心意。何况，这些年赵家失去了兵权，而我们手上有的就是兵权，赵家想要掌控朝廷，自然会想和咱们联合！老佛爷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会选择支持你的！”辅国公道。
甄贵妃点头，应道：“父亲，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
辅国公抚须应允。
甄家人在承乾宫计划着家族的大计，而翊坤宫里的皇后，此时心慌难捱！
夜里，太皇太后还在灯下看书，洪尚宫便把甄家的计划禀报给她。
“甄仲岩这些年可是长了不少的心眼，竟然都想到这一层了！”太皇太后冷笑道。
“翊坤宫那边说，皇后可是大大不妙啊！竟然跟皇上说要抱养皇长子的事！”洪尚宫道。
太皇太后放下书，沉思道：“皇后这些年，糊涂事还真是干了不少，可是，终究是没犯什么大的过错。若是真要废，还不是件容易的事！”
“奴婢怎么觉着皇上并没有废后的意思呢！皇后都那么说了，皇上却没有生气，会不会皇上不想废她？”洪尚宫问。
太皇太后又捧起书，伸出手指找到自己刚才断下的位置，继续阅读，说道：“那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让懿妃安稳地坐上中宫的位子，否则，他早就把佟蕙兰给换掉了！玄钰他不是那种念旧的人，何况，他对佟蕙兰根本就没什么感情，连对甄郁楠的那点都没有！”
“老佛爷，那您的意思呢？要不要准备着废掉皇后？”洪尚宫问。
“废，自然是要废的，佟家这些年也不听话，糊里糊涂的一会跟着这个一会又跟着那个。只是，哀家不会挑这个头。甄家才是更紧张此事，既然他们那么关注，就让他们去想办法好了！”太皇太后道。
“可是，一旦甄家主导着废了皇后，到时候不就得要立贵妃为后了吗？”洪尚宫道。
“那可未必！皇帝绝对不会让甄家的女儿做皇后，因为他不会让甄家的外孙做太子！”太皇天后道。
“也是呢！皇上对懿妃和别人不一样——”洪尚宫微笑道，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打断了。
“你怎么这么傻？太子不能有个过于强大的舅舅家，否则，外戚将会过度干涉朝政。玄钰太清楚这一点了！他爹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因此，玄钰是绝对不会找一个强大的外戚的！后宫这么多人，他一定会选懿妃，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懿妃没有娘家人。英明的皇帝做决定，是不看感情的，他会选择一条对自己皇权最安稳的道路。所以，他会把懿妃立为皇后，让懿妃的儿子做太子！”太皇太后道。
洪尚宫赶紧点头应声道：“奴婢真是越来越没长进了！”
“你啊！”太皇太后叹道，“实在没有法子的话，哀家也得支持懿妃！”
烛光扑闪，照着太皇太后苍老的面容，
就在明玄钰沉浸在幸福之中时，一场针对中宫之位的战斗在各个角落拉响了！
自从和父兄商议过之后，甄贵妃除了每天必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之外，还不定时地拉着德妃去慈宁宫串门，陪着太皇太后看戏、聊天。太皇太后当然知道甄贵妃的意图，从英国公等人那里她也得知甄家向赵家亮的底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压力都到了皇后那里。
明玄钰也知道这些情况，他却是好像丝毫不予关注的样子。承乾宫他也会去，因为他想要亲自了解到甄家的想法。对，现在所有人都瞄准了皇后的位置。在这场博弈中，明玄钰彻底将自己抽离了出来，因为他是那个最终的决策者，他不需要站在任何人的立场。而谁都清楚，唯有一个人可以影响这场战役的输赢，那就是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从未跟明玄钰提及类似的事，对皇后没有任何的褒贬。就明玄钰的理解，奶奶是在等最恰当的时机。
心怡不知道甄家的计划，而她似乎也根本不关心皇后之位。只是，见过皇后和淑妃几次，每每她们都要说说甄贵妃的不是。而心怡因为和甄贵妃没有单独接触，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只当是两宫长期的积怨。直到十一月中，明玄钰将此事的原委告知于她。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掺和，否则会伤害到你！”他如此叮咛。
“这么一来的话，皇后不就真的是没有救了吗？”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在乎到皇后的命运。
“如果说奶奶也有心要废黜皇后的话，那就——”他说道。
“那你自己呢，难道你没有个主意吗？”她反问道。
他瞥了她一眼，俯首抚琴，说道：“在情势没有明朗之前，我是不会做决定的！”
她坐在一旁嘟着嘴，他继续说：“你也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怎样的。甄家要扳倒皇后，就是要让郁楠做那个皇后，郁楠做了皇后，甄家得到的利益是很显然的。”
“你，不会是不想让甄贵妃——”听了他这话，她突然感觉到很难相信，睁大眼睛盯着他。
他停下手，握住她的手叹气道：“你这个家伙，跟我这么久，竟然连我这样的想法都不懂，是说你太笨呢还是我该检讨自己隐瞒你太多？”
她沉默不语，因为她不想用自己的个人情感和好恶影响他的决定，或许，她很难影响到他，因为他总是有自己的主见。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别人争什么，你都无须去管。这个，我早就跟你讲过了，让你不要掺和后宫的事。现在，你也还是尽量避免吧！因为我担心我的一些决定会伤害到你！”他的神情和话语都是那样的温暖，她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只想你可以简简单单的活着，不要失去你本来的样子！”他微笑着。
“本来的样子？”
他点头：“对，本来的样子，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的那种率真，还有那晚在景华殿的勇敢，还有，嗯，一直以来的笨笨的样子。这才是我眼里的你！”
她的心中是那样的欢喜，可是表面上装作不高兴，低下头揪着他的手指，说道：“原来你一直都觉得我是个笨蛋啊！我——”听她这么说，他大笑着拥住她，她也不再说一个字，只是在他的怀里露出甜甜的笑容。
“单纯，和笨傻是不一样的！对于周围的人和事，有着自己的想法就好，不必表现出来，或是非要别人来接受你的观点。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的做法都会最终伤害到自己。”他捧着她的脸庞，“在这个世上，如何保护自己才是第一重要的事！你也是一样。不要想着任何事都依赖我，而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微笑着点头。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现在的事情，因为他害怕给予她负担。
到了十一月底，朝廷里已经明显出现了针对佟家的行动。
最直接的是针对杨德章当权期间，佟家勾结杨氏的一些罪行被尽数揭发，甚至连淑妃的娘家霍家也被牵扯了进去。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调查，可是，这也是奉了皇帝旨意的调查，这旨意便是在裕王回家之后皇帝颁布的。和古今无数的政治斗争一样，这一系列为了达到某些人私人目的的案件被披上了正义的外衣。是为了大义还是私利，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旁观的又有几人可以看得清？真相如何，只是那些拥有了话语权的说辞。
值得注意的是，某些亲近赵家的官员也加入了打击佟家的战斗。这是否意味着赵家和甄家结成了同盟？可是因为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明玄钰也不敢确定这一点，他确定的是，这两家之间的联系的确比过去热络了许多。甚至有传闻说，甄贵妃的妹妹很可能要嫁给英侯赵墨为妻。如果这件婚事成功了，那就说明赵甄两家的联盟正式形成！
关于这个传闻，明玄钰有一天也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出来，当然，他是假装无意地说的。
“赵墨他确是早该成家了，郁楠的妹妹嘛，应该也是很不错的人选！”他如此说，想要探听奶奶的意见。
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正殿里修剪着花盆里梅花的枯枝，说道：“先前倒是有几家给他说亲的，好像那孩子都给拒了，英国公也是为此很头疼呢！”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这种事，孙儿觉得还是要赵墨自己有个主意才行，奶奶说是不是？”他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