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也未必说实话。”说话间夙缘已经踏步走了上去，“你乖乖跟在我后面便是，我自有办法试出来。”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泛着荧光的石子，向前面的小道扔去。看起来是块石子，落地却是轻飘飘的，没有惊起任何动静，一路骨碌碌地向前滚去。
随着它滚动的轨迹，地上隐隐出现了一道闪着光的线，线路断断续续的，似是一会儿畅通一会儿被阻拦的模样。
“这……”折夜灵惊奇道，“这是块磷石吗？真是神奇。”
“这是由终北国的一种鱼，青鲱的鱼鳍炼成的，终北国的河终年冰封千尺，这种鱼生来便能在寒冰中游行自如，是以它的鱼鳍是至轻之物，用鱼鳍炼成的磷石即便经过机关密布之处也不会触发，身上的磷粉一路飘落下来，就是机关的位置所在了。”
“哦……”折夜灵鼓了鼓嘴巴，道，“我见识还真是短浅。”
夙缘轻笑一声，道：“你知道便好，不过跟着我久了，见识自然便会广起来了。”
“谁要跟着你……”折夜灵撇撇嘴，这人也忒自恋，“我的见识长没长我不知道，倒是你，话越来越多了，啰不啰嗦？”
夙缘笑了笑，并不与她计较。倒是折夜灵突然发现了不对，指着面前的道路喊道：“这条线为什么闪闪烁烁的？难不成上面的机关还会动不成？”
夙缘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道：“确实如此，这附近有条河流，地道大抵是随着河脉的流势而建的，故所以随着水的流动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那他们怎么进的密道？总不可能凭空不触机关飞过去吧？”
夙缘瞧了她一眼，道：“既是水流，自然有规律可循，他们只消记住变换的步法就行了。”
“……”为什么感觉被鄙视了？
不过这么说来，少橖那日紧随着黑衣人进密道，明明和黑衣人落脚的地点一样却触发了机关，缘由原来在这里，黑衣人也必然是知道了这点，刻意在密道等着少橖来落网。
只可惜，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低估了少橖的手段，直接雷厉风行地捅上一刀，还不是乖乖的什么都招了？
啧，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下回她也试上一试。
正出神间，脑袋却被揉了揉，折夜灵一惊，这才恍然回过神。夙缘淡定地收回了手，神色如常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该走了。”
折夜灵抽了抽嘴角，您揉我脑袋倒是揉的挺得心应手的啊！
“不过这要怎么走？不是要摸清河流的动向么……”折夜灵一边说着一边探头看去，这才发现地上已经有了一条约三尺宽的光带，虽然机关在一直变动，但能依据着光带依稀分辨出能安全通过的路径来。折夜灵凑近才看清楚，原来是那枚磷石滚到底后又滚了回来，来来回回了好几趟，洒下的磷粉已经镀成了一条小径。
……又犯蠢了不是？
看着折夜灵有些懊恼的模样，夙缘似乎心情有些大好，低声道了句：“跟上。”便迈开步走了上去。
折夜灵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踩着光径上黯淡的地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密道同昨夜梦中见到的别无二样，依然干燥整洁，石壁也光滑如镜，松枝燃起的火把“噼啪”作响，似乎这数千年的光阴并未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如此光景，任谁也看不出来这密道的主人曾兵败失势，是个被囚禁在深宫里的罪人吧？
这个冥沢，真是不简单。
密道其实并不算长，估摸了一下距离，大概在离大殿中央不远处便见了底，而底端是面封堵的石壁。
折夜灵凑上前去瞧了瞧，整块石壁光滑平整无比，莫说插入钥匙的地方，连个坑洼的凹凸不平之处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衔接的缝隙，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石屏。
“呃……你是不是记错了，其实这里已经被你的人彻底封掉了？”折夜灵挠了挠脑袋，回头问道，“这哪里像是个入口……陵墓还差不多好么？”
“没有，你先让开。”
折夜灵听话地闪到了一边，准备看夙缘如何将这面看起来毫无破绽的大门给打开，看不出来魔族的人还这么擅长机关之术啊，她原先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
“轰隆——”一声巨响，连着石块一起坍塌的，还有折夜灵的臆想。
是的，夙缘一掌，直接将那面石壁给打碎了。
她一直以为这等简单粗暴又直接的方法是少橖的特有的行事风格，现在看来，并不只有她这样……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他们一族的共性吧——在魔族面前机关之术什么的都是浮云。
不过……
“我们可是偷偷摸摸进来的，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被发现的啊……”折夜灵弱弱道。
“你在担心什么？”夙缘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上了笑意，“我们进密道起的那一刻，冥沢便知道了。”
啊？暴露得这么彻底吗？
“跟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夙缘话一出口又顿了顿，改口道，“我进密道前下了密令，让残影亲自看守密道口，若是有人因此接近，正好可以一网打尽。你若是害怕冥沢有所戒备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便先出去吧，残影能护你周全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出去岂不是显得我又胆小又怂？
折夜灵忙咳了两声，硬着头皮道：“我有什么可怕的，冥沢要杀也是先杀你，若真的进了他的圈套，到时候我再投诚也还来得及。”
“好，届时你记得先捅我两刀，这样看起来还像一些。”夙缘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一本正经地应和着她的随口胡诌。
石壁坍塌后露出后面的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个案几和座椅，都是玉石砌成的，配上周围简洁大气的石刻，虽然有些过于空荡荡，但还隐隐有着正殿的规模。
“啧啧啧，这地底下的宫殿修的倒是气派的紧，”折夜灵嘴又开始欠了，戳了戳身边的夙缘道，“我猜这里是冥沢手下的人来汇报情况的地方，人家听听情报都这么讲究，你气不气？”
好在夙缘早已习惯了折夜灵这张没事便爱损人的嘴，也不同她置气，只是冷笑道：“再气派也不过是缩在地底下的东西罢了，见不得光的。”
折夜灵：哇……为什么夙缘隐隐有一种比我还要毒舌的势头……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夙缘大步向前走到了石椅前，仔细看了一看，伸手按向了石椅左侧扶手上的一个位置。
几声沉重的巨石摩擦声过后，石椅后移开了一段距离，缓缓地向着地底沉去。
不是吧……下面还有？！
夙缘俯身便要随着石椅一块向下跳去，折夜灵本来在一旁好奇地研究周围石刻上的花纹，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拽住夙缘的袖子紧跟着他一路向下，一直到了地底也不肯松开。
夙缘瞅了一眼折夜灵紧紧拽住自己衣袖的手，颇有些无奈道：“我是想将你留在上面，让你自己出去寻残影的。”
折夜灵翻了个白眼道：“我都说了我要跟进来看的，好不容易找到入口了，万一有个什么稀世珍宝可不能叫你独吞了去。”
“你既然害怕，又何必勉强自己？”夙缘用眼使示意了下她不肯松开的手。
“这你就不懂了吧？”折夜灵振振有词，“这些密室啊机关道啊什么的，我在话本上可见的多了，其诡秘之处一般都在于，若是数人一同陷入其中，必会想尽办法将他们分开来，而各路好汉一旦被分开，没办法在一块集思广益地破解机关，往往都会因此自乱阵脚，慌乱恐惧之下便很容易被逐个击破。这个地宫当然也不例外了，所以我要分外地防范着冥沢想尽办法将我们分开来，这才紧跟着你的，同害怕着实没有什么干系。”
夙缘听见她的解释，默了一默才道：“我觉得，你似乎有些多虑。”
“怎么就多虑了！你这是不知道江湖险恶……”折夜灵刚要再争辩一番，却被夙缘的下一句话给噎了回去：“我们二人在一块，和我独自一人应该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折夜灵的笑容在面上僵了一刻便消失不见，她愤恨地松手甩开夙缘的袖子，愤恨地哼了一声，愤恨地丢下夙缘向前走去。
身后隐隐传来夙缘的轻笑声。
“……”好气啊！
但气归气，折夜灵走了两步还是瑟缩了一下，有一种强烈地回过头去看夙缘的冲动——因为到了这地底下便没有了任何灯火，借着这玉石砌成的椅子散着的淡淡的光，她和夙缘才能勉强看清对方，离了不过两步的距离便陷入到了彻底的黑暗之中，什么也瞧不见了。
“夙……夙缘？”折夜灵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一阵温暖覆上了，她先是一惊，条件反射性地向后缩去，却被拉得更紧，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夙缘上前牵住了自己。
唔……虽然很想挣脱，但这里一片漆黑，也确实只有这只手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了。
这么想着，折夜灵便停下了动作，任由这只手拉着自己向前走去。
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只是视觉消失后，触觉便异常地灵敏了起来，夙缘的手干燥而温暖，虽然只是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却似乎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被这么坚定地拉着，总觉得可以一直安心地走到天荒地老……
停！
折夜灵你在干嘛……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好在现实并没有让她持续胡思乱想下去，夙缘拉着她走了一会儿，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怎么了？”折夜灵忙出声问道，“前面有什么吗？”
“没什么，”夙缘声音含着笑，“只是突然觉得，你既怕成这样，我还是拿出夜明珠来照明的好。”
……哈？你说什么？
说话间夙缘已经从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珠子，将其悬在了空中，珠子便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周围的光景都照亮了。
折夜灵目瞪口呆。
“你！你有夜明珠你不早拿出来！”折夜灵一把甩掉夙缘的手，“你成心的吧？”
“嗯。”夙缘应的十分坦然。
不！要！脸！折夜灵咬牙切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