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这到底是谁点了你这个炸药桶，居然能让你口无遮拦到这个地步。”苏越曼双手环胸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但事实上，她越是紧张的时候，表现的就越是坦然。
这是她几日刻意锻炼的，为的就是想要掩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
谢放说的没错，她之所以会时时处处都被人控住着，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她从来都做不到像安还之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现在她才需要更加刻意的锻炼。
“没什么。”杜月凡闷闷的道，“我不过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所以发个牢骚而已，一个不小心就忘了自己还在上班，所以才会犯错的。”
她说的云淡风轻，旁人或许找不出什么缘故来，但苏越曼又岂是她这么简单就能糊弄的人。
“行了，难不成，跟我都没有半句实话嘛？就算是没把我当成朋友，但也该记得我是干什么的啊。跟一个心理医生说话的时候居然还撒谎，还真是枉费你这么些年跟我一起联手医治了这么多的病患。”
苏越曼的语调虽然有些不屑，但整个人却是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诚然，在刚听到杜月凡的那一番言辞的时候，她的确是生气的。谁都知道这样的话一旦落入院长的耳朵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杜月凡不光是她最好的助手，更是她的好朋友。苏越曼不愿意看着她就因为这一时的失神而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但另一方面，她却更紧张，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让她如此魂不守舍。
先前就算是林修书也从来都不曾将杜月凡逼到如此境地，她最近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缠身，始终都理不出头绪，自然也没在她身上多关注过。
但倘若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失察，而让凡凡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苏越曼只怕此生都很难会原谅自己。
“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面对苏越曼的步步紧逼，杜月凡显得很是无奈，但却始终都不想要松口，这让她更是紧张。
“凡凡，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苏越曼的确不愿意逼迫任何人做她不想要做的事情。但当故事的主角换成了杜月凡的时候，她所有的原则也就自然乱了套了。
有了先亲林修书的例子，她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跟自己说，不管如何，都一定要保护好凡凡，就算是因此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苏医生，你就别再问了。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只是累了。”说完，杜月凡也不管其他，便自顾自的下去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苏越曼。
等她下来的时候，却是已经遍寻不着杜月凡。
再给她打电话，也已经提示关机。
苏越曼几乎逢人便问，“你看到凡凡了吗？”可却是始终都没有人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就当苏越曼寻到大厅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病案，需要她立刻接手，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放下寻找凡凡的事情。
也就是这一放，最终成了苏越曼心中永远的痛。
杜月凡一个人失神落魄的跑下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全部都是谢放，她很想要立刻找到谢放问问清楚，到底自己在他心里算什么。
事实上，那天晚上，当谢放说出她们都是朋友的时候，她便一直有意识的将自己与苏越曼放在一起对比。
这样的事情，是杜月凡往日里绝不会做的。
她清楚谢放是绝对会坚守“朋友妻不可欺”的人，所以便下意识的将苏越曼当成了他心中的所谓朋友的标准，她希望自己能够从这一项一项的明显对比中，找到自己的准确定位。
可是，结果，她失败了。
因为，当她将自己与苏越曼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分条逐项的排列起来的时候，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跟苏医生之间的距离的那么大。
大到连她自己都不由得晃神，记不清楚她们二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变成了如今这样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的。
说是无话不谈，可她清楚，在经历了上一次的感情事件之后，她们彼此对于这件事情的保护度都不由得加深了。
虽然心知苏医生所有的紧张都不过是为了想要让自己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可她又怕，如果自己告诉她此刻的真实情绪，会影响到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结果绝不是杜月凡想要看到的。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就算是不向苏越曼提及这一切，却奈何不了她心中的思绪。
当她满脑子都被谢放占据的时候，她恨不能自己能立刻冲到他的身边去。
就是这样一个失魂的她，贸贸然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从来都不曾让谁觉得意外。
然而，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声凄厉的喊叫，如鬼魅一般在医院门口上演的时候，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敢放松。
杜月凡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到，整个人向外飞出了几十米远，再落地时已没了清醒的神智。
当原来的同事赶到事发地点时，她的脸早已经被血色浸染，辨别不出。
而此刻的苏越曼正在诊室里面对自己的病人，她根本就无从想到，这会是她与杜月凡见的最后一面。
直到医生照例给她清洗伤口，这才将她的面貌一点点清楚的还原在他们眼前。
“这不是心理科的杜月凡吗？”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这一声猛的一下便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赶快，赶紧确认下病人的身份！”
过去，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在抢救的时候便忙不迭的想要确认病人的身份，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
因为，很有可能，他们手下正在抢救的性命，属于他们最熟悉的人。
但杜月凡走出医院之前便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去，全身上下唯一能找到的一样物件，不过就是她随身携带的手机而已。
然而，这上面许多来自于苏越曼的未接电话，却足以证明一切。
“快去通知苏医生。”
身边的人喊了一声，便立刻有人忙不迭的冲向心理科。
“苏医生呢？苏医生在在哪儿？”
可当他火急火燎的寻找苏越曼的身影，却被告知，苏医生还在急诊室里诊治病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哪个急诊室？”
那人来不及多说，只顾着询问苏越曼的下落。
实习生惊愕之中报出了个数字，直到那人匆匆离开，这才反应过来，“你们说，他们这么着急的来找苏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还能是为了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有什么特殊的病人吧。”其中一人淡淡的道。
跟随苏越曼学习的这段日子，他们经常会见到她被各个科室喊去处理紧急病人，有时候，就算根本就不是什么身患心理隐疾的病人，但有苏越曼在场，她总能以最有效的手段控制住病人的情绪。
而稳定的情绪不管是对于医生与病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比一切所谓的灵丹妙药还要来的有用。
“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样的病人。”
这一刻，什么都不知道的众人，还尚且有闲情逸致静坐在科室里嬉闹玩笑。
而杜月凡却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难关。
“苏医生呢？”
当那人一个人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几乎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问上一句。
他一遍遍的重复，“苏医生还在救助病人，我不敢在这个时候把实情告诉她……”悲戚戚的论调，却让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不由得觉得心疼。
虽然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身为医生，他们总有许多不自医的时候，或是在自己身上，或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可不管什么时候，身为医生，他们都只能将眼前的病人放在首位，至于其他的，总是不能兼顾。
苏越曼刚结束了整个手术，便忙不迭的跑回科室，想要问问他们是否有人找到了杜月凡。
但却始终都没有人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对了，苏医生，刚才有人急匆匆跑来找你，你见到了吗？”就在苏越曼失神之际，突然有人提到了先前的事情。
“什么时候？什么事？”
苏越曼一脸的茫然，因为担心杜月凡，她甚至都没来得及休息片刻便急忙往科室赶，沿途倒是依稀听到大家在八卦些什么，但却始终听不真切。
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却直觉得心下一沉，整个人突然就栽倒了下去。
“苏医生……”
几个实习生手忙脚乱的将她扶正，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医生，你没事吧？”
苏越曼茫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觉得心不由得抽疼了一下，痛彻心扉。
而那一刻，急诊室里也终于有了结果。
一块白布包裹全身，所有人都是一副决然肃杀的模样，一时间众人缄默。
而当消息传到苏越曼耳朵里的时候，她更是站立不稳，若不是身边有他人扶着，只怕整个人早就已经失了心魂。
“她现在在哪儿？”苏越曼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
“苏医生，我们跟你一起去。”几个实习生异口同声的道。
这几个月，跟在杜月凡身边嬉笑怒骂的日子还在眼前，但一眨眼，那个陪着他们闹腾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这样的意外，怎么能是谁都轻易受得住的？
当苏越曼赶到的时候，海潭已经退了出来，他走到她的身边，本想开口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沉默。
此时，只怕是再多的话语，都是多余。
“你们几个一会儿再过来吧，先让她们单独说几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