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佟嫣然的面，端敬太后打开封印，看起信来。
看到最后，端敬太后的眉头紧蹙了起来。
佟嫣然在边上瞧着，心里有些纳罕，老太后惯来喜形不于色，此刻，心事似乎全写在脸上了。
“皇娘，有何烦心事？女儿能替皇娘分扰解难么？”
端敬太后挥退跟前回事太监，将信递给佟嫣然：“你看看便知。”
佟嫣然双手接过。
目光落在第一行字上时，她便被惊得差点将信纸扔了。
凤起国大军，已兵临边境！
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自己这个女皇储不知情？
豪叔与奶娘知道么？假如知情，他们为何不告诉自己？
“皇儿，你对此有何见解？”
佟嫣然而稍一沉吟，突然在端敬太后身前跪下，连声贺喜！“这事若是真的，女儿要恭喜皇娘了！”
端敬太后一愣：“喜从何来？”又伸手唤道：“有话起来说，别动不动就下跪。”
佟嫣然站起，笑道：“十六年来，凤起国一直是龙翔国的附属国，年年纳税进贡。说实话，女儿到凤起国走了一趟才知道，凤起国的民众对此，民怨沸腾。而且，表面上的屈从，不等于真心的服从。皇娘何不趁这个机会，利用凤起国的力量，将佟行天的皇朝给推翻掉，重新建立起以皇娘为政治中心的新天朝？”
端敬太后眉宇间的皱褶，渐渐地抚平，但是，她仍心存疑窦：“那样会不会引狼入室，龙翔国从此成了凤起国的附属国？”
“不会的！”佟嫣然坚定不二地说：“我保证，假如事态如我们所愿，凤起国一定不会走龙翔国的老路，一定不会侵略他国。本国的政权，由本国人主政，各国一定会和平共处，和睦友好。”
这固然是好。
只是……
端敬太后无奈地笑了笑：“只可惜，你的保证还不足以消除哀家的疑虑。”
佟嫣然笑了笑，“皇娘，女儿不是那种浮夸之人。”
干女儿的为人，端敬太后自是了解的。
只是，这等国家大事，可轻率不得。
“这信上说，凤起国的那位女皇储还活着，”端敬太后眯缝起眼，目光越过佟嫣然，最后落在了她身后的那株芙蓉花树上，枝叶扶疏，郁绿中缀着一朵朵拳头般大的花朵，白里透粉，粉中含雪，甚是娇美。“假如真是如此，算起来，那位女皇储也有十六七岁了。她的母亲是有名的美人儿，女皇储一定长得如这芙蓉花儿一般美丽。”
佟嫣然的脸儿微微一红，心又往下沉了沉……母亲，有名的美人儿，如今，却成了如鬼一般的焦炭人。
仇恨，终于又袭上了心头！
就算不为别的，就算为了那位只能隐身在地下室的母亲，自己也必须站出来，挑起这付重担！
“皇娘，假如那位女皇储仍活在这人间，女儿相信，她一定会让凤起国重新站立起来，也一定会牢记上辈子的经验教训，致力于各国和平共处，共同繁荣昌盛！”
端敬太后叹了一口气，苦笑了笑：“可惜她不是你啊……”
佟嫣然便笑：“我与她年纪相当，又是同一国籍，女儿相信，我想的，一定会是她所思的。”
端敬太后只当佟嫣然年轻，随口胡说的，也就没往深处想，而是转到了正题：“皇儿，假如依你所言，咱们又当如何处事？又该派何人与凤起国接洽，共商大事？”
佟嫣然挺身而出：“皇娘若信得过我，女儿理当为皇娘排扰解难，为各国百姓免遭战火荼炭而尽绵薄之力！”
“你？”端敬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尽管是凤起国的后人，可你的身后没有背景，更无人脉，你如何能说动凤起国休战退兵？”
“但我有一颗赤子之心，有一颗希望和平之心！皇娘，这事便交给我吧，女儿决不辱使命！”
“哀家相信你有一颗善良、赤诚的心！可是，光凭心意是办不成事的呀。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佟嫣然信心满满：“有志者事竟成！皇娘便放心吧。”
端敬太后仍踌躇不定。
佟嫣然也明白，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端敬太后都不会太放心的。
一切，用事实来证明。
又略略地说过几句话，佟嫣然便起身告辞。
她担心武王殿下等急了。
走在长长的巷道上，渐渐偏中的阳光当头洒了下来，将满身的寒意驱得一干二净。
“武王爷在哪候着呢？想必早就从勤政殿出来了吧？”佟嫣然随口问了一声。
前导的礼仪太监陪着笑道：“武王殿下还在勤政殿与万岁爷共商国事呢。王爷有过吩咐，王妃娘娘若是早出来，请到偏殿稍候片刻。”
什么国事要商议这么久？
佟嫣然突然想起，对了，皇上定是与武王殿下商议凤起国大兵压境之事。
心情便有些激动，她很想知道，武王殿下是如何想的，又打算如何做。
但她相信，武王爷定会依从自己的主意，主张各国和平共处……之前，他不是也曾表露过他的意思么？
在偏殿等了许久，眼看着午膳的时间已过，日头慢慢地移过头顶，佟嫣然有些急了，让小太监去勤政殿看看。
小太监接过佟嫣然的赏银，欣然前往。
没过一会儿，小太监跑回来，喘着气回道：“殿门紧掩，乔公公亲自守在门外，不让打听呢。乔公公听说王妃娘娘在偏殿等着，便说让奴才知会御膳房先给王妃娘娘上午膳，说里头还没那么快呢。”
佟嫣然哦了一声，重新坐下，百无聊赖地翻着手边的一本闲书。
都说等人的时间分外的长，至至佟嫣然等得有些毛躁，站起身准备先回王府时，才见武王殿下一脸倦色地大步走过来。
“娘子，累你久等了。”
佟嫣然皱了皱眉：“什么事要商议得这么久？皇帝佬儿不饿，你也不饿？”
“大敌当前，竟也忘记了饥饿。”
大敌当前？
佟嫣然扶着玢儿往外走，临上扶辇时，她扭头问了一句：“可是为了凤起国大兵压境之事？”
武王殿下一愣：“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随后便想，端敬太后的耳目遍布天下，定是太后告诉佟嫣然的。
便叹了一口气，神色冷郁，在禁门外上了马。
回到府，武王殿下径直朝书房去了，佟嫣然便简短地说了一句：“待会儿到我的屋里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
武王殿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佟嫣然急急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及梳洗，便让人去请奶娘。
奶娘很快便过来了：“小姐去了这大半日，可是有事耽搁了？”
佟嫣然让玢儿退出，守在帘外。然后压低声音道：“奶娘可知道凤起国起兵之事？”
奶娘有些怔忡，迟疑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奶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大军出发的前一日，我便收到了弘永长老的信函。”
“为何不告诉我？我既然是你们心目中的皇太女，当今的女皇储，这么大的事情，竟将我蒙在鼓里？”
见佟嫣然有些生气，奶娘有些紧张，“对不起……当时咱们正在路上，而且，小姐的身子不是太好，我与豪叔暗中一商量，为了小姐的身子，便将这事先隐下了。”
佟嫣然便无语了。可不，一路上，不知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还是旅途颠簸，身子总是东痛西痛的。
“这事跟弘永长老有什么关系？”
“小姐有所不知，弘永长老之前是兵马大元帅，与豪叔，也就是司马剑锋是一殿之重臣。十六年前，龙翔国攻进凤起国时，弘永长老正好回老家给他的母亲守孝。待他得知消息赶回京城时，京城已死伤遍地满目苍痍，皇上后妃及众文武大臣皆已殉国。弘永长老悲愤之极，他立志殉国，却被闻迅赶来的司马剑锋劝下。后来，弘永长老在洪门寺出了家，一是为了隐名埋姓，更主要是为了联络各方的力量，为凤起国的复起而努力经营。”
原来如此。
“端敬太后可否知道弘永长老的真实身份。”
“应该不知情。端敬太后与弘永长老的交情，是近十年来才有的。端敬太后也算是心善心正之人，她深感龙翔国作恶太过，便想通过布施还愿来赎罪。”
“奶娘，今儿我在端敬太后表态了，我要摆平两国既将交战的局面，我要力主各国和平共处！”
“你！”奶娘吓了一跳，脸色大变：“你不会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端敬太后了吧？”
佟嫣然摇了摇头：“我不至于那般冒失，自然不会轻易相告。”
奶娘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笑道：“这便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这等大事，千万得谨慎又谨慎！”
“放心，我会的。”佟嫣然拉过奶娘略显发冷的手，道：“奶娘，弘永长老发兵的用意是什么？是为了复仇，还是想推翻龙翔国的统治？”
“这两者有区别么？”
“有！若是为了复仇，那么，凤起国决不仅仅只是收回统治权，它必定会打进龙翔国，报仇雪恨！现在的凤起国，早已不是十六年前的凤起国，经过十六年的卧薪尝胆，已锻造成一柄所向披靡的长剑！而龙翔国，这么多年来夜郎自大，固步自封，停滞不前。尤其是佟行天登上皇位后，整个国家被他治理得日渐倒退。”
“那依小姐的意思是？”
“我还是那句话，各国由本国人主政，彼此和睦友好，和平相处。”
这……深知弘永长老等一干将领心思的奶娘，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假如小姐执意如此，那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奶娘从正房出来，马上去找豪叔商议。
而佟嫣然，在房里静静地等南宫燊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