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证据吗?我当然有,可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莘菲笃定地说道。
“哼,那就别废话,等你找出证据再来问我。”张姨娘宛如铜豌豆一个,再不配合了。
莘菲眯起眼,往后靠到了椅背上,上下打量着张姨娘,半晌才笑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不用点手段,你也不会说实话了。”
她也没有和张姨娘再废话下去。
莘菲静静地坐了一会,在黑暗中打量着张姨娘平静的神色,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这样倔强而不肯服输的性格,人又聪明冷静,还精通医术,如果不是有些什么深层次的阴暗的东西,她可以想象这应该是多么出色的一个人!
“紫樱进来。”她扬声吩咐。
紫樱应声而入,在莘菲身边恭敬地跪了下来,“夫人有何吩咐?”
“你再带一盏灯进来。”莘菲缓缓道,“把她绑在椅子上,两盏灯对着脸照,绝不许灭,不许吃饭,一天只喝一碗底的水,一天不招,就一天不许睡觉。找两个婆子,寸步不离地盯着她看,有闭眼就照脸抽一巴掌,晕倒了浇一桶水,但是要记住,别让她病了。”
她目注张姨娘,缓缓地道,“两个时辰让她进净房一次,除此之外,不管她怎么央求,谁也不许和她说一句话。等她肯招了,再过来禀报我。在这之前,要是她病了,自尽了……两个婆子也要跟着问罪。”
见张姨娘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恐惧,她便亲切地对着她笑了笑,道,“我听说人十天不睡就会死,三天不睡就会疯,不过从来也没有人证实过这一点。你是个有骨气的,多坚持几天,我等得起。”
这一次,张姨娘眼底方才闪过了一丝恐惧的光。
莘菲又冲紫樱摆了摆头,紫樱便低着头起身退出了屋子,没有多久,便将两个婆子带进了室内,三人顿时忙碌起来。莘菲站在屋角,又仔细地打量了张姨娘几眼,这才转过身大步地出了屋子。
一出门,一束明亮的阳光顿时洒到莘菲身上,她眯起眼,惬意地望了望碧蓝色的天空,又低声吩咐了紫菱几句,便先回了正屋里,在里间书案前坐下沉思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脚步声响,却是周士昭进了里间,他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怎么,她已经招了吗?”
莘菲脸色暗了一下,起身帮着周士昭换了大衣裳下来。
她的神色也已经回答了周士昭的问题,周士昭神色一动,“怎么,那个人还不是个善茬?”
“她要真的被吓一吓,就什么都招了,这件事情也绵延不了这样久。”莘菲疲惫地笑了笑,又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怎么?”周士昭就靠到了书案前,他不无遗憾,“本来还想见识一下你审案的风采——你是奇怪什么?”
“我怀疑的是,你的前夫人的死与她有关。”莘菲直视着周士昭的眼神说道。
果然,听到这话的周士昭身子一震,“怎么可能?她们是姐妹。”
“是嫡姐和庶妹。”莘菲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周士昭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了。
二人从庆安堂请安了出来,周士昭又要去办事,莘菲先是在畅观堂里将家里的琐事发配了一番。这才不紧不慢地带着紫菱和紫樱进了偏院,论时序,和昨天审张姨娘的时间,恰好是隔了一天。
虽说古人审案,也有不许犯人睡觉的,但看管得再严实,在阴暗的牢房里,犯人要迷糊过去,也总能找得到机会。但昼夜不分,以大灯照射受审者的眼睛,这就让人没有办法休息,又偏偏还没有困到可以无视灯光迷糊过去的程度,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实在是极为难受。
果然,仅仅是隔了一天,张姨娘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但脸盘浮肿,头发蓬乱,就是脸上的神色,也不禁带了三分的恍惚,三分的焦躁。见到莘菲进来,她都没有反应,只是木然地在椅子上变幻了一个姿势,似乎想要躲开直射着双眼的灯光。
莘菲也没有多和她废话,而是淡淡地道,“你今天有话要对我说吗?”
张姨娘又抬起眼来,似乎在凝聚精神,仔细地打量着莘菲,莘菲也就由得她去看。
归根到底,这审讯一事,就是两人之间的心理较量。她之所以对审讯张姨娘这样有信心,主要是因为两人的社会地位差别很大,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碾压过张姨娘的心防,都是迟早的事。
不过,怎么让张姨娘自己开口说出前头夫人的死因,则是莘菲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至于朗哥儿的事,她已经有了十分把握。
怎么将张姨娘的心防完全摧毁,也就成了她现在考虑的当务之急。
是以,她并没有回避张姨娘的眼神,而是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一股傲慢的态度,似乎将一切已经尽收心底,对张姨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怎么在乎。
张姨娘又垂下眼去,这个精力耗弱的女子眼皮一阵颤动,她轻声道,“奴婢可否敢问夫人,为什么就将奴婢列为了一等嫌疑,一定要施以这样的折磨,来逼得奴婢开口。”
现代的莘菲虽然没有接触过审讯,但至少也看过几本相关的书,也处理过学生这方面的事情,深知此时决不能被张姨娘所惑,将自己知道的线索告诉出来,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你猜呢。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前头夫人的事。”
张姨娘咬紧了牙关,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她永远都是那么高贵,那么显耀,在她面前,我好像就是她脚底的泥一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