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不哭的,眼前却已湿润。模糊的屋子,模糊的人,模糊的意识。宫女的催促声响起,莘菲长舒一口气,端起玉杯,紧闭双眼正要一饮而尽。“不要”从三人嘴里声嘶力竭的传出,扭在一起,荡在大殿嗡嗡的,仿佛能把人心给撞出来。
转瞬之间,已经有人飞身过来打翻了莘菲手中的玉杯,暗红的鸩酒泼洒在莘菲身前的地上,一片乌红,却没有想象中滋滋地冒着青烟的场景出现。
周士昭血红的双眼瞪着莘菲,“好狠心的女人!你怎么敢……?”
莘菲却婉转一笑,“侯爷也来了?还有谁来了?”
二人的对面,太后自宝座上站了起来,赵宣洵挡在莘菲身前,丹陛之下。
而在大殿的中央,芳若姑姑一手持剑,茔茔而立,淡淡地注视着丹陛之上高高而立的太后。
“好啊,好啊,真是让哀家意外啊,不过一杯鸩酒而已,倒引出了你们这几个,还有哀家的好儿子!真是好啊!”太后连声说着好,狠毒之中又流露出几分悲痛。
“洵儿,你干什么?要与母后作对吗?”太后看着赵宣洵的眼,一步一步自丹陛上走下。
赵宣洵苍白了脸,“母后!您别逼儿臣!”
“哦,那哀家还就是逼定了!”太后一步也不放松。
赵宣洵一步一步后退!
芳若姑姑此时开口了,声音依旧淡淡的,“你老了许多了!”
太后听到这话,猛然转过脸去,看着芳若姑姑,“你是芳若?”
“呵,太后还记得我吗?真是难为您老人家了!”芳若姑姑道。
“可是你的样子……?”太后迟疑着。
“太后难不成还想看看我那张被你弄得破碎的脸?”芳若姑姑质问道。
殿上的气氛诡异极了,原来跟着太后的宫女不知做了什么,被芳若一抬手挥了些什么在身上,便倒地不起了。
听见芳若姑姑和太后的对话,殿上的其他三人都愣住了,均转过头去看二人。
太后冷冷说道,“你早该死了,留你一条贱命,你应该感恩才是。”
“是啊,太后娘娘果然仁慈,我的命不值什么,留到今日也不过是要等着问你一句话。”芳若姑姑毫不示弱。
太后笑了,“真是可笑!你们这些人真真都是可笑,有什么资格,你们要来问哀家话?有什么资格?”
“就凭我们敢拼着一死!你敢吗?别废话了,告诉我,我的女儿芷芬在哪里?”芳若姑姑怒道。
“芷芬?芷若?好名字啊,可惜啊,可惜……”太后意味深长地笑道。
“可惜怎么样了?”芳若姑姑被太后要说不说的样子弄得烦躁不已,飞身上前,却被赵宣洵挡住。
“不得无礼!”赵宣洵挡在太后身前,喝道。
“无礼?你懂什么,给我滚开!”芳若姑姑正要动手挥开赵宣洵。
“住手!”太后一声大吼。
赵宣洵也愣了下,太后轻飘飘地拂过赵宣洵挡在她身前的双手,走下丹陛,芳若姑姑见状也往后退了几步。
“莫伤我儿,否则我叫你永远也见不着你的女儿!”太后轻轻说来,虽无甚杀气,但说出来就是让人感觉寒意凛凛。
“你将我的女儿怎么样了?”芳若姑姑急着问道。
太后却不回答她的话,走到莘菲和周士昭面前,“好一对苦命的鸳鸯,莘菲,你也值了,看来这细作也没白当呢,倒换回了侯爷的真心疼爱啊。”
莘菲正要说话,周士昭抢在前头说道,“太后恕罪!臣请罪来迟,请……请宽恕臣的夫人!”
莘菲眼眶湿润了,这个傻瓜,还当自己是夫人吗?
“哦,侯爷可知,你这夫人是哀家派去伏在你身边的棋子?”太后很无情,将血淋淋的现实揭了开来!
周士昭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莘菲想象中的失望、伤心,反而是笃定的一字一句,轻轻却胜似雷霆万钧地说道,“莘菲她,或许只是太后您的一枚棋子,但却是臣的妻,是臣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人!”
莘菲的泪已经无声地落了下来,混在下巴的血痕中,将鲜红的血色冲淡了几分。
芳若姑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是对着周士昭说的,“侯爷,你忘了芷清吗?你忘了芷清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周士昭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是我对不起她!”周士昭颇有些神伤,说道。
“你面前的这个老女人害了她一辈子,也害了你,你还不报仇吗?”芳若姑姑喊道。
“芷清她……”周士昭顿了半天,似乎才鼓起了勇气说道,“芷清她一心求死,只希望保住姑姑你!”
“什么?你说什么?”芳若姑姑大声喊道,“这不可能!你瞎说!”
“芷清她温婉,善解人意,我从来都知道她的目的,可是她却选择了放弃。她知道自己选择了放弃,命不久矣,所以,才求我,求我保住你,送你出府,自己却选择了……”周士昭终于顶不住内心巨大的压力,哽咽了,说道。
“什么?你这个刽子手,狠心的人,你怎么下的去手?那是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的你的妻啊!”芳若姑姑上前狠狠甩了周士昭一巴掌。
周士昭被芳若姑姑这带着气的一掌掴得身形一个凌乱,却转过头来,继续说道,“我没有,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却发现她已经自己咬舌自尽了!”
“啊!”莘菲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个女子,那个翩翩然,花一样的女子,温婉地笑着,步态之间风流毕现,行动如弱柳拂花的女子,竟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面临了这许多的暗算,杀手。太后派去的人下的猛药,张姨娘下的红花,还有周士昭没有进行的杀着,那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在诞下孩儿之后,不为难任何人的,咬舌自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