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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三,从紧张开始

“听好了啊,现在座位拉开!”

座位拉开!没有同桌了吗?!大家心存侥幸,希望是临时有什么活动,一人一桌的队形,只有期中期末和月考才会排的,一学期不超过四五次。一进入这样的教室,神经会立刻紧张起来。

但班主任易老师叉着腰,靠在门上,副班主任小嘴在一边点点头——就这样生生拆开了三年半的同桌。

易老师下达指示前,是从来不会和你商量的,假装一下也不会。这时候高廊问了一句为什么,她就把充分的理由统统告诉你:“都最后一学期了还想咋地?有个同桌在旁边儿不干扰你吗?人家班儿都分开了,凭什么我们班儿不分开啊?而且天天考试,每次再拉座位你不嫌烦呐?!废什么话!让你拉你就拉!我是班主任还是你是班主任?”友情受阻后,立刻又知道了另一个坏消息:天天都考试。

易老师从初三才接手我们班,带着东北的暴脾气和直性子,一个学期了还远没和我们磨合好。而她却喜欢热情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她经常一手撑在腰间,另一只手背贴着额头,满脸皱在一起,无奈地惊叹:“哎呀,你怎么,你到底能不能讲清楚呀!哎呀,行,你坐吧,哎呀我都有点儿,都喘不过气了。”林予矛大声喊了声“薯条”,她疑惑地问是谁,于潇元回答了一声“C罗”——林予矛说我长得像C罗。当易老师一脸嫌弃地说“小姑娘叫这名字多难听”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她不是那个认识我们、熟悉我们的班主任了。

前任班主任肖老师教了我们三年,初三没有继续教下去。副班主任图图总是迟到,被校领导警告过好几次,换掉了,换成了刚认识一学期的小嘴。以前肖老师不在的时候,图图总会霸占着讲台,很大声又很慢地叫这个人交作业,叫那个人背课文,好像整间教室只有他一个人。现在,他只是有事才来一次,从后门探出头,说一两句话就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无论他从前招来了我们多少埋怨,我们还是希望他能继续成为这个班级的一部分哦。

正副班主任都是新的,再加上是初三,哪里有时间再让你们互相了解去?

而易老师也越来越频繁地不来上课,总说是有事情。她来上课的时候,撑着讲台,无奈地抱怨头晕晕乎乎的,喘不过气,什么事情包括通知之类总是忘。何瑞冲说,他和妈妈说起易老师的症状,他妈判断易老师是怀孕了。大家都说开什么玩笑,最后一学期,怎么能说怀孕就怀孕呢。

但是,易老师开始穿宽松的衣服、柔软的裤子,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风一吹,衣服贴在腹上,好像有点隆起了。她来或者不来上课,上的是或者不是她的课,她有没有怀孕,成了所有人讨论的话题。

来给易老师代课的大凤,让我有些佩服。有一道题,标准答案考虑得并不完善,招来同学愤愤的抗议。高廊摊着双手耸着肩,一脸的愤怒和不屑。李迎则用蔑视的语气不停地抢白,一点余地都不留。“你脑子有洞吧,”她轻轻嘟囔了一句。要是易老师,早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要是以前的物理老师,可能就气得掉眼泪了。可是大凤显然惊呆了,怒火正要往上蹿,但她还是努力平静地说:“就是这样跟老师讲话的吗?最起码的尊重有吗?我尊重你,在这里跟你讲题,你有没有尊重我呢?”面对这样平静的语气,再闹下去就显得自己气焰不足了。“我没有说你们的答案是错的,”她说,“但是这样写是没有分的。你们现在是为了拿分呀。”

类似的争执经常有。易老师会不分青红皂白:“不要问了!你这么写就是错!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这么写!”数学老师叶数有些年纪了,但她能与时俱进,和我们打成一片。她会含含糊糊地说:“好了好了,不去管它了。不要去管它了。”图图,则像根本没听见你问的那个点:“你正常(口伐)?怎么会是这个嗫?答案就是这个呀,没问题的呀。”有好几次,他正振振有词地解释某道题,同学便插话,提出异议。他先是用一贯的不讲道理的方式辩驳了一番,然后一翻答案,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他居然立刻就能把立场变过来,面不改色地解释这个正确的答案,好像他刚才理直气壮的对错误答案的解释根本没有发生过。他完全是根据答案来分析题目,而不是根据题目得出答案的。语文课上要是碰到这样的问题,肖老师会心平气和地和你说好久,但最后通常是无奈地从镜片上方看着你:“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而神仙姐姐会不紧不慢、耐心地解释半天,最后总能让你发现自己错在哪里。神仙姐姐是我们初三的语文老师,肖老师曾经用“神仙姐姐”来形容她——年纪和我们的父母差不多,但声音容貌比她实际的年龄要年轻得多。肖老师通常是把她的观点反复强调解释,而神仙姐姐会在争辩的过程中,发现新的支持自己观点的依据。语文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而大凤这样的回答,我等了很久。没有一位老师这样说过。老师,夹在考试制度和不羁的学生之间,为了让学生生存,的确不得不屈服于制度。但为什么没有人站在中立的立场,客观地来解释清楚这种处境呢?这样的解释我在心里默念很多遍了,但只有大凤做到了。

还有一次,她举了一个例子:“我把你们的电路故障题——你们肯定很快就能做对的——拿给一个复旦的物理博士。结果他想了半天,也做错了。”她是想说,现在做题的熟练程度对考试是很重要的。“那不就说明我们现在做的题以后是没用的吗?”理科很好的何瑞冲说。“是没用的呀,”大凤说,“但是你们要中考啊。”

易老师又一次有事情没来学校时,大凤终于招架不住我们的追问,含糊地说了句“是的”。易老师怀孕了!迅速地,我们班、别的班,学生和家长,全都知道了。同学们议论说她多大呀,这就二胎;家长直接打电话给她,问她还能教到什么时候。易老师也总算在全班面前许诺了一句:会尽我所能,带到中考的。谁都只能笑笑——孩子什么时候想出来你说了算吗?

这样的集体,涣散,教室里只会呈现出脏乱差。

坐在垃圾筒附近的跳跳和何瑞冲,餐巾纸团起来就远远地扔过去,扔久了也练熟了,不会掉在地上。但也有特意退开几步的杨烁,摆个漂亮姿势再投的蓝博瑞,投不进也不再去捡起来。易老师不督促,大家抱着“你才教了我们一学期,凭什么就当上班主任管这管那”的抵触心态,故意和她作对,劳动委员不监督,值日生不打扫。政教处的老师一进门就指着堆在墙角、落在垃圾筒外面的纸团,皱了皱眉头,嘟囔一句:脏死了。

年级里我们班男生最多,全班去Pre-DP的又只有两个。DP是我们学校的高中部,上的是国际课程,报名DP的同学在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单独组班,就是Pre-DP。我们班去DP的那两个又都是女生。人口总数大,男生比例高,纪律还好得起来吗?

课堂上不是疯狂的活跃,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一次,区里的教研员代神仙姐姐来上课,年级的语文老师都来一睹教研员的风采。问题问下去就像石沉大海,学生没有回应,更没有主动发问。教研员倒是沉得住气,就这样和和气气地上完两节课。但是我是惋惜啊,我们班以前不是这样的。下课后(2)班的班主任特意单独留下来和我们谈谈:你们(3)班原来一直是所有班级的风向标,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一天中午去找肖老师写推荐信,她正和六年级的两个小学妹举着一座纸模型,兴奋地翻来翻去。“你们就没有义卖了是吗?”——哦对,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是说要准备爱心义卖的。可是好像没有人组织我们参加,具体通知还没下来。“嗯,好像没有这个苗头。”

下午数学试卷一张一张传下来的时候,楼道里的广播突然响起小黄人的歌声。我意识到,原来义卖就是今天啊,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我们,哪怕是斩钉截铁的一句“不参加”。一句句“咦?”“嗯?”冒出来,初三的学生就好像被废弃在垃圾场里,默默地躺着,当下的鲜活从眼前飘过,却只能怀念一下过去的光彩。“这还用问吗!初三啦!你还想咋地?”易老师是这样说的。

(4)班有几个,执著地还要参与到全校的活动中来。其中有个同学后来写了份好长的检讨呢。前几年早该意识到,学校活动从来就没有初三这个词。

虽然没有寒风,但刺骨的空气好像冰冻住了红色的楼,穿过白色的墙直接刺向我们。

不情不愿地,初三的最后一学期终于开始了。一直觉得多遥远的事情,现在不就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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