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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物

国庆长假刘华并未和别人普天同庆,第一天到自习室去学习,那里稀稀拉拉的,外面街巷的喧闹声又如雷贯耳,于是,看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那里面的黄土味和封建迷信与路遥大有不同,晚上十点熄灯继续挑灯夜读,作品中的朴实的文风及对农村场景和生活细节的描写、刻画和雕琢令他欲罢不能爱不释手,直到林杰郭成大声抗议方罢。睡觉时还在回味着这本书的精彩之处,回想着其中的人物和情节,陷入对故事情节的沉思。周伦早就回家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去了,另外的两位本地土著居民也闹着想家各找各妈了。第二天看中央六台的周星驰电影专版,从《大话西游》到《功夫足球》,一直看到晚上六点多,周星驰的电影,往往开始的时候哈哈大笑,看完了却想嚎啕大哭。那些小人物,他们在生活中丑态百出,令我们捧腹大笑,可笑完之后,细细品味,我们却能体会到其中的辛酸和无奈。尤其是《国产凌凌漆》里那句经典台词让刘华回味不已,“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像你这样拉风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地鲜明,那样地出众。你那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喳子,神乎其神的刀法,和那杯DryMartine,都深深地迷住了我。不过,虽然这是这样地出色,但是行有行规,无论怎样你要付清昨晚的过夜费呀,叫女人不用给钱吗?”这句话用带点福建口音的普通话读很有韵味,而那段经典对白更让刘华想到了自己。

闻西:(边走边说)阿七,这十年来你一直都在卖“笛巴”(闽南语,指猪肉)。

凌凌漆:不是,是一个落破的“笛巴卡”(闽南语,指猪肉贩)。

闻西:我跟你差不多,我是个卖菜的,还好,我在中央精神病院里边有一份兼职,做研究工作。

零零漆:做什么研究?

闻西:被人研究。

室友看到这段时都笑了,刘华却想哭,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古今同一银幕中和现实中一样令人感慨。次日早上一看天蒙蒙黑就胡乱塞了一碗鸡蛋面完事。第三天实在不能坐以待毙了,想着我要找事情大干一番,于是到布告栏看广告,于是打电话,于是坐车到了本市西关,于是找到了所谓的职业介绍所。这职业介绍所位于地下室,白天也点着日光灯,衬托出那些叔叔阿姨的白嫩和善。一个胖得像冰熊一样的男人说了进这里的好处:交50元钱,一年的工作有保证,而且保质保量保赚钱。刘华一听顿时心动,乖乖掏票子,又签了字画了押。冰熊爽快地给了他30张红纸,让他拿回去用毛笔字抄了广告再来。

三天后刘华欣然前往,他所期待的“绝对物有所值”就是3张1元钱。胖墩爽快地说,一张一毛钱,30张正好3元钱,物有所值。刘华说这连路费也抵不上呢,胖子说不要着急,机会多多。你拿着这张纸去买船票,一天最起码20元钱。刘华遵命,坐上110路公交车,车刚起步转了个小弯司机就吆喝,金城关到了。刘华暗自惋惜那一元钱,边想边走向母亲河,那水呀比蛋黄比黄漆比牛黄还要黄上好几倍。河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翻着跟头裹者不知名不知数的垃圾向前痛苦地走着。他见到老板,留下身份证,捧着传票价目表,走上大堤。刘华头一回见这大堤那叫一个新鲜。翠生生的垂柳,新崭崭的长椅,绿莹莹的草坪,热闹闹的人群。嗫嚅了几回,终于喊出了口,船票,坐船吧,声音细若蝇足。见别人拿者书单逢人便问,他也开始了以礼相称,叔叔大妈阿姨大姐的叫得亲切,即使那人是个中学生。刘华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自食其力吧,可别人并不买他的帐,有些从一瞥便厌恶地走开,好像踩到了狗屎。有的还抱有微词,这么冷的天,坐狗屁船!刘华脸上染上了一层浅红的晕,随即很快释然,拉下脸皮继续向游人兜售,神态却理直气壮起来。猛然刘华见到本班大美人徐蕾和一白面小生有说有笑携手走来,忙往长椅上一坐,顺便将传单压在臀下,又赶紧拿起来护在脸上,只是徐蕾并未发现他的同窗,一路风姿绰绰招摇着走了过去。刘华只说这徐蕾每日总与男生打情骂俏,想不到竟然有了BF。又开始继续卖票,白花花的日头不知何时拱到了黑嘟嘟的云彩里,风呼呼地勒紧行人的风衣,摇曳垂柳的枝丫。刘华本来想船家兑现中午管饭的承诺,可船老板却不动声色地继续拉客,一直挨到下午两点,刘华拿了身份证一头扎进007路车回了学校,心里不断埋怨地下工作室。事实证明刘华的判断完全正确,该加100分,那个介绍所每日订四份都市报,然后抄下电话号码卖钱,刘华去了好几次,知道是白搭路费,一气之下告到了金城早报热线,热线说一定调查,调查过了很久遥无音讯,让“百姓连心线”狠狠地伤了心。

校园像一架大型吞吐机,很快塞得密不透风,新的一周又开始了,“首届JC学院校园文化艺术节”的海报漫天飞舞,各个社团开始摩拳擦掌一比高下,广播站开始史无前例地开始了一天四次滚动播音,说的无非此乃运动会之外的又一盛事云云。海潮文学社在郑秋的率领下组织了一次文学沙龙,邀请本校中文系的一老牌副教授及若干文青和文学爱好者们大谈文学。刘华作为文学编辑有幸参加了此次活动。议程如下:老教授发言将怎样写作,结论是读书加生活体验才能写出好文章;最后郑秋发言讲文学与艺术的关系,结果是文学与艺术有很大的关系,关系密切非同寻常;紧跟着主编宣布本次沙龙的胜利闭幕,事后,海潮又贴出通知,号召全校师生拿起笔来赞颂学校美好现状与光明前景,文体不限,每位投稿者都有奖品,所谓的奖品就是一张吭嘶呢酒吧的VIP会员卡,上注凡持此卡者就餐均可享受水果一份,所谓的水果就是一颗纯天然无污染红扑扑甜丝丝有皮有肉有核的大枣。

校刊委员会也不甘寂寞,组织了一场露天文艺演出,文艺部的七男八女轮番上阵,每人举着话筒拿腔捏调唱了一首歌,之后7个男生合唱了一首《小草》,之后8个女生合唱了一首《共青团之歌》,之后15人一起合唱了一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最后严旭发言说这次演出圆满结束,事后召开记者部特别会议,说人家文艺部一下奉上18首歌曲,咱们也不甘示弱,要认真来采访先进人物,尤其是奋战在首届文化节幕后的领导们。刘华想这文化节是学生会校团委的学生干部办的,领导们几时插过手,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采访了中文系那位副教授,或许他应该算上是一个先进人物吧。教授是一个大学的统帅,为大学教师职务的最高级别,无论于教于研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而在本校则属于濒危或者稀有动物。于是这副教授的身价倍增。刘华打电话约了几次,副教授都推脱公务繁忙,看起来这腕儿还使性子吧!严旭指导说,你笨蛋啊,别说采访,讨教问题就能搞定。于是,刘华从图书馆的最底层翻来发黄的《论诗与死》拜读起来。《论诗与死》是老教授的扛鼎之作,也是唯一著述,写得玄之又玄,搞得刘华头昏脑胀,从头翻到了脚没有弄懂这20万字的学术书里面究竟讲了啥玩意儿。没办法只好敲开老教授的家门,请教“诗到语言为止”的含义。老先生可能潜心高教研,以至于40岁就谢了顶,花了发,语言含混不清地给刘华上了一堂理论课。最后刘华表示感谢教诲,聆听雅言胜读圣贤书,然后一口气跑下楼来,扶着一棵大型梧桐树笑掉了牙,笑过了之后愁眉苦脸不知如何交差,最终决定编撰一篇人物通讯,题目都起好了,叫《论诗与死的作者如是说》,里面杜撰了老教授的大学生活,又摘引了原书中的许多名言警句。最后又修改了一遍,算完成任务,只等着下月校刊出版。

周伦也趁机加紧行动,他花了70元钱买了金城大学某歌唱家设在JC学院音乐厅的门票,然后不动声色地坐到校花许云身边,开始了步入采花大道第一站:亲密接触。在急管繁弦中,紫红色帷幕徐徐拉开,一场好戏即刻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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