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日出
在一个名叫黑马河的小镇
帐篷外的星星与我一样，眨了一夜的眼睛
湖水的波涛声伴随着我的呼吸
海鸟的鸣叫声一遍遍试擦着东方的鱼肚白
一丝红色的朝霞渐渐染上天际
一个红色的小点露出湖面，跳跃了一下
把水墨荡开，给湖面洒下万道金光
透出无边的深蓝，还有我发丛中的风
转眼之间，人群散去
一群蝴蝶漫不经心地飞来飞去
我一人站在湖岸，仿佛在等
能带我登上日月山的神奇的白牦牛
比天更蓝的湖水之下是燃烧的火焰
我不由得一遍遍想你，可你现在哪里
连同手臂上清凉的绿松石一起想你
把自己想成一块孤独的石头
巨石突立
青色之海躺在大通山和日月山的怀抱
芨芨草上挂着湖水退去的拥吻
倒淌河没有公开龙王的前身今生
野菊花的倒影里，一根龙须蜿蜒向西
你不在身边，我孤独地走在人群之中
懒散的霞光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一刻
可有一场擦肩而过又蓦然回首的落雪
巨石突立，让我停下朝圣的步履
历经千百年的风雨而沉默不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并且来自哪里
与小草荣枯的力量可有不同
依偎巨石，一家藏民搭起帐篷
燃起篝火，一阵暖意使我唱起歌谣
黄昏中，我捧起一块石头走向圣湖
一群斑头雁，纷纷飞向鸟岛
纯蓝之后
越过高山之后，天蓝成一种通透
落入青海湖里，深不可测
水天一色处，藏玲羊的足迹隐隐约约
你是风吗？我摸了摸油菜花嫩黄的小手
一个女孩站在湖边歌唱
她可是文成公主的后裔
黝黑的皮肤、黝黑的发辫和清亮的眼眸
把羊群放牧到天上
黄昏仿佛凝聚在我的长发上
远处的鼓声冥冥之中收缩了一天的翅膀
一切不解的谜和所有未知的事
都成为苍茫，并沉入湖底
我在她的身后停下脚步
越过她的肩膀，一座寺庙在云雾里闪着金光
没有什么能让我如此无法呼吸
那该是塔尔寺，到处都是飘扬的经幡
蓝色的黄昏
蓝色的黄昏吹来暖风，是你的手吗
我还能在一朵浪花里梦想连绵吗
那些浩瀚的星空，神灵庇护的高原
明亮的灯塔唆使我踏上心灵归家的路
一个身影摇摆不定，谁在叹息
我不被打扰。蝴蝶的踪影还在眼前
与自己对话，湖水的浪涛轻轻回荡
阵雨过后的黄昏，妩媚得似曾相识
露台上的小碎花含着雨滴
油菜花的天空将我从头到脚地笼罩
我再次梳理青黄不接的短发
多么静谧啊，远处的金银滩
青稞酒醇香久久萦绕，却无人对饮
铺满金子的湖水令我不敢多看
猛然想到小螃蟹，今夜会长出月亮的壳么
我捡起倒淌河边散落的星光
一杯露水
高原的雨猛烈而且短暂
连天接地的旋风扭动着白蛇的腰
令人担忧的影子或长或短
精致的木屋里，飘出男女对唱的民歌
每一根阳光似银针遍地生花
无名的鸟儿落在绣满春色的彼岸
是生命就需要阳光的照耀和雨露的滋润
再将云朵举过头顶，放到山水之上
我需要一杯芬芳四溢的露水，如祭海的宝瓶
装有青稞、小麦、豌豆、玉米和蚕豆
还需要经幡和七月十五明亮的月光
沿着长九百九十九米的栈道走向祭台
将能够找到你的心愿装进宝瓶投入湖中
所有的牦牛都笑眯眯地伫立原地
白马的耳朵充满咀嚼青草的阵阵声响
我在跋涉的源头听见圣湖的心跳
一支箭
汽笛划过我细腻光洁的手臂
高原的阁楼上闪烁着迷人的光晕
仿佛鸟儿的翅膀在睡梦中扇动
月光弥漫了湿漉漉的手帕
圣湖，为了文成公主的传说
我佩戴珊瑚朝着海浪的方向
油菜花的火苗展开期盼的所向披靡
心中强烈的想念喷出一阵阵狂风
几只鱼鸥从头顶呼啸而过
浪花泛起一层层灰色的泡沫
是梦是醒？我需要一个眼神撕开寒冷
然后像风一样抚遍所有的油菜花
当我用细黑的眉笔在额头画出一支箭
你无边的千手抚过过我的发际
星星的语言纷纷垂向大地
一钩月儿，撅着调皮的嘴角
久别的驿站
扯开金色的帷幔
刺眼的阳光遗忘了昨夜
风儿这样的清凉，这是七月吗
你是否闻到了春天的花香
时间一遍遍绕过刀锋上的旧伤
风雨过后的岩石似乎说着血液的秘密
面对一望无际而深不见底的青海湖
你在沉默如金，又在轰然作响
分不清挂在树梢的是眼泪还是珍珠
长发披肩，可是对童年风筝的怀念
而湖里的美人鱼已会说话
她的泪水被王子轻轻啜饮
曾经的九龙吸水
是浪涛还给乌云漫无边际的爱恋
在雨中看见牛郎和织女
久别的驿站比月光还要透明
合十祈祷
一个人的足迹留在青海湖的沙滩上
咸涩的湖水在我的眼眶荡来荡去
几匹跑累的马就着汗水咀嚼冰草
悲凉自心泛起，自然美景尽是人工雕痕
唯有天边的落日目空一切
给所有的未来佛都镀上了黄金
九个神秘的头骨盛满烈酒
十万花朵同时盛开，十万大鸟遮天盖地
脚下打滑，鱼儿逐渐懂得海子的分量
穿梭于水草，还有千年一瞬的因果
我放飞思绪之鸟，飞向西藏
在七月的大昭寺，与月亮结下尘缘
月儿越来越弯，星空外还有什么
鲜血涌向至高无上的合十祈祷
潺潺的流水带走一切纷扰
是你？是风？在萋草丛中抚慰雨丝
淡紫色的忧伤
与风相遇，在人迹罕至的村落
没有格桑花那么真实，却有轻巧的凝视
夏末的冰湖潜伏着反季节的绵绵阴雨
于是，片刻欢愉和漫长煎熬都已开始
湖水一滴滴地汇集在冰雪堆积的峡谷
我的瞳孔漆黑如夜，看不见你
也无法丈量华丽与单薄的区别
不顾一切的远行让我饮下一杯毒酒
与其让醉倒的蝙蝠舍弃纷飞
我更需要纤尘不染的荒凉
不管是熟悉的还是未知的青藏高原
等待，不会无缘无故地消亡
汗水的味道和小草的露珠一样晶莹
你为我披上晚霞淡紫色的忧伤
眼前的经幡飘起亭亭玉立的炊烟
在风中，不是为了沉醉，不是为了歌唱
旋风如酒
车窗外的一缕缕光线
无数次地涌动，如婴儿闻到乳汁的气息
松烟的力量在米拉山口无限延伸
眩晕的尼洋河终于平息了弯曲
旋风如酒，把我拥进炙热的胸怀
在炉火的照耀下，一次次纵容表情
喷香的酥油茶从头到尾渲染着跨刀
我在月光下缝补贫穷的内心
假设没有一片叶子能够表达雨滴的爱情
就没有人能够走出长夜的孤单
可你把编织花环的故事
不经意间告诉了一阵不经意的风
在玛尼堆上结下个小小的红果
胆量、执拗、以及荒诞的想法迎风诞生
黄昏中的布达拉宫一片金碧辉煌
一个孩子贴着红墙酣然沉睡
蓝白相遇的河水
在尼洋河的巨石上悬挂一面镜子
河水有蓝有白，反射放大万倍的细小微尘
木桥在来回晃动中依赖于坚实的胸膛
你谈起超脱凡俗的因缘，无比真实
去吧，去那憧憬的高原之巅
丝丝缕缕的星光让我雍容华贵
历经百年的沉睡与时光的打磨没有关系
闹市中心的那座雕像黝黑发亮
凹陷的纹饰和线条繁盛如初
半开半合的门扉，刺痛了多少吉祥的格桑花
只为松赞干布剪去几朵水袖里的忧愁
转山转水的歌谣痴迷了情人的耳朵
九只苍鹰飞过南去的商旅
荆棘的尽头生长着一直向上的雪峰
开满菊花的脸庞向我微笑着挥手
一块发光的银子在空中走来走去
七月初七
古树掀动着山峦，漫天的水
半坡的红林，为了一朵白云而驻足
谁用一根木棍搅拌着汤锅里的盐巴
被忽略的大地才是最真切的依靠
来往的灯光笼罩树冠的朵朵金黄
我聆听着，沙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七月初七，我执意让胸口飞出一只白鸟
一江沧水，立时啄空了婆娑的世界
淡淡的烟雾隐退了灰白的语言
无法相见，你在清澈见底的溪流里千回百转
如玉的石子拥有一颗不凡的心
碰到阳光的一角，发出银铃的脆响
沉睡的遗憾不代表雨季的奢望
落叶中闪现两条不同的山路
我依偎在树下欣赏精巧的木梳
爱美的鸟雀暗暗地朝我凝望
必经之路
路边的野果架起硕大的网
顽石向着白狐逃窜的方向张开怀抱
阁楼之窗例映着风情万种的脸
在蓝色水晶的阳光里艳若桃花
照片没有流露心中的秘密
相依相伴的麻花辫自然下垂
拉萨的女人总是迎着阳光踽踽而行
连精美的转经筒都在哼唱
我在窗前剪出指缝间的一弯浅月
乌云顿时遮住布达拉上空的荣光
桃花在深深的马蹄印上依然盛开
一群牦牛成了洒满山坡的念珠
而起伏的青草不停地询问身旁的风
如果你是来生石前大彻大悟的弟子
我就是睫毛下的一行行泪水
疲倦地洒在你必经的路上
寻找海洋
漫步在银色的海子滩涂
海风大声地宣布：让众鸟栖息吧
我托起一片羽毛，擦亮额头上的星辰
你是汹涌的浪花，发出彩虹的光
在高原寻找海洋，流浪的歌手寻找流浪的听众
每走一步都是艰难，都被岩石咬住步伐
而我并不后悔今夜的漆黑和空旷
彼岸的雨定会淅沥成一个小小的海
也许是海水咸了又甜，风中的承诺方能相信
黑暗中的深渊才是苦寻的栖身之所
让汩汩的血脉涌便全身，哪怕窒息
让容颜摇曳风帆上绝美的霞光
七月的纳木错，天蓝成另一个传说
与凤凰的祥云一起飞翔
你把原始的面具舞成燃烧的夕阳
让我在海底拨响自由自在的琴弦
距天最近的泪水
直到现在，我依然怀着种种不真实的思考
没有哪一种器皿能够承接距天最近的泪水
回忆的烟花熄灭在相望之时，或在千里之外
空灵而博大的胸怀让我的虔诚频繁缺氧
不仅仅是绿松石里的冷艳争夺万千宠爱
还有一颗星球对另一颗星球的深情一瞥
永远有多远？你徜徉在浩瀚的虚空
林芝山谷里充满了最初的渴求
如期而至的蜂巢，在窗户的左侧建造天堂
一盏烛火，连同我无知的心久久不能入眠
凝聚在银镯里的时光，削铁如泥
急切的担忧敲打归去的日子
洁白的哈达献给大地匍匐的信仰
铺天盖地的长跪，从转经筒里跳出九个太阳
天葬时的沉默，山鹰的锋芒毕露
擦亮了白昼里的点点磷光
曾经失忆
向往的天空，没有飞鸟
白云倾洒出一方水蓝的珠帘
没有人惊讶，街道上闲散安逸的话语
黝黑的姑娘把彩虹编在我长长的发辫上
忽隐忽现的你，一只臂膀裹着棉袄
半边身子淋湿在沼泽的边缘
月亮在水波里看不到鹰的利爪
俯冲的石子留下一山的沧桑树种
走出困境的决定睁开虚弱的眼睑
潮湿的解说令我不安，也让我有些疯狂
探求尽头的僧侣和通天的牛羊遥遥相望
失去悲伤的水草，将倾城的情缘一一斩断
我把化作黑雨的意识，交给主宰力量的嘴唇
并且惦念着曾被神灵掌控时的失忆
而榆树的根须驱赶着千里之外的哭声
如同祭祀的鲜花，在凋零之时拼命燃烧
归期如箭
高原上亮起遥远的星光
风声夹杂着羊群的咩叫呼呼作响
懒散的夜晚，对坐在凸起的山石上
冰凉的寒意诉说夏季不满的情绪
高原时刻保持着谨慎或者祈祷
我知道神圣的雅鲁藏布江生生不息
又一个离奇的节日，人们载歌载舞
无比温柔地抱起天边的铜马
落日随意挥洒水波里期待的黄金
一路上铺展山猫斑点的毛皮
在传说不同的城堡里留下远去的齿痕
一些融化在七月，一些守护在玛尼堆旁
怎样才能唤醒如箭的日期与你相遇
让飘荡在高原上的孤寂成为永远的回忆
我的肩上落下纷纷细雨
迎面而来的风拂过沧海里的帆
石头旁边
鹰在天空盘旋，鱼在湖里游荡
叫不上名字的树又发出了新芽
被高原的阳光点染得更加嫩绿
连每一块石头都显示出生命的恬静
我席地而坐，是要学习石头的不惧风雨
不管日出月落，不管你会不会坐在上面
更不管你是风是雨，是人是神
石头都在默默地守着高原的圣湖
在我低头冥想与信仰有关的问题时
石头旁边有一群黑眼睛的蚂蚁
它们从一个小洞里纷纷搬出土粒
在洞口堆出一圈小小的山
据说蚂蚁挖洞预示着即将下雨
刚才还只有几朵零星的白云
转眼间就成了一群奔跑的牦牛
我在雨中想念塞上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