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贤上前一步,抱剑一礼,启齿笑道:“大叔前辈,以您之见,我们该从何处下手追查?”农汉忙摇手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多礼。这大叔我自是当不起,那前辈更是愧不敢当。”回身走了两步,道:“今日之事,说难甚难,说易又极易。”颜北川道:“难在何处,又易在哪里?老夫倒要洗耳恭听。”
农汉笑道:“前辈客气,在下惶恐至极。若说此事难处,像大家这般不着边际地查寻,定然难如登天;若说此事容易,请恕晚辈狂妄,且交在下处理,两位前辈高人作壁上观,或有所获。”颜北川拈须微笑,点头道:“原该如此,不知师太意下如何?”慧逸师太此时已然断定这人乔装上山并无恶意,他既如此说,必然知道些外人无法知晓的内幕。心念至此,低声诵声佛号,道:“施主仁义之举,老尼在此谢过,有劳了。”
农汉转回身,缓步而行,眼光把在场之人扫了一遍。缓声道:“贵派藏书之所,入夜之后定然有人把守,对吧?”静恬道:“这是自然,众位师兄弟轮夜把守,一向如此。”农汉闻言脸现一抹浅笑,又道:“不知昨夜是哪位道兄辛苦?”静惜怒声道:“是我!你莫非怀疑我监守自盗不成?”
农汉笑意更浓,摇头道:“不然!道兄虽有贼心,却无贼胆。”静意怒目圆睁,挺剑欲刺,慧逸师太疾声道:“不可造次!退下!”静惜收剑入鞘,遵命退后。俞蕾突然笑道:“静惜师兄断不会做有负峨眉之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发现,原来不过如此。”说着扭头冷笑一声,农汉笑意不减,走上两步,与静惜仅有三四步之遥,道:“昨夜道兄守着,可有什么异常?来人盗东西,道兄竟不知?”
静惜双眼一翻,冷笑道:“近来师门事多,忙了一天身心疲倦,便忍不住打了个盹。突然听到窗棂声响,醒来时已无人影。”农汉冷笑一声,转身向静贤问道:“贵派十大戒第二条、第四条和第七条是什么?”
静贤一时未明其意,黄飞扬道:“二戒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四戒忘恩负义,知错不改;七戒欺男霸***邪丧德。”农汉毕恭毕敬地听完,问道:“若犯一条,是何罪名?”静恬道:“峨眉十大戒,门下弟子犯一条者,驱出师门,废去武功。”农汉笑着回身,道:“我听明白了,你呢?”静惜双目飘乎,强自镇定道:“在下十三岁便上山,自然比你早明白。”
农汉踱步至原千惠身前,停身注目,又看了空儿枫儿一眼,轻叹一声,原千惠本想听他又有什么高见,却见他已然走到朱墨羽身侧。左谦之刚要上前推阻,便见他拍了拍朱墨羽的肩,叹声道:“你错了,真的错了!”
原千惠见朱墨羽挺起腰背,坐直了身子,道:“哪里错了?真是不知所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农汉放声大笑,道:“阁下好泰然自若呀!你的所作所为看似高明,其实愚蠢至极,且听老汉一一道来。”
农家汉嘴角隐现一丝冷笑,道:“先说一说阁下的第一错,你不该如此相信钱客榆这个老不死的。”原千岗兄妹听到钱客榆的名字,各自一惊。原千惠正自纳罕这人如何也识得太湖烟罩山庄的钱庄主,便见农汉继续缓步而行,继续说道:“钱客榆这种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老不朽,拳脚功夫稀松得很,易容之术却是独步武林,堪称一绝。”
左谦之早己经强忍了他半天,此刻听他说话颠三倒四,半天也不知到底想说什么,高喝一声:“你东一句西一句南一句北一句,我越听越糊涂!说那么多何用?你功夫虽不弱,小爷却不惧你!”
农汉歪着头斜眼看了左谦之一眼,眼中并没有恼怒之色,道:“傻小子,那就说一句你能听得懂的,你们不是想知道是谁打伤了他吗?”直到此时,众人才听到朱墨羽冷笑两声,狠狠地道:“藏头露尾,鼠辈所为!”农汉倒也大方,笑道:“咱们彼此彼此,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正在这时,厅内突然闪过一道光亮,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声炸雷响彻半空。昨夜还是明月当空,如今已然黑云压城。紧接着又是一声春雷滚过,众人才觉得腹中空空,早已忘了时辰。
慧逸师太道:“诸位劳累了大半夜,就请略用些斋饭。世事便是如此,风云变化莫测,这场雨过,山高路滑,举步艰难,好在大家不着急赶着下山,且在山上休息一番。未时再于此处相聚,想必诸位定会给贫尼这个面子。”
颜北川欣然道:“师太慈悲心肠,想必年轻人未能尽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太之意,那些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之人,趁此良机完壁归赵,如此既保住了双方颜面,亦不至于刀剑相向。如若知错不改,不仅辜负了师太的一片慈悲之意,也毁了自己的锦绣年华、大好前程。”说话之间,峨眉弟子已经摆上桌椅饭菜,众人早已饥肠辘辘,虽是粗茶淡饭,却也是风卷残云,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杨济士李袖嫣向颜北川重施一礼,闲话一番。农汉摸着肚皮,打了两个饱嗝,找到那根随身木棒,横放于地,枕于其上,不久鼾声便起。此时外面雨似瓢泼,朦胧一片。
过了有半个时辰,农汉挣扎了两下,爬起身道:“好大一场雨。”原千惠突然道:“雨是好雨,只是扰了阁下的好梦。”农汉笑笑,左谦之忽地跃上前来,道:“你为何背后偷袭,伤我师父?”原千岗也道:“为师报仇,天经地义,原某不才,愿助左兄弟一臂之力。”原千岗见农汉看着自己笑而不语,又见他指着朱墨羽对左谦之摇头道:“他,不配做你师父!”
左谦之怒火升腾,反手后探,单刀在手。原千岗也抽出长刀,与左谦之并肩而立,朗声道:“在下与墨羽兄一同上山,不料阁下竟对朱兄下此重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农汉点头微笑道:“很好!很好!”又高声道:“师太,他们如此着急动手,看来您的一番苦心,要白费了。”慧逸师太闭目诵了声佛号,静贤道:“那就麻烦大叔前辈,帮着追回失物,我峨眉上下,永感大恩。”农汉慢吞吞地拾起地上的木棒,顽皮地一笑,道:“姑娘客气了,大叔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