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阁老道了谢,道:“多谢好意,实不相瞒,老夫无甚大病,全由焦虑小女而起。”于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那个夜闯闺房的人打伤了护院去后,第二天,家人在胡阁老的书房里发现一封书信,读来才知原委。那人因一见之故爱慕二小姐,屡次示意于胡阁老,无果。那人因爱侵心魔,生出一条毒计,他用了一种迷药,那药无色无味,闻此迷药之后便觉浑身乏力,慢慢得下不了床走不了路,其他于身体并无损伤。
书信说上,此迷药的配方仅有他一人知道,也只有他一人能解,若要解小姐之药,必须许小姐于他为妻云云。
听胡阁老说罢,朱墨羽眼望李袖嫣,心道:让你吹破天了吧?怎么收场是好?李袖嫣正低头沉思,自然没有理会朱墨羽,她正盘算着自己能否解得此配方,思索了良久想出的结果是,解不了。
她曾听杨毅芝说过,曾有一本破损不堪的古方上记载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这种药所制自然不易,因配药所用的药物的不同,解法也不同,若挨个推了试去,非得三年五载才可试遍,一是病人等不得,二人万一解药不对,实百害而无一利也。
胡阁老摇头长叹,黯然伤神。朱墨羽心急如焚地眼望着李袖嫣,盼望她能想出法子了此困局。
忽然看李袖嫣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道:“若答应他该如何?不答应又该如何?”胡阁老与朱墨羽一时疑惑地眼望着李袖嫣,李袖嫣笑道:“我有一法,或能行得通。如果假装答应他,要他先来与小姐见一面,商量婚期,他必是乐意的了。”
胡阁老点头道:“那是自然。”李袖嫣又道:“那如何能尽快约他前来?”胡阁老摇头道:“二位有所不知,此人虽然武艺高强仪表堂堂,只是名声不佳,非是老夫东床佳婿,老夫是万万不会答应他这般要求的。”李袖嫣胸有成竹地道:“大人请勿多虑,到时我定有办法为小姐要来解药,只求大人尽快让此人前来,有两点还望大人答应。”
朱墨羽突然笑道:“一是要其夜间前来见面,二是不可走露出我们在贵府的消息,对不对?”李袖嫣也笑道:“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妙计?”胡阁老亦脸露笑容,道:“如此多谢两位了,只是不知道有几分把握?”李袖嫣道:“只要这二点做到了,有九分把握。”
胡阁老虽半信半疑,可脸上的笑容已布满了沧桑的面庞,喜道:“如此说来,老夫便可尽快着手安排了。”向外叫了声,胡伯进来,胡阁老道:“把那对玉如意挂在府门前。”胡伯吃惊地看着胡阁老,又看了看朱李二人,胡阁老点头笑道:“照做吧。”
原来,那人于书房留书之际,也留了一对玉如意,说若胡府答应这门亲事,便把这对玉如意悬挂在府门之前,他自会前来商量婚聘之事。信末还附有一首诗:文君相如凤求凰,自古郎君配娇娘。若得大人玉此事,如意成对人成双。
胡阁老吩咐胡伯挂完一对如意玉,又叮嘱他快快收拾两间干净的厢房供朱李二人暂住。
晚间饭罢,胡阁老见朱墨羽谈吐不凡,料是读书之人,邀至书房一叙。
二人相谈甚欢,渐成忘年之交。问至朱墨羽为何不“学而优则仕”为国尽力时,朱墨羽叹道:“先祖亦是书香世家,早年也曾投身为国,无奈为官清贫终为小人算计,身陷囚牢枉死狱中。临终遗言告诫子孙:闲来读书明理固好,万不可投身于仕途,沉迷于宦海。”
胡阁老亦叹道:“先人之苦心可敬也。主庸臣奸,百姓疾苦,实为亡国之兆矣。老夫尽平生所能,不能扶大厦之将倾,不能解黎民于水火,实枉食君禄三十几载也。”说罢,不禁摇头叹息。
朱墨羽道:“亡国之兆既显,料必又将狼烟四起血流成河,只是苦了亿兆百姓,不知又有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家破人亡。改了朝换了代又如何?若遇到个英明贤主,百姓尚可喘息几年,几世后必又重蹈骄奢淫逸的覆辙,晚生读前人诗词,曾不解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盛之世,百姓如何会苦?近来年岁渐长经事增多,终于明白这几个平凡之字里含着多少血泪辛酸。”
第二日,李袖嫣要笔墨写了一张方子,暗暗叮嘱胡伯悄悄的抓了药来,千万保密。胡伯知事关重大,自是谨慎小心。
因李袖嫣所需之物稀奇之极,故次日晚时方备齐了,她便开心准备起来。
闲来无事,朱墨羽正烛下读书。胡阁老敲门进来,朱墨羽忙起身相迎,两人坐下,胡阁老笑道:“扰了公子的雅兴。”朱墨羽笑道:“大人言重了,闲来无事,不敢打扰大人,聊可解闷而已。”
朱墨羽抛书奉茶,二人谈论些历史典故诗词歌赋。闲谈之中,胡阁老说起自己的子女,才知道他育有三子二女。三子中二子从商,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年方十六,随父归乡。
胡阁老自言,夫人怀胎十月,临盆之际,他正于书房闲坐翻书,午间乏困,伏桌小憩,偶做一梦,醒来大笑却忘了梦中之事也,随即得报喜添千金。
于是取名一个“悦”字,自小聪慧灵秀,长至及笄,娇艳可人,艳冠群芳于京师之地,慕名求婚者不绝。
常自思量京师乃是非之地,终非久留之所,于是便上书皇帝,说自己年老力衰,虽有匡扶社稷之心,奈何却是风烛残年之身。
蒙帝隆恩,准其返乡养老,落叶归根。于是携幼女归乡,盼其婚配于近邻之所,以解暮年寂寞之苦。
如此又过了两日,还是没有那个求婚者的消息。
早饭罢,胡阁老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胡伯送近一封书信。展而阅之,书道:喜见玉如意悬于府前,晚生喜极而泣,万谢大人玉成此事,当以半子之礼恭孝于大人膝前……吾虽粗鲁村夫,岂望得大人垂怜小姐下嫁?素闻贵府小姐贤淑有德识书达礼,一见倾心不能自拔,别后寝食无味日渐消瘦……人生短暂,不能求一心爱之人相伴此生,举案齐眉于日常,共剪烛花于月下,相濡以沫于日后,实憾事也!……人生得妻如此,立死无憾矣,略备薄礼以表寸心……云云。
胡阁老信未阅完,撕成碎片揉成团,弃之于地,再三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