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未时三刻左右,二人于马上便望见府前伫立着几个人,正望眼欲穿。
二人催马近前,一位身材中等面貌俊秀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走上一步,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笑着问道:“路上可也顺利?”李袖嫣早已翻身下马,飞奔到他的身边,亲切地问他近来可好等语。这位就是李袖嫣的父亲,“鞭扫九江”李恪秋。
家人便过来牵过了马,李袖嫣简略介绍一番,李恪秋引着朱墨羽走进府来。
来至室内,分主宾坐下后,李袖嫣便转进内堂拜望母亲去了。
仆人奉茶毕,李恪秋道:“请用茶。多谢朱公子一路上对小女的照顾。”朱墨羽忙道:“李大侠言重了,因贵地有在下一些生意,需要亲自过来处理一些纠纷,恰遇李姑娘回府,便一路同行而来,一路上承李姑娘诸多照料,倒也平安无事。”
问起朱墨羽的生意,李恪秋笑道:“原来‘东西当铺’的幕后东家就是你?起初我还以为朱公子是武林中人呢。”朱墨羽笑道:“不瞒您说,其实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因科举无望,转而行商,养家糊口而已。”
不一会儿,内堂中脚步响起,李袖嫣跟在一个中年美妇身后走来,只见她面如满月,眉如墨画,十四五年前一定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李恪秋道:“这位便是拙荆唐氏。蜀中唐门你可听过?”朱墨羽听李袖嫣说起过,她的母亲是蜀中唐门的小姐,闺名宓欣。忙起身见礼,各自落座后,道:“如雷贯耳,只是在下并非武林中人,至今还无缘结识唐门中人。”
中年美妇笑了笑,道:“听嫣儿说,朱公子是苏州人氏?”朱墨羽道:“原是山东人氏,后来迁至扬州,眼下在做苏州点小生意。”
李袖嫣阔别归家,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朱墨羽不便久留,起身告辞道:“在下还有些俗事要处理,就此告辞了。”
李恪秋起身道:“既来之则安之,吃过饭再去不迟。”朱墨羽道:“前辈赐饭,原不应辞,容在下处理完事务,再来登门拜望。再者,贵府今日阖家团圆,理应尽享天伦之乐才是,更不便久扰,就此别过。”李恪秋率众人亲送至府门,家人送来“墨泼马”,朱墨羽再次抱拳别过,骑马而去。
李恪秋方转回身进府,唐宓欣与李袖嫣笑谈着什么,李恪秋问起如何与朱墨羽一路同行,李袖嫣说起自己被人掳去后,朱墨羽恰巧救了自己,又因为他也要来这里处理生意上的事,便一路同行了。又问及杨毅芝的事,李袖嫣从头细说了一番。
唐宓欣听后又问道:“路上可顺利?”李袖嫣从离开杨府说起,简略地说了路上发生的有趣的事,便把树林中救张一鸣的事隐去了,怕父母责怪自己多事。
正说着,从外走进二人,李袖嫣笑着道:“我都回来半天了,也不见你。”进来的正是李袖嫣的姐姐李袖婉,李袖婉半嗔道:“你这个疯丫头还知道回来啊?一走就是大半年,也不知道爹娘如何地想念你。”说着,拉起李袖嫣的手,笑道:“杨伯父一家可好?”
且说朱墨羽离开了李府,骑马奔出半里,转过四五条街,见路上人来人往,便下马而行。
此时已经是三月末,街上红男绿女络绎不绝。不一刻,来至一家当铺前,门口伙计忙迎上来,道:“客官请进。”
朱墨羽看着门上亲自写的“东西当铺”四个字,笑了笑,道:“顾掌柜可在?”伙计上下打量了朱墨羽一番,心道:看样子是个熟客。连忙笑容可掬地道:“在呢,请进。”朱墨羽吩咐道:“把马牵到后院,好生照顾。”说着把缰绳递给伙计,当先走进当铺。
进了当铺,只见柜台后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汉子,颌下一把半白胡须,正低头拨弄着算盘,朱墨羽朗声笑道:“顾掌柜一向可好?”顾掌柜抬起头,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哟!什么时候到的?”说着,连忙迎了出来,让至内庭,吩咐上了茶。
又招呼另一个伙计道:“去柜台那边好生照看着。”朱墨羽端着茶盏轻轻吹着茶上飘着的茶叶,半晌方道:“最近生意如何?”顾掌柜道:“还是老样子,不知相公此番前来,可有要事安排?”
朱墨羽笑了半天,道:“我来办一些事,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顾掌柜欣喜道:“求之不得呢,我马上吩咐伙计把房间收拾干净了,给您预备着。”
朱墨羽摆手道:“不必着急,让伙计先把我的行李送进房间吧。”顾掌柜招呼伙计吩咐一番,朱墨羽附耳轻声道:“听好了,我此番前来有其他的事,不可走露了消息。明面儿上我就是来当铺的,生意不景气,过来看看。明白了?”顾掌柜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绝不敢泄露风声。”
朱墨羽喝了几口茶,道:“此处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都熟识?”顾掌柜道:“都熟,即便来往不多,也算知道点底细。”朱墨羽愣了半晌,道:“你先去忙吧,晚些时候再给我细细说说。”
一连数日,朱墨羽都在“东西当铺”吃住。闲时便到街上走走,或是在酒店里一个人喝闷酒,也会到赌坊中试试手气,几乎每次都输得血本无归,然后又去沽酒闷坐,夜晚的时候身影也会出没在烟花柳巷,一时不如意也会对那些庸脂俗粉们大耍酒风。
一时之间,无论是赌徒们口中,还是嫖客的耳边,到处都在疯传这个风流浪子诸多为人所不耻的行径,赌输了破口大骂,喝醉了斯文全无,有时温文尔雅,有时如癫似狂。